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陆宸川摇头,借着苒雾漓的力量起身。
指尖相触的刹那,他只觉得心底的一根弦跟着一颤,他想对她说什么,可是,意识到此刻的情况,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对方的人很多,我们从后面走。”苒雾漓说着,架住陆宸川的胳膊,带着他走向后门。
“小漓,你一直住在这里?”陆宸川压低声音问道。
苒雾漓眸色微顿:“来了不久。”
其实,她原本不在这附近的,只是前些天听到陆氏集团国外子公司上市,听到陆宸川主动放弃陆氏股权,所以,她来了。
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他的情况,害怕他心情不好。
虽然她不能靠近,可是,远远看着他没事,也是好的。
却没有料到,就在她要离开这里的时候,他竟然遇到了这件事……
二人刚刚从后门到了一片菜地,便听到木屋的门被人踹开的声音。
陆宸川虽然身体虚弱,可是,耳朵依旧格外灵敏。
从脚步声可以看出,对方来的人应该不下五个。
如果人少,如果他现在行动自如,凭借苒雾漓的身手,其实他们顺利离开并非难事。
可是……
他转头看向苒雾漓,便看到她一脸凝重的模样。
“小漓,你的枪还在吗?”陆宸川试探地问道。
“枪不在我这里。”苒雾漓没有说的是,三年前前离开他后,她遇到一次意外,枪在那次意外时遗失。
之后,她一直隐姓埋名,也不愿意再回到过去的生活。所以,三年了,她也再也没有摸过任何冷热兵器。
“你走吧,不用管我。”陆宸川看向苒雾漓,眸色突然变得凉薄:“小漓,我结婚了,所以我们没有关系了,我不想连累你。”
苒雾漓扶着他手臂的手微微一颤,因为用力,几乎碰疼他的伤口。
片刻之后,她却依旧不管不顾架着他的胳膊,在菜地中穿梭:“你结不结婚,和我救不救你没有关系。”
“啪!”身后,枪响传来。
对方暂时还没发现他们的位置,所以,这声枪响只是一种威慑。
“我再说一遍,你放开我!”陆宸川眼角余光看到,小屋的后面,已然有人追出,荷枪实弹,远非他们两人可比。
“呵呵,我认定了的事情,没人能够让我放弃!”苒雾漓倔强的目光看向陆宸川,唇角勾起一抹妖娆的笑:“陆少爷,昨天可是你对我投怀送抱,我的男宠,我还没享用过,怎么可能放手送给别人?”
陆宸川的脸色有些黑,不是气苒雾漓的话,而是,他不想她因为他而出事。
似乎,他们认识多年,除了她17岁那年,是他救了她的命以外,之后的每一次,都是她因为他而受伤。
他找了她3年,虽然想极了她能够陪在身边,可是,造化弄人,他不曾想到,重逢的一刻,他竟然是主动放手的那一个。
这片菜地终究还是视线开阔,所以,二人跑了不远,便被人发现。于是,六个人抱着枪,开始全线追击。
子弹不断地在身侧响起,有泥土和白菜叶子被炸开,落在二人身上。
陆宸川的心越来越沉,他蓦然将自己的手臂从苒雾漓身上一抽,身子往旁边一闪,靠在一棵树后。
他看她,眸色深邃,脸上的表情却是带着凉薄的嘲讽:“其实,我知道你三年前为什么离开我了。”
苒雾漓的脸色一变,眸底有破碎的光:“你知道了?”
陆宸川点头,看到有人对着苒雾漓这边开枪,他一把拉住她,也躲到了树后。
他的语气很平静:“小漓,你知道的,我这人向来有洁癖,所以……”
后面的话,陆宸川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相信苒雾漓明白。
虽然三年前的时候,苒雾漓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虽然她早就知道他有很深的洁癖,可是,当这样的话亲口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她不由还是感觉到心脏一阵钝痛,似乎有什么东西涌出,堵住了胸肺,无法呼吸。
“所以……”她看向他,看向身后不断逼近的人,眸色有碎影星光流转,那一刻,美得就像断崖上妖异的花:“但是,我今天决定了的事情,偏偏不想改,你说怎么办呢?”
陆宸川看到她眸底的决心,明白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不由叹息一声,他,终究还是连累她了。
“既然苒小姐坚持,那就走吧!”他刻意划清界限,似乎在做垂死的挣扎。
她却已经被他刺得刀枪不入,一把拉住他,继续飞奔。
身后的枪响越来越密集,陆宸川的伤口虽然被缝合,可是,经过这样的飞奔,早已重新裂开。
他感觉生机似乎一点一点不断消失,脚步虚浮,越发无力。
身侧的苒雾漓长发在飞奔中散落,有一缕飘到他的鼻端。清新的味道,恍若无数午夜梦回里的清香。
他几乎是凭借自己最后一丝毅力在不断地往前,身子痛到麻木,脚步却在做着机械般的轮回。
“一群废物,有枪都打不中!”身后的远处,有人突然从后背取出一张特制的弓,对着前方飞奔的人影,弯弓搭箭。“我来!”
“嗖!”的一声,有空气被划开的破空声响起。
陆宸川被苒雾漓拉着,一直是在不断用S型的轨迹躲避枪弹飞奔的。
而身后弓箭已然逼近,苒雾漓虽然一直没有往后看,可是,长久以来的警觉让她瞬间做出了判断。
只是,她并没有预料到竟然是弓箭,所以,按照躲避子弹的规律拉着陆宸川闪开。
短短的半秒钟,陆宸川清晰地听到,有尖锐划破血肉的声音,那种磨砺的感觉,让他原本已经麻木的感官一下子清晰起来。
他的心底燃起一阵从未有过的恐慌,深知,他这次倒下,恐怕真的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苒雾漓,艰涩的声音一字一句:“小漓,其实,我不在乎的。”
苒雾漓在陆宸川身子一僵的时候,就知道,他受伤了。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箭尾上,瞳孔里有绝望的伤痛。
即使他对她说他有洁癖,他结婚了,即使他说了很多伤她心的话,可是,她也从未想过,他在她的身旁倒下。
她才会冒着自己也中弹的危险,拉着他不顾一切地飞奔。因为,她知道前面有一条水流很急的河,那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而现在,他中箭了,而且这种箭苒雾漓不是没见过,是一种特殊的箭,里面可以置入毒素。
以陆宸川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是没有毒素,恐怕,都挺不过一天……
她清晰地感觉到,他靠着她的身子蓦然一沉,或许只是身体本能的力量,才勉强支撑着他没有倒下去。
可是,他刚刚说了什么?
是她的幻觉么?
苒雾漓将陆宸川身子的大部分重心都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带着他继续狂奔。
但是,她的目光却落在他的脸上,凝视着,想知道刚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看到,他看她的目光变得柔软,是当初他说让她嫁给她时候的那般模样。
他看到她的瞳孔里倒映的他,于是再度开口:“小漓,真的,我不介意的。三年前没有介意,三年后,也不会……”
苒雾漓感觉到鼻子蓦然一酸,恍然间明白了所有。
他之前之所以那么故意伤她,只是不想连累她。
现在,他突然说了实话,只是因为他感觉自己无法支撑下去了。
他想在临死前,告诉她真相。
陆宸川还想说什么,可是,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滚,一张口,就有鲜血无法控制地吐出。
鲜红的颜色,刺痛了苒雾漓的眼,她感觉到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那种生命无法掌控的茫然和绝望深深攥住了她。
“宸川!”她感觉到他的力量减弱,身子沉重地压下,显然,已经接近了生命的极限。
可是,她还是依靠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架着他沉重的身躯,不断往前。
身后的枪声依旧,她不管不顾,只看着那条河流越来越近。
她的鞋子在飞奔中遗落,她个子比陆宸川矮了不少,此刻的他,已然陷入昏迷,所以,双腿无力地被拖在了后面,随着他的鲜血落下,周围的泥土被带出两道淡淡的血槽。
“还想走?”身后的人嚣张的笑声传来:“我看你们能逃到哪里?”
的确,陆宸川现在的情况,就算是送到医院,都未必能够抢救过来,更何况跳入这样水流湍急的河中?
可是,跳下去却是唯一的生路。即使渺茫,也比落入他人手中好了太多。
苒雾漓带着已然昏迷的陆宸川,走到高高的河坎边,毫不犹豫,纵身跃下!
虽然是夏末,可是河水依旧很凉,瞬间的冰冷感觉,让陆宸川有片刻的清醒。
他睁开眼睛,看到苒雾漓浑身湿漉,头发贴在饱满逛街的额头上,狼狈,却依旧精美漂亮。
“小漓……”他艰难地开口:“不要帮我报仇。”
他还想说很多,还想对她表白,可是,他却明白,他仅有的力气,容不得他说什么。
“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他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睛:“答应我。”
他明白,如果他死了,她必然会去调查,会给他报仇。
可是她一个人,即使身手再好,也可能会有疏忽的时候。
她好好活着,是他对她唯一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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