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川往事艾香赵阳》第32章 迷失

    小田哥俩捎着奶奶和二婶,在一排房子后面的小路上拐了个弯,停了下来,笑着回头看着艾香与李叔。
    “到了,肯定就是这儿了,这个村子还挺大的。”李叔说。
    艾香心一阵咚咚乱跳,感觉自己的脸又一阵发烧。
    “到了,前面第三家,门口有人的那家,我大和我姐,在门口等着哩。骑累了吧?”小田问艾香。
    艾香回头看了一下李叔,李叔也跳下车子,紧跟在艾香后面。
    一个中年男人急步上来和奶奶、二婶打着招呼,又和李叔握了握手,接过李叔的车子说:“出来的晚,还是怎么……”
    “奶奶,阿姨,叔叔,这是我大哥,这是我大,这是我妈,这是我姐。我姨昨天从李庄赶过来的。山桃,去把你艾香姐的车子接住,站着傻笑个啥?我没有说错吧,艾香一只眼睛能分你两只眼睛。”小田嬉皮笑脸地说着。
    小田的父亲上前握住奶奶的手说:“哎,让您老受累了,也让他叔和他姨受累了。快进屋子里坐,炕,早上起来山桃烧的可热了。”
    小田的姐姐也上前一手拉着二婶的手,一手拉着艾香的手笑呵呵地说:“快进屋吧,肯定是累坏了,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吧?桃,快把车子停下,烧锅,煮面。”
    艾香红着脸一直没有吭声,偷眼看着小田的母亲,觉得小田的母亲好像是有什么病,站在门口,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艾香回头看着小田的母亲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山,跟着小田姐姐进了大门,一个偌大的院子,只盖了三间土木结构的房子和二间小偏房。
    进了屋子,一股呛鼻的烟味,艾香闻着难受,强憋着气适应了一下,坐在椅子上搓着手。奶奶、二婶、李叔都爬上了炕。小田给李叔递了一根烟,点着,又给他父亲一根。他父亲抬了抬他的手中的烟锅,在烟袋里装好烟沫,划了根火柴,点着,吧哒吧哒吸了起来。艾香忍不住咳了两声,忙喝了口茶。
    “大,有人哩,你能不能不要抽你那老旱烟,你看把人呛哩。”小田的弟弟递给他父亲一杯茶说。
    “没事,没事,你让抽吧。我们家是几辈祖传,她爷爷不吸烟,她大也不吸烟,没有闻惯烟味,等闻惯了就好了。”奶奶忙解释着。
    艾香心里五味杂陈,真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艾香在心里琢磨着,妈好像是瞎子,大又咳嗽吐痰的,四个宝,大宝只打了个招呼再也没有见人,二宝还没有露面,四宝倒是老实,不是递茶就是端饭,山杏、山桃好像也不是很尊重她们的母亲,这是个什么样的家庭呢?
    吃饭时,艾香勉强吃了一碗面,再也吃不下去了,站起来,拿了一个碗,把各样菜夹了一点,拿了一个馍馍,走出门说:“阿姨,来,吃饭吧,我们都吃完了。”
    “噢,你吃好了没有呀?我眼睛瞎的看不着,都是他们弄的。昨天晚上杀那个下蛋鸡时,我不同意,三宝还和我吵了一架。”小田的母亲说着,颤抖着手,凭感觉接过艾香递过的碗,那意思好像就要站在原地吃饭。艾香急忙搀扶着胳膊说:“阿姨,这风太大了,迎风吃饭不好,你回屋子吃吧。”
    “没有事,娃娃,我都习惯了。你还好,原来说了一个,来了,一看我这个样子,都不同意就和三宝吹了。娃,只要你愿意,不嫌弃我,你来了,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不会饿着你。我三宝刚从部队当兵回来,人也长的很心疼,哥几个,数他长的最俊。大宝太老实,找的老婆也老实,二宝奸坏,找了个坏透了的老婆,都打了我好几次了。”小田母亲说着吃了一口菜,颤抖着双手,吃的很艰难。
    艾香看着心里难受极了,忍着说:“阿姨,别想那么多,快回屋子吃吧,小心这样吃下去,胃不舒服。”
    “妈,我姐叫你哩,你就回来吃,别站在那给人传名了。”山桃出来气呼呼地说。
    “去你妈的,我给你们传什么名了?你这个兔崽子,翅膀硬了,倒管起我来了,你看你嫂子。”
    “阿姨。”艾香红着脸喊。
    “妈,你又胡说了。”山桃也喊着。
    “我没有胡说,我觉得这个准成。”小田的母亲笑着说。
    山桃上前接过碗说:“妈,回家吃你饭吧,别胡说了。”
    “娃娃,你不会嫌弃我吧?”小田的母亲颤抖着抓住艾香的手问。
    “阿姨,谁还不得病呀,我怎么会嫌弃您呢?您放心,我不会嫌弃您。”艾香痛苦地说着,泪都快流出来了。
    “这么说你同意了,你同意嫁给我三宝了?”小田母亲激动地流着泪问。
    “阿姨。”艾香鼻子一酸,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唉,好娃的,说了几个,来一看,都不愿意走了。我说我一死了之,好让娃娃找对象,可就是这样,命还长的很,还死不了。”
    “阿姨,即使我和你三宝成不了,绝对不是因为您的事,您把心放宽好不好?”
    “呀,下蛋鸡都杀了,还成不了呀?”小田母亲绝望地松开艾香的胳膊,低头抹着泪。
    艾香心里非常难受,不知道怎么去安慰眼前这位可怜的母亲,生了六个,四个儿子,一个个都疼爱得宝长宝短的。我要是提出不同意这门亲事,会对这位多病的母亲伤害有多大?人家为了我把下蛋鸡都杀了,可见人家对自己的重视。从自己记事起,好像从来没有人这么重视过自己,自己走到哪里,都好像是多余的……
    小田的母亲赌气又不吃了,坐在炕边上只抹泪。山杏和山桃面面相觑。
    艾香不知如何是好,尴尬的站在小田母亲面前发呆。
    四宝端着盘子进来说:“你又耍小孩子脾气了,快吃吧,看艾香那双大眼睛,多迷人的,你要是能看见了,准管不会生气。”四宝说着向艾香挤了一下眼。
    “你怎么和你哥一样油。”艾香红着脸说。
    “呵呵。他哥的弟弟,能不像他哥?”山杏笑着说。
    “姐,你快吃吧,饭都凉了。忙了一上午了,来打扰你们,真的不好意思,你们不应该兴师动众,更不应该杀下蛋鸡。”艾香很难为情地说。
    “打扰也没有关系,杀鸡也没事,只要你能看上我们这个家,能嫁给我弟弟,比什么都强。”山杏含泪勉强笑着说。
    “姐,咱们都是女人。其实,我从看完你弟弟那天起,一直很矛盾,今天来,又看见阿姨这个样子,我觉得阿姨真的很可怜。我理解你们的心情,我觉得一切随缘,顺其自然吧。”
    艾香好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话说出来后,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很后悔自己说的话,艾香确实很矛盾。
    “呵呵,什么有缘分没缘分的,你要是愿意,就说明你们有缘分,你要是不愿意,那就说明你们没有缘分,有缘份没有缘份,一切都握在你手里,我们一家都一心愿意。”山杏边抹泪边说。
    艾香心里一阵挣扎,真的不知怎么决定,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艾香觉得他们家穷也不怕,也不嫌弃小田的母亲有病,只是一直觉得小田的人品有问题,但也不好往出说。正在为难之际,李叔进来说:“他姨,你忙着吧,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李叔向小田母亲说着又对山杏说:“一来,又把你们麻烦的。”
    “没有事,叔,这大老远的,又把您辛苦的。”山杏站起来,擦着泪强装笑着说。
    “看你这娃娃,哭啥哩,事不成,人情在,再说艾香也没有说她不同意的话。好了,别哭了,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没有过不去的河。”李叔打着圆场说。
    艾香很尴尬的走出屋门,又返身回到小田母亲跟前说:“阿姨,别生气了,我改天闲了,来看您。”
    老太太一听,立马又换成笑脸说:“要么,你今天不走了?”说着溜下炕,摸她的拐杖。艾香递过拐杖,心里又一阵挣扎,鼻子一酸,泪又差点流了出来。
    艾香真的很矛盾,自己并没有决定要定下这门亲事,只是不想伤害小田的母亲,说出了违心的话。看见小田母亲很高兴的样子,艾香的心里好感动,也不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艾香看见小田弟弟又提着半袋子核桃,搀扶着奶奶。奶奶红光满面地笑着,二婶也很高兴。艾香知道二婶与奶奶都同意了。艾香心乱如麻,也搀扶着小田的母亲随着他们向大门外走,山桃推着艾香的车子,高兴的跟在艾香有身后。
    四宝搀扶着奶奶迈出大门槛,又麻利地返回来推车子。
    “回去顺风,也是下坡路,你们不用送了。”李叔客气地说。
    “嗯,那不行,你们来,车子上也没有放个垫子,把我奶奶和姨娘屁股硌的肯定不舒服。”小田推出车子说。
    “让送到家,再回来,他们都闲着哩。”小田父亲说着又是一阵咳嗽。
    “送,送到家再回来。”小田母亲说。
    “你快回去吧,你知道个什么?”山杏说着她母亲。
    “回吧,回吧,我们走了。”奶奶、二婶、李叔异口同声地说。
    艾香回头看着小田母亲说:“回吧,外面太冷,阿姨回去,我们走了。”
    “艾香改天一定来玩。三宝,四宝,你们捎上奶奶和阿姨,要小心一点,碰见车就下来。”山杏再三叮咛着。
    艾香腿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艰难地蹬着车子。身后的大山慢慢地离艾香远去,一排排光秃秃的大杨树,树枝被风吹得在寒风中咯吱着摆来摆去,也好像给艾香诉说着什么,有只喜鹊落在树头上喳喳地叫两声,又飞走了。艾香的心也像这光秃秃的树枝空荡荡的,好像有好多话需要诉说,可是又不知这话诉说给谁去听。说给文斌去听吧,文斌去了新疆,离自己太远,再说,也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说给曹亮吧,好久没有联系了,知道我这些会怎么去想?艾香在心里自嘲着,觉得自己是在走一条弯路,放着现成的不去嫁,却在这里任人摆布,还倒欠了一大堆人情。小田的家境是没法与文斌和曹亮家相比的,虽说文斌父亲过世早,但文斌的母亲很能干,把家里家外收拾得有条不紊,家里什么都不缺。曹亮家虽说没有去过,但曹亮的父亲是银行的行长,母亲年龄也不大,只有哥俩个,家境应该是不错,再说曹亮也考上夜大了,以后也会生活在城里。两个人怎么比都比小田强,可是自己就是没有力量去面对这些,无法大胆地说出自己不同意这们亲事。艾香很恨自己,恨自己的任性,恨自己太懦弱与无能。
    夕阳西下了,一股股炊烟袅袅升起,弥漫在凛冽的寒风中,好像要给这寒冷的大地带来一点生机的样子。鸟儿归巢了,偶尔有一两只麻雀在一望无际的田地里,跳来跳去,在觅食,哀怨地鸣叫着……
    第二天,艾香被公鸡的打鸣声惊醒了,爬起来一看,奶奶的被子已经叠的整整齐齐,地扫的干干净净,门虚掩着,屋子剩下艾香一个了。艾香无力地坐起来,穿衣服时,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舒服,腿痛,胳膊痛,手还有些肿胀,握着都有点吃力。艾香穿好衣服,正叠被子时,奶奶进来了说:“昨天骑车子太累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你都这么大年纪了,陪我们跑了一天,都能早早起来,我还好意思睡着?艾香说着溜下炕。奶奶在脸盆里给艾香加了些热水说:“我没有事,我是坐在后面,你是骑着车子。小田家是穷了点,但那娃真的不错。”
    “说不定你被他的假相迷惑了。唉,我真的很矛盾,你看,他们那一家人,他母亲是个瞎子,大脑还不清楚;他父亲嘛,咳嗽吐痰不说了,老旱烟一锅接一锅的。再说,我觉得他们家庭教育有问题,他们一点都不尊重老太太,我觉得最可怜的还是老太太,吃饭的时候连桌子都不让上。”艾香边洗脸边说。
    “他们是怕咱嫌弃老太太,才那样,他们也是不得已。”
    “可笑,咱们怎么可能嫌弃一位病人,她再不好,也是他们的娘,给了他们的生命。”
    “唉,你太善良了。我看你又是给端吃的,又是扶着进屋子,他们娃能碰着你,是上辈子修来的。”
    “奶奶,说真的,我心里真的很难受,我觉得小田不是我要找的男人。真的,奶奶!我去一看,我又觉得他们父母亲很可怜,山桃才十四岁,就不上学了,承担起了家务,你都没有看见,山桃切菜,麻利的就像个大人似的。”
    “那你倒要找个什么样的人?你都看了三个了。其实这三个,我觉得都不错,可是你都不同意。前两个就不说了,人家是有点嫌咱们是农村的,可是小田家绝对不会嫌你!你看他们,他们为了接待咱们,连下蛋鸡都杀的吃了。”
    “这我知道,老太太给我说了,我觉得他们是太穷了才那样。老太太说给小田说了好多个了,一看她那个样子,都不同意。你说现在的人,为什么都这么现实?”
    “唉,现在不都这样?他家也不是很穷,比我那会找你爷爷强多了,他们家离城说也不算远,地也平平的,你去,种点菜,随便带到城里都能变成钱,只要人勤快,黄土都能变成金。小田这娃一看,脚手就勤快,你去三五年,也会过上好日子的。”
    “奶奶,我不怕他家穷,也不怕他父母亲有病,我就怕小田像我姐夫一样,不是过日子的人,我就惨了。真的,我觉得小田真的不是个省油的灯。”
    “你那是在咱们老家保守惯了,城边边上的娃娃,哪个不是这样子?再说小田的大姑夫在周岭市当市长哩,他二姑夫也是一个单位的头头。你去,他们说不定还真能给你安排个工作。”
    艾香紧缩着眉头说:“奶奶,怎么可能呢?他姑夫是市长,那他们哥四个,怎么都在家种地?为什么不给找个临时工干干?你看山杏才多大年龄,听说也嫁在对面的山边边上,家可穷了,说比小田家还要穷。山杏长的也不丑,为什么不给找个工作,嫁个好人家?”
    “唉,你也说的对,我怎么就没有想这么多?不过,小田当兵,听说也是他姑夫看的给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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