《艾香赵阳》第23章 逃离

    不知不觉艾香就来到街上的十字路口,街上刚好有集,但人并不多。听说子午岭山离县城不远,艾香本想坐上县城里的班车,突然看见一个中学老师踏上了班车,犹豫了一下,没敢上班车。正想等下趟车来,忽听身后有人喊:“陈艾香,你在这干什么?”艾香回头一看,原来是小学老师的女儿海洋。
    海洋上前拉着艾香的手说:“艾香姐,我这几天正想你哩,正说礼拜天和同学去你家看你去,没想到在这碰见你了。”
    艾香真不知给海洋说什么,就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她。
    “艾香姐,你的脸色很难看,怎么啦?好像哭过了。来,让我看看。”海洋说着弯着腰扭着头看艾香。
    艾香说:“没有什么。早上有人捎来话,说我奶奶病了,我要去看我奶奶。”艾香说完,自己也有点吃惊,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说出这种谎话来。
    “你奶奶在哪儿?”海洋吃惊地问。
    “在周岭市,我二叔父家。”艾香又撒谎说。
    “那你现在是在这里等车吗?”
    “是的。”艾香小声说。
    “你也别太难过了,只是病了,又不是多大的事。”海洋安慰艾香说。
    一辆解放车停在海洋身边,海洋扭头看了一下,说:“姑夫,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你奶奶好着的吧?”海洋的姑夫趴在车窗上说。
    “好着哩。你回去吃饭吧?”海洋笑着说。
    “不啦,我还要赶回单位,明天还有事。”说着就要开车走。
    “姑夫,你回单位能不能把我同学捎到周岭市,她奶奶病了,正在这等车。”海洋笑着说。
    “周岭哪里?”海洋姑夫问。
    “周岭十里弯。”。
    “现在是五里铺了,是不是市预制厂那儿?”
    “是的,是的。”
    “行,上来吧。”海洋姑夫说着,让车上另外一个人打开车门。
    艾香的心一阵乱跳爬上了车。车开动了,艾香急忙给海洋招了招手。
    路上,车上那个人和海洋姑夫一直聊着天。艾香不知说什么,也不敢插话,只好假装睡觉想着心思。自己就这么走了,走时给父亲写信说要去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父亲看了肯定会很着急。可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幸好写给老师、同学和二叔父的信还没来得及邮寄出去,不然事情就更糟了。就这样去二叔父家,二婶会不会接受我?她会不会还像十年前那样对我?艾香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又有点后悔上了这个车……
    车在艾香的胡思乱想中不知不觉就到了,海洋姑夫说:“能知道路吗?这几年变化很大,你几年没有来了?”
    “十年。”
    “十年?这儿好多房子都拆了,又新盖了好多,你能辨别得来吗?”海洋姑夫吃惊地问。
    “能的,没事,我找不到可以问一下。谢谢您!”艾香说着跳下车。
    “那好吧,我们走了。”海洋姑夫说完就发动了车。
    车开走了,艾香站在路边,寻思着去还是不去。去怎么面对他们?堂哥结婚好多年了,已有了两个孩子,海娟的为人怎么样?会不会也和二婶子一样势利?十年了,不得已,又来到了这个难忘的地方,艾香真的感到好无奈。
    天慢慢地黑了,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了,除了来来往往的车辆,就只有艾香一个人在昏黄的路灯下踽踽而行,有些无聊的司机把头伸向窗外向艾香打个口哨说:“妹子,没处去,上车,哥带你到西安玩去。”艾香愤怒地瞪一眼司机,急忙低头向前走。
    凭着十年前的记忆,艾香向二叔父家的方向走去……
    艾香记得二叔父家旁边有一所小学,那时候好想在那里读书上学啊!只要找到那所小学校,就可以找到二叔父的家,二叔父的家就在小校的西边墙角下。可是一路找来,却没有找到那所小学校,转了好几圈子也没有找着,最后问了一个路人才知道学校早就拆除了。不过路人却知道二叔父。在路人的引领下,艾香终于找到了二叔父的家。
    当艾香忐忑不安敲响二叔父大门时,院子里一阵狗咬声。
    艾香的爷爷听到敲门声出来了小跑着开门,爷爷看不清艾香,便堵在门口问:“你找谁?”
    “爷爷,是我。”
    “你是谁,不说名子,我知道你是谁?”爷爷笑着说。
    “爷爷,是我,我是艾香。”
    “艾香?你怎么晚上来了?和谁来的?”爷爷说着看了看艾香的身后。
    “我一个人来的。”艾香强忍住泪说。
    “噢,快进来吧,都在屋子里。”爷爷说着,让开身,等艾香进来又关上了门,一边走着,一边对屋子里的人说:“艾香来了。”
    “呀,艾香来了。”奶奶和二婶子迎了出来,从没有见过面的堂嫂也抱着孩子出来。
    艾香随着人群进入屋子,屋子里灯火通明,一家子坐在一起逗小侄女和小侄子玩。小侄女三岁多,叫微微,小侄子才一岁多,小名叫栓子,小栓子虎头虎脑着实可爱。大概是隔辈亲吧,二婶好像比过去慈善多了,抱着小栓子一个劲的亲。一家四代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很是温馨。奶奶问长问短,艾香一直很拘谨地回答着奶奶的问话。海娟忙着给艾香煮了一碗挂面。
    艾香端起碗,正准备吃时,海娟说:“你把帽子摘了吃吧。晚上了,还戴上帽子干什么?”
    艾香心里一阵难过,笑了笑了,觉得晚上她们不会看见自己头上伤的,便摘了帽子,强装高兴地吃着面。
    海娟站在艾香跟前看着她吃,等她吃了两口,问:“咸淡怎么样?”
    艾香笑了笑说:“刚好。”
    “哎,你这头上怎么啦?怎么没有头发,磕在哪儿啦?”海娟突然惊叫起来。
    “我看。”奶奶和二婶同时探过身来说。
    “是不是挨打了?”爷爷看着艾香说。
    “没有。”艾香强装微笑说。
    “没有,没有才怪呢?你一来,我就想,现在老家正忙着种麦子,那么忙,你怎么会有时间来这儿?”二婶说。
    “香,给奶奶说实话,是不是你妈打的?”奶奶拉着哭腔说。
    艾香强忍住泪说:“嗯,我骂我妈,我妈气急了打我。”
    “不会吧?我听你哥说你在老家可懂事了,怎么可能随便骂大妈呢?”海娟也含泪说。
    “真的,我把馍馍蒸黄了,我妈骂我,我也骂我妈,我妈才打的。”艾香勉强笑着说。
    “还笑呢,大妈把你打成这个样子,你也不痛苦,还能笑着吃下去,要换成我,我真的痛苦死了。”海娟说。
    “没有事的,一点小伤。”艾香强笑着说。
    “这伤是把你推倒碰的还是打的?”奶奶拿着纱布过来要给艾香包扎。海娟忙接过来给艾香包着说:“这还不是一个口子,是两个。以我看,一个是打的,这一个肯定不是打的,也不是碰的。”
    “是不是你妈抓住头发撕的?”二婶问。
    “你妈那土匪,心也够毒的,自己亲生的女子怎么能忍心把头发连皮给拽下来?”奶奶边擦拭眼泪边说。
    “那你骂人家,人家可不打你,没有打死也够走运的了。”爷爷说。
    “你看你说的那个话,自己孙女被打成这个样子了,不同情,还说这种话。”海娟气呼呼地说。
    “他有什么人性哩,我一辈子不知跟上他挨了多少打,这伤算什么?”奶奶哭着说。
    “他那会打你,你为什么不和他离婚去?”海娟说。
    “好娃娃的,那会哪有离婚的,只有男的写休书休女的,没有女的提出来离婚的。我要是离了,现在哪有这一大家子人呢?”奶奶说着又亲了亲怀中的小微微。
    “哦,这一大家子多亏是你,不是你的话能有这一大家子吗?”爷爷笑着说。
    “爷爷脾气比过去好多了。”艾香笑着说。
    “他现在想打也打不动了,再不好,死了只能喂狗了。”奶奶说。
    “他现在要是再敢打你,我带你去离婚去。”海娟又笑着说。
    “天啦,那还了得,八十多了,儿孙满堂的,重孙子都这么大了,离婚还不把人笑死。”奶奶又笑着说。
    艾香偷偷地看了一眼二婶,二婶坐在凳子上一直在逗小栓子笑。其实,艾香心里明白,二婶一直想借机骂母亲,却被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话,插不上嘴去。
    艾香勉强吃着那碗面,吃在嘴里也不知是什么味道,吃完起身要放碗,又被海娟急忙接了过去。
    “吃完了?你心大,被你妈打成那个样子,你还能吃一碗面,有其母,就有其女,你和你妈心一样的心硬。”二婶说。
    “我早上就没有吃东西。”艾香不好意思地说。
    “这一次来,再不要回去了,和她们断绝关系,在这给你找个婆家,以后不要和老家人来往了。”二婶边逗着小栓子边说。
    “暂时不回去,找对象的事完了再说,不行让她二叔父先给找个工作。”奶奶说。
    “你说的那个话,她连她妈的关系都处不好,找工作容易,和同事关系处理不好,那不丢她二叔父的人?”二婶虎着个脸说。
    “和她妈关系处理不好,那是她妈一直容不下这女子,又不是这女子的事?她妈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奶奶说。
    “我知道,我知道她妈的脾气,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有其母,必有其女!她妈一辈子和谁的关系处理的好过?如果不是我们能忍让的话,关系都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了。”二婶说着抱小栓子向门外走去。
    海娟也抱着小微微走了,爷爷也跟随着走了,屋子只剩下艾香和奶奶两个人。
    艾香坐在炕沿边一时不知所措,又觉得自己来,给二叔父家带来了不快,越发后悔自己不应该来这里。二婶和母亲一直有隔阂,总想寻机骂母亲,可到底是自己的母亲对自己再不好,也不希望别人骂她。
    “上来睡吧,别想那么多了,来都来了,想他干啥?你二婶子就是那样,不过你现在大了,她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奶奶边扫炕边说,”这个家就是这样,一年四季都是火药味。我现在老了,八十多了,只能过一天算一天了。”
    “奶奶,其实我不应该来这里。我一看见我二婶子那样,就特别后悔。奶奶,你说人的一生为什么这么难活?”艾香伤心地说。
    “娃娃,路还长的很着哩,难活的还在后面,女人这辈子,最难活了。我这一辈子跟上你爷爷没有好活过一天,十三嫁给他,七十多年了,你爷爷就没有把我当过人。你看,现在都老成这个样子了,快入土了,还是这样。”奶奶说着又掉起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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