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修】
“不用再多想。”
天歌答道,“就算没有你所说的条件,这些事我也还是会去做——不管是找人,还是去上都踏上那条并不好走的路。”
这些,本就是她自己的事。
前路很难,要面临的,是比荆棘还要惨烈的腥风血雨。
可是那又怎样呢?
这就是她选择的路。
没有后悔,没有后退,只能往前,再往前。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眼下我们还是先说说归家的事情吧。”
天歌笑着耸了耸肩,一脸灿烂。
好像先前所讲的那些故事,还有未来要将面临的坎坷,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揽金想道。
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其实从最一开始,揽金对眼前这个少女的身份是不大相信的。
都说女儿家像舅舅,可是先前数次接触下来,他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女孩子跟那人有任何相似之处
除了那双隐隐泛着金光的眼睛。
可是此刻看着少女灿烂的笑,揽金忽然觉得,其实也还是有其他像的地方的。
比如这笑容。
那个人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就算再苦再难,也永远如如北地烈日般笑得热烈。
可是……
甩了甩头,揽金将自己的思绪牵了回来。
“你方才说,那个朱二,是安平侯的人?若你说的不错,那么天目山的事情,以及归家当年之事的幕后之人,是不是也或多或少跟这位有点关系?”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也不能就这么确定。”天歌道,“这里头有几个疑问仍有待确定。”
“你先前说,买凶请揽金阁动手的人是朱二,但是他到底是为谁在做这件事情?这件事牵扯进了两方人,一者是朱二自己,另一方,是潘家。所以就有了三种可能性——”
“第一种,他是为自己,为朱家,潘炳涵算是给他帮忙;第二种,要动归家的人其实是潘炳涵,朱二请揽金阁的人不过是给他帮忙;第三种可能,那就是他们二人其实都是为他人效劳。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指向了最重要的一点。”
听到这里,揽金接过话,“潘炳涵与朱二结交甚厚。”
“不错。”
天歌点了点头,“在离开江南之前,朱二不过是商户人家的少爷,就算朱家在脂粉行算是魁首,但有杭州首富汪祉这个妹夫在,潘炳涵哪里瞧得上朱家的毛头小子?所以这二人之间,定是通过安平侯连接起来的。”
“潘炳涵,应当也是安平侯的人。”
天歌道出自己的结论,“其实牵扯出这么多人,归家的事情到底是哪一种情况,应当再明显不过了。不顾这也证明了一点——他们想要从归家人手中拿到的东西,肯定不仅仅是香方这样的小物。”
听着这一层层抽丝剥茧后得出的结论,揽金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影来。
“上都来的那位侯茂彦侯大人,你可有印象?”他问天歌道。
天歌抬眸,“昨儿个我在翟秋云的生辰宴上见过一面。对了,晚上在楼下也有一面之缘。这个人怎么了?”
揽金轻轻叩着桌面,唇角含着几分笑意。
“这位大人此次南下,乃是行绩考之事,此次江南所有州府一级官员的政绩考核,都是他说了算。而此人跟翟高卓乃是同科出身,关系甚笃,且二人都是易相门生。”
话说到这里,天歌已然明白了揽金的意思。
魏宁篡位之后,为促进地方廉政,规定各州府二级以下官员由府尹考核政绩,而一级官员则由朝廷下派的绩考官考核政绩,一年两次。
绩考官多出吏部,熟悉州府人事,有时也会由谏官担任,但所选皆是朝中品性端正之人,且每半年一轮换,防止行贿勾结之事出现。
作为杭州府军大将,手握杭州府兵马大权,潘炳涵算是直接跟翟高卓并行的杭州府一级官员,因此他的考核,自然也落在侯茂彦的身上。
当初汪祉想走翟高卓的路子拿到杭州府的盐引,打着官府的名义贩卖私盐,然而却被翟高卓义正言辞的拒绝。
自此之后,汪祉的盐路无望不说,甚至还被翟高卓时时盯着,连带着做其他的事情都束手束脚起来。
汪祉跟潘炳涵二人之间互相勾连,翟高卓盯着汪祉,无异于也束缚了潘炳涵的手脚。所以在潘炳涵心中,翟高卓自然是迂腐不可为伍,甚至必要时可以除去的腐儒。
然而在翟高卓心中,这位府军大将又何尝不是如此?
汪祉发国难财在前,但尽管知道这些,潘炳涵还是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了后者,由此可见,也并不是什么干净的人。
从盐引的事情出了之后,翟高卓便愈发相信汪祉怕是与潘炳涵早已沆瀣一气。
但大周规定,各州府政务和军务各不相干,所以二人之间基本没有什么接触的机会。
再加上潘炳涵为人极为谨慎,这么些年来,翟高卓竟是没有查出一点能撼动这位的证据来。
此次侯茂彦做了绩考官,他既然与翟高卓交好,那么自然也想挑出潘炳涵的错处来。
捋了捋自己垂在胸前的乌发,揽金带着几分期待开口。
“想想看,如果那位侯大人知道了这位手握兵权的府军大将居然跟远在上都的侯爷交好,该当多么高兴。”
自古以来,没有帝王不忌讳地方的兵权,更没有皇室之人不忌讳手足兄弟。
而这一次,潘炳涵算是犯了两个忌讳。
这样大好的机会放在面前,揽金不相信侯茂彦不会抓住。
听到这里,天歌也回过了一些滋味来。
“这件事若将侯茂彦扯进来,那翟府尹自然也不会放过机会。杭州政务和军务的执牛耳者针锋相对,搅乱了这摊浑水,潘炳涵自然没有精力再去管其他。水越浑,这鱼便越好摸。到时候我们查归家的事情,受到的阻力便越小。”
“正是这样。”揽金往背后的软榻上懒懒一靠,“看来我得再给翟大人送份大礼了。”
天歌抓到了他话里的一个字眼,“再?你这意思,你先前还帮着官府做过事?”
揽金阁做什么样的生意,天歌再清楚不过,按照翟高卓的性子,真要跟揽金阁之间有什么关联,那可就真是奇事一桩了。
而且揽金虽说不愿意帮她跟朝廷对着干,但要说乖乖听朝廷的话,甚至为朝廷卖力,更是根本不可能——云山先生的失踪,可是跟那一晚的破城脱不开关系。
就算揽金嘴上不说,但他对魏宁的恨意可不少。
毕竟扶余灭国便是大金和大齐镇西军同力而为的结果。
而镇西军那时领兵的将军,正是魏宁。
国仇也好,私怨也罢,魏氏都实实在在亏欠着揽金。
所以天歌是真的好奇,揽金先前到底做了什么样的事情。
对于这件事,揽金也没想瞒着,所以一听天歌这么问,他便也实话实说。
“要说起来,跟你也还有有些关系。当初你不是在揽金阁连赢那林参军家的小儿两千两银子么?那小子只差几十两银子还不上,于是我就让人去查了查这林家,正巧知道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便顺手让人送到了翟府尹手中。”
一听这话,天歌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难不成你着人送去的,正是林家当年设计翟秋云落水以接近翟府的证据?”
“顺手之为罢了。”
揽金的目光闪了闪,展开自己纤细的双手认真欣赏。
“不过是看着这位翟大人太蠢罢了。他在杭州府做了十年府尹,断了不少冤案,可是却看不穿自己身边的人,断不清自己身上的案子。”
天歌望着口是心非的揽金,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人其实算是刀子嘴豆腐心。
嘴上说着嫌翟高卓蠢,实际上是因为觉得翟高卓是个好官吧?因为不忍心他再被林参军蒙蔽,所以才有了所谓的“顺手”。
就像是上一世,在她的身份已经暴露的情况下,一边喊着不想被牵连,一边将她和褚流在揽金阁护了许久,最后实在护不住,却又拼着让人将他们护送到了渭州的阁云楼。
揽金见天歌忽然不说话,不由蹙起眉头,“怎么,你不相信?”
天歌回过神来,点头如捣蒜。
“信!怎么不相信?肯定信!”
“切,敷衍。”
揽金白她一眼,心中一躁,顺带下起了逐客令。
“潘炳涵和朱二这两边我都会盯着,有消息再与你说。午了,我习惯一个人用饭,就不留你了。”
天歌没想到话题终结的这么快,但今日来的目的眼下都已达到,也的确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不过,还有一件事。
“潘炳涵最近跟醉韵楼的绮罗姑娘走的极近,褚流如今正盯着那绮罗。既然潘家那边你要盯着,要不就尽快指个人去将褚流换下来,也让他吃个午饭歇个晌儿。”
“……”
揽金的动作滞了滞,对于顺杆往上爬的某人更加冷漠,“知道了。”
反正是最后一件事情。
反正那人正好是褚流。
见揽金应允,天歌点了点头。
“对了,归云岫那边,我会想法子问问看归家可还有除了香方之外的其他东西,若有了消息,会尽快与你送来。”
“知道了。”
“既如此,我便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天歌朝着窗户边走去,在揽金出声之前,消失在窗口。
“???……”
望一眼明晃晃的屋门,再看一眼没了琉璃壁的窗户,揽金决定等到下午再着人去跟褚流换岗。
……
……
翟府书房。
紧赶慢赶进门来的侯茂彦急得一头大汗。
“我说你这什么事这么着急?刚吃过晌饭还没休息呢,就让人喊我过来。就算是要搬东西过来,不也得等到傍晚散了热?”
昨儿个晚上分别的时候,侯茂彦跟翟高卓是说好的了,今儿个寻个时间将放在官驿的东西搬过来。
但是上午因为在驿馆等手下人的消息,所以侯茂彦便没有往翟府来。
谁曾想,这刚吃过午饭,翟府的下人就来官驿,说要来给侯大人搬东西。
“哎呦我的天,热死了。”
顺手捞起桌上的蒲扇,侯茂彦可劲儿的扇了起来,“你说你这也是,连个冰壁都没有,夏天可怎么过活。”
说着又敲了敲手中蒲扇面,“还有你这蒲扇,咱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吧,折扇都没有吗?这蒲扇算是怎么回事?你不能因为不在上都,就连咱们文人的风雅也不顾了吧?”
知道老友一躁就喜欢挑刺,翟高卓望他一眼。
“心静自然凉。”
侯茂彦一噎,手上扇风的动作加大了一些。
不过还别说,这蒲扇用起来倒真是比折扇得劲儿。
翟高卓坐在案后,翻看着面前的几页纸,待听到扇风的声音变小,这才开口道:
“我这么着急喊你来,是有要事跟你说。你看看这个。”
说着,他将面前的几页纸往前推了推。
侯茂彦手上动作一顿,将纸张捏在手中,越看面上越兴奋。
“这些是你从何处得来的?!可都是真的?!”
翟高卓神色莫名,最终挤出几个字来。
“这是揽金阁的人送来的。”
这话刚说完,侯茂彦便看到了最后一页纸最后一个小小山云绕元宝图标。
的确是揽金阁内一应事物的标志。
“这揽金阁是什么意思?昨儿个咱们一道去店里,除了跑堂的伙计之外,连个寻常招呼的人都没有,今儿个这就又送证据了?”侯茂彦道。
“你问我,我又问谁去?”翟高卓也很无奈。
“罢了,不管了,他们愿意卖好,咱们收着便是。”
有了手中这份证据,侯茂彦觉得揽金阁的事情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如今最主要的事情是潘炳涵,他居然跟安平侯相勾结!还有那朱二,我记得没错,安平侯身边的确有这么一个人,今年宫宴的时候,一直带在身边来着。”
说完这句话,侯茂彦忽然有些心疼,感觉刚扇下去的热火好像又开始冒腾上来了。
如果这份证据来的再早些,他就不用从那个汪家少爷下手了。
那可是整整九十六万两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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