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晚晚很惊讶。
但几秒后,望着那张跟她有好几分相似的男人的面孔,看着对方眼底明显除了惊讶,也没其他,她又放下心来。
轻吸了口气,她扯着嘴角继续沿着原本的路线往前,“散步。”
唐继德探出车窗的脑袋很快一脸黑线,指着自己座下的车子,“上车!”
他们看起来,还真不像父女呀!
唐晚晚瞅着唐继德,唐继德也同样眯着眼打量着秋日里稍显单薄的女儿的身影,“怎么,我这个做父亲的,连送你一程都没有这个荣幸了?”
唐继德不是什么有耐性的人,何况还是对她这个早已经不被他当做亲人的女儿。
唐晚晚扯唇笑了笑,眼底始终安静淡漠,但稍稍迟疑了一下,她终于还是提步,改换了路线走向唐继德的车。
已经人近中年的唐继德看见她过来,自然而然的往车厢的另外一端挪过去,却不料唐晚晚连看也没看被他让出来的位置,径直打开了副驾的车门,弯腰钻上了车。
“你……”
后座的男人气结,唐晚晚慢条斯理给自己绑上了安全带,才无声的笑笑,“如果顺路,顺便将我带回家吧。”
“回家?”唐继德微怔。
唐晚晚面目清冽,恍然醒悟,“当然不是唐家。”
他当然知道,她现在压根没有再将唐家当做自己的家了。
唐继德刚想说点什么,似乎被唐晚晚一句话惹得想起了什么,顿了顿,快要溢出喉咙的话,又被他生生吞了回去。
父女俩在轿车上一前一后的坐着,沉寂的空气,过了好半天才又慢慢被唐继德打破,“还没吃早餐吧,我上午不算忙,请你吃顿饭?”
坐在驾驶座的司机始终目不斜视,唐晚晚动作大方的揉了揉自己的肚皮,“我跟你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唐继德终于还是怒了,可父女俩真的好不容易才有了聚在一块儿的机会,他又不想这么平白就给弄没了。
是以,就算浑身的不适,他仍旧强行压住了脑袋里乱窜的心思,沉着嗓子道:“我不跟你说什么,就简单的吃个饭!你要觉得不合适,我坐坐就走!”
到底,也真的好久没有见过她这个父亲了。
唐晚晚无可避免的想起黎姿月在进入唐家之前。
那时候,奶奶还是她的奶奶;父亲,也还是她一个人的父亲。
他们反对她跟周子琰在一起,却也只是因为瞧不起周子琰家中始终神神秘秘的,觉得真正干净的家族,不至于这么见不得光。
他们那会儿始终还是为她着想的。
当然,后面这一切,被黎姿月的出现,一夜之间就彻底被颠覆了。
“走吧。”
唐晚晚知道她不该心软,该决绝一点的时候断然不应该像她这样。
但,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如果任何事情,都因为利弊而不念感情,那也不是她了。
唐晚晚答应了,唐继德似乎很高兴,很快就对着前排的司机念了一家餐厅的名字。
唐晚晚在唐继德的车子上并没有呆上好一会儿时间,但她跟着唐继德下车的时候,发现窗外居然开始淅淅沥沥的又下起雨来了。
江城的梅雨季,已经到了。
唐继德说的是一家港式茶餐厅,唐晚晚从小就很喜欢各式各样的茶点餐包。
她心底,到底多少还是有些突然的柔软。
跟着唐继德加快了脚步避开了秋日里的细雨,她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唐继德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菜单,开始点菜。
唐晚晚四下里将周围在店里用早点的人几乎都看了一遍,刚好唐继德也点好了餐,将餐单还给服务生。
“喝点水。”
唐晚晚接过茶杯,无言的拿到唇边,小口的抿了口温热的茶水。
“怎么这么早一个人在路上?”唐继德终于还是没忍住的问。
喝了点水,感觉这个身子都跟着放松了不少,唐晚晚放下杯子,抬头看了唐继德一眼,话语仍旧漫不经心,“出门,车子刚好坏在半路了。”
“你说谎。”
唐晚晚一愣,遂抬眸认真看着唐继德,“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你既然要出门,都没有随身带着手机钱包?”
还真是轻易就被拆穿了呀!
唐晚晚轻咳了一声,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慢慢扯出一抹笑意,“其实你爬上今天这个位置,也不一定非得靠靳家。”
“你跟墨彦,又出问题了?”唐继德也不理会她的嘲笑,又问她了一句。
唐晚晚耸耸肩膀,“我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
唐继德怔了怔,继而嘴角弥漫开一抹无奈。
她这个女儿在面对他的时候,早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一言不合撒娇到他举手投降的女儿了。
他不再是过去那个慈祥的父亲。
而唐晚晚,也不再是那个让他无条件说什么应说明的女儿了。
人与人之间,就算亲密如血缘关系,也终有这样的一天……
“好吧,不说就不说。”
早餐开始一盘一盘的上来,即便只有他们两个人,唐继德点的份数可一点也不少。
唐晚晚吃了一块水晶虾饺,感觉食物令她整个人都有种活过来的感觉了,才听见唐继德的声音在继续,“你……算了,晚晚,是爸爸对不起你。”
“……”
“原来以为靳墨彦这个人深处高处,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吃亏,但现在看来……”
唐晚晚努力咽下了一口粥,属于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气息,在她身上半分没有减弱下去,“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已经用不上你来操心了。”
“我很后悔……”
“想让我不那么讨厌你吗?”唐晚晚突然眨眨眼,看着唐继德问。
唐继德果然愣了下,一双上了年纪,四周已经长了不少细纹的眼睛,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唐晚晚,“什么?”
唐晚晚狡黠的挑了挑眉,“那你告诉我,我妈现在在哪里。”
唐继德的脸,果真又迅速僵了下去。
唐继德无语,唐晚晚动作迅速,在极短的时间里,飞快给自己塞了不少食物到胃里,又灌了杯牛奶,才将筷子一丢,“你还吃吗?不吃就让司机送我回去吧。”
“……好!”
唐继德嘴角狠狠一抽搐,看着唐晚晚转身就走的背影,他咬着牙付了钱,才转身跟上去。
唐晚晚在小区门口下车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下大了。
大清早的,这天还真是说变就变!
唐晚晚下车的时候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往外面看了两秒,就在她想要直接冲出去的时候,一把黑色的雨伞,突然从后座里递到了她的面前,“拿着。”
唐晚晚没有伸手,再度将车门推开到了最大,如同自言自语,“这顿早餐就够了,至于雨伞,你自己留着用吧。”
“唐晚晚!”
唐晚晚双手遮挡在脑袋上,穿过细细密密的雨幕的时候,饶是她动作再快,仍旧不可避免的湿了一身。
她甚至没有时间去看一眼身后始终没有掉头走的黑色轿车,一路到了小区门口的保安室外,她才轻舒了口气。
原本只是拍掉身上雨水,没想到她停留的时间稍稍久了一点,打算等雨小一点点再走,一声几乎沁透了满满怒意的声音,突然好像尾巴似的又跟上了她。
唐晚晚转身的时候,男人手上也没有拿伞,就那么站在雨幕里,深邃修长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她。
她吃饱喝足了,就算淋了一点雨,也没感觉怎么难受。
倒是一下子被靳墨彦漆黑的眸光追上,她才有种好像被毒药盯上的感觉,一阵风吹过,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颤颤巍巍的瞪着越发靠近她的男人,“靳墨彦,你阴魂不散吗?”
“你去哪里了?”
她身上只沾染了那么一点雨水,额前的头发湿了一点,到底还是没有显得狼狈。
可靳墨彦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他深邃的眼底饱含执拗,那双眼恨不得将她身上盯出一个窟窿来,一身黑色的西装湿哒哒的,这辈子他恐怕也没有眼前这么狼狈过吧?
“我去哪里跟你什么关系?”
“你刚刚说那句话,什么意思?”靳墨彦仿佛没有感觉到她的抵触,又冷冷的问道。
唐晚晚是真真切切感觉这人脑袋应该出问题了,否则往常的他,怎么可能这么反复的再度追上来?
“没什么意思。”
“唐晚晚,你瞎了眼才认识我,嗯?”
他就为了这么一句话,才又追上来的?
吃了一顿味道还不错的早餐,唐晚晚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好了不少,眼看靳墨彦跨上来,她伶俐的往后退,一双大眼睛眨巴着看着靳墨彦,“既然你都跟着我了,我去什么地方,你还需要问?靳墨彦,你有意思吗?”
“……”他当然不会说,等自己清醒过来的时候,压根儿就找不到她的踪影了。
他找遍了好几条路,一次一次的掉头寻找,却半分这个女人的踪影都没有。
到天空的日头慢慢没了,渐渐下起雨来,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心急的想要迫切的找到一个人,就算知道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靳墨彦,你倒是说话呀?”男人不言,唐晚晚请喝哼了一声,“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别这么吞吞吐吐行吗?你要是没什么想说的,我这就回去了。”
“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是不是?”男人紧紧盯着她,修长的身躯踟蹰了好半天,终于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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