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鹓鹭十一族》第22章 Ark Assignment III

    闪电大张,形成一道强烈的光芒划到后面,却没能伤到绽华基督一丝一毫。反倒是艾勒薇斯,左臂上布满恶心的圆形伤口,流出鲜血。
    原本她以为自己赢定了,毕竟当时绽华基督背对着艾勒薇斯,去保护马雷尔第。艾勒薇斯万万没想到在她双手所发出的闪电触碰到绽华基督之前,绽华基督已经快速射出十多根粗大的银针,瞄准艾勒薇斯的胸口──幸好艾勒薇斯闪得快,她侧身让手臂接下银针,否则在胸前开一个洞,如果正好刺中肺脏,早就没命。
    艾勒薇斯拔掉银针丢到地上,接着弓起身子挥舞斩马刀飞跃而起,一头漂亮金发飞扬在半空中,手上的刀子与身体化为疾风,朝绽华基督俯冲。
    艾勒薇斯的力气极大,加上速度的加乘,绽华基督这回费了一点力才挡下攻击。才刚挡下棘手的斩马刀,艾勒薇斯毫不浪费时间,双手一发电,合着金属制作的大刀直往绽华基督扑来。
    绽华基督瞬间把手移开斩马刀,快速往后直退!艾勒薇斯追击而上,把绽华基督逼到墙角,斩马刀往前大推──绽华基督跳上天花板躲过一劫,墙壁已被斩马刀开出一条裂缝!
    “粗鲁又没教养……”
    绽华基督喃喃自语,落地于艾勒薇斯身后。他料到艾勒薇斯会立刻转身攻击,所以下一秒钟早翻到另一边去。艾勒薇斯追上,斩马刀对着绽华腰斩,她挥动的手势和动作极其漂亮,甚至有一种少见的华丽感。凭良心说,艾勒薇斯的一举一动都富含华贵的气质,不过想必绽华基督绝对不会承认她的这项人格特质。
    绽华基督以敏捷速度再闪过了这个攻击。他来到艾勒薇斯身侧,抓起银针,刺入艾勒薇斯背后。艾勒薇斯被绽华基督突然的接近吓住,立刻后退避开银针,斩马刀忽地揍在地上,再挥起来直指绽华基督。
    下一步,绽华基督又朝艾勒薇斯逼近。艾勒薇斯使用斩马刀,自然方便其大弧度、大范围的攻击,绽华基督贴近艾勒薇斯身边,只会让斩马刀的机动性大大减弱。
    三根银针发出,艾勒薇斯将斩马刀在手上旋圈,唰地把银针切成两半打到一边。并且眼睛不放过绽华基督,趁绽华基督逼上前的同时挥动斩马刀刺入绽华体内──绽华于是在下一刻改变前进轨道闪避刀锋,手握银针,射向艾勒薇斯手臂,艾勒薇斯抽手,斩马刀甩过来,绽华基督伸手夺走刀柄,再一扯力,送出八根银针,艾勒薇斯拱起身子闪过银针的张牙舞爪,接着就发现斩马刀已然脱手而出。
    她原本以为绽华基督会以斩马刀作武器攻击自己,未料绽华基督又突然出现于艾勒薇斯身后,斩马刀孤单地在地上打转。艾勒薇斯手肘后推、屈起左腿向后一扫,同时双掌发电,绽华基督却以男人的力气紧抓住艾勒薇斯双手,毫不犹豫地承受电击!
    艾勒薇斯相当讶异,但也没有放过这个绝佳机会,立刻加大电流意欲瞬间击毙绽华──绽华基督甚至可以听到闪电发出的唧唧声,他使力一拳揍在艾勒薇斯腹部,毫不因为艾勒薇斯的女人身分而有所留情。
    艾勒薇斯闪神。绽华基督的这个拳头相当有力,艾勒薇斯彷佛觉得自己的肚子已经炸裂开来。她整个人倒在绽华基督身上,却紧抓绽华基督的身体发电,绽华基督一把将艾勒薇斯转过来,制住难缠的双手,然后轻柔地把艾勒薇斯抵在自己身前。
    电流相当微弱,一阵一阵的酥麻传导至绽华手上,绽华不为所动。
    “虽然问这种问题有失格调,但这是礼貌。”绽华基督询问艾勒薇斯,口气不是很高兴,感觉自己在做蠢事:“妳投不投降。”
    四荒地舞大人的命令是绊住带走马雷尔第的人。艾勒薇斯心想思考,打算与绽华基督周旋并趁机反击,因此她没有马上回应绽华基督的问题。
    “……不投降?”绽华基督皱着眉头说出他早已料到的答案。
    艾勒薇斯轻轻摇头,金色的长发垂在脸颊上。
    “不投降。”
    绽华基督于是拿出另一根银针,比之前攻击用的银针还要细小许多。他准确地把银针刺入艾勒薇斯后脑杓,推进去之前,俯在艾勒薇斯耳边轻声说:
    “再见。”
    艾勒薇斯惊恐──他想做什么?艾勒薇斯身体瞬间僵直,并且尝试攻击绽华基督,绽华基督却已把那细小的银针推入艾勒薇斯后脑──转瞬间,艾勒薇斯竟像一台突然关闭电源的机器,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地板倒下,失去知觉动也不动。
    绽华基督半扶着艾勒薇斯放倒在墙角,才走到马雷尔第身边,领着他往楼梯去。
    楼梯那边有声音。
    没有脚步声,但绽华基督却感觉有人从楼上下来。绽华基督立即带马雷尔第朝窗边靠,反正这里是二楼,往下跳也死不了。
    两人才刚退到窗边,楼梯处走入一名火红色长发的男人。一头艳色长发、水色眼眸,英挺秀丽的五官,面无表情,杀气相当沉稳内敛。
    男人看到昏迷于墙角的艾勒薇斯,便走到艾勒薇斯身边测量呼吸。他挑起艾勒薇斯下颚,又按着她左右颈动脉,最后从艾勒薇斯后脑杓取出一根银针。
    男人完全无视绽华基督的存在,绽华基督也没打算现在就攻击对方。这个时候还是必须将马雷尔第带往安全之处列为第一优先。他斟酌窗外,选定往下跳的窗户,就在这时,右方三公尺的窗户突然应声碎裂,绽华基督拉过马雷尔第,一抹黑影闪入室内,翩然落地。
    “影。”
    “绽华,你没受伤。”
    影基督微笑。
    艾勒薇斯在银针被从后脑拔出的瞬间转醒,猛然坐起后发现眼前是四荒地舞。
    “四荒大人。”
    艾勒薇斯想站起来,却有点使不上力,四荒地舞便拉着她左臂起立。
    艾勒薇斯的眉头皱得很紧,她被四荒地舞拉着的每一处都是伤口,四荒地舞手上留着半凝固的血水,却只是摊掌看了眼,没有在意。
    十步之外影基督和绽华基督交谈。
    “对不起,我被四荒地舞催眠,所以让他跑到这里来。”
    “他就是四荒地舞?”绽华基督审视男人,没有特别表示,然后眼睛瞄过影基督左臂上的伤口:“妳带马雷尔第离开。”
    “咦?”
    “我留住他们两个。”
    影基督听了着急:“他们有两人──”
    “妳受伤了。”绽华基督淡淡地说:“我会留住这两人。”
    “可是──”
    “快吧。”
    绽华基督之所以催促影基督,是因为四荒地舞的衣内爬出一条黄绿色的恶心物体,那东西拉得又长又直,以与爬虫类相当类似的型态贴着四荒地舞的皮肤前进,像是一尾蛇,然后张大嘴巴咬在艾勒薇斯手腕处。
    艾勒薇斯紧盯着绽华基督,她的双眼突然没了焦点。
    “那低等生物是什么。”
    “不知道。”影基督牵起马雷尔第,开始退往窗边:“小心那个恶心的东西,不要被牠咬到──也不要被牠发出的电流电到,会产生幻觉。”
    绽华基督挑眉。
    “千万当心。”
    影基督踹开一片玻璃,玻璃的碎片如千万闪烁的眼泪往户外掉出。接着有一股气旋形成,看在四荒地舞眼里,却是一团模样半白色的灵魂的聚合体。
    影基督与马雷尔第往窗户外跳,踩着那团灵魂聚合成的缓冲,一下子就消失在这层楼。四荒地舞俯冲向前,略过绽华追上影基督。绽华基督射出银针接着扯住四荒衣领,把四荒地舞甩到后面的墙壁上,四荒地舞手上的黄绿色物体唦地像蛇一般咬住绽华基督。
    绽华基督抽手的速度极快,但是如果要比反应,绽华基督不会快过影基督。若是影基督曾经被这怪东西咬到,绽华基督可得全神贯注地紧盯对方才有可能闪开攻击。绽华基督甩掉黄绿色的物体,那种绵软的恶心触感留在他手腕上,他看着手腕不留痕迹的咬伤处,有一股酥麻的感觉。
    同时,室内传出猛烈的电流。
    绽华基督看向艾勒薇斯。艾勒薇斯的双手不断向下倾泄出电流,看起来有如河水般源源不绝。室内闪电的威势很凶猛壮观,艾勒薇斯集中精神,张出巨大的电网覆盖眼前一切,绽华基督行动的空间因此被缩减。艾勒薇斯站在四荒地舞身边沉淀心思,双臂交叉再分开,带出手掌画出的十几条电流,一张张闪电的网子往绽华基督盖去。
    晓星基督等人将好几名方舟的囚犯送往艾札拉市西,克莱劳上将的隐身处,便立即折返回方舟,在方舟的围墙之外等待其他人将最后一位囚犯──马雷尔第带出来。
    天气很冷。晓星基督踩熄烟蒂,抬头看着黑蓝色的天空。看来今晚将会落下冬天的第一场雪。晓星基督看表,凌晨两点三十七分,距离伏燹与绽华隐入方舟的八点钟已经过了四个小时,现在已是十一月十一号;晓星走到黑色的跑车旁边,拉开车门,低头对坐在驾驶座上的十字说话。
    “圣子有打电话来吗?”
    “嗯。”十字原本在控制车子的面板──一些普通车子内装不会出现的奇怪按钮──此时回头对晓星答话:“圣子说堕天已经到家。啊,你看,随行也到了。”
    晓星抬头,随行基督骑着黑马安静地出现在车子旁边,足足比车顶要高出许多。
    “还没有人出来?”随行基督看了看现场,只有十字和晓星,感到奇怪:“血呢?”
    “那边。”
    晓星指着方舟围墙上面一抹静伫着的黑影,是血基督,握着她那把“黄龙”剑注意方舟内的情况,脚踩的围墙两边,则是十几具士兵尸体。
    “……里面的状况如何?”
    晓星基督一面点烟:“伏燹他们带走的马雷尔第在A栋,所以九荒全部都聚集在A栋监狱;B栋与C栋只有普通士兵,我们没遇到大问题就把其他人带出来。”
    随行基督觉得奇怪:“九荒人力够,为什么没有分工守住B、C栋。”
    “我也很想知道。”晓星基督扯笑:“你不觉得九荒们很不积极?态度似乎是只要守住A栋的马雷尔第,其他监狱跑了谁都不管。”
    “……扯后腿。”
    “你也这么觉得。”晓星基督戏谑地笑着:“这是我和十字的结论。”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可能吗?”随行基督将一头长发放开,然后又重新束起。他从马背翻到地上,接着跳到围墙上与血基督交谈,晓星替他看管马匹。
    血基督与随行说了两三句话,随行又回来牵走黑马。
    “我绕到另一边,到时候接应其他人,你们接到马雷尔第就先走。”
    “嗯。”晓星基督呼出香烟:“各各他见。”
    随行翻身上马,扯动马头便往另一边跑去。
    等随行的身影消失,晓星基督又点燃下一根香烟。
    十字基督从车子里探出头来,皱着眉头说话:“血还没看到人?怎么这么久。”
    晓星摊手:“你想进去看看?”
    “……算了吧,到时候被骂多管闲事。”十字基督无奈地缩回车内。晓星基督又看了一眼血基督,却见血基督一双紫黑色的锐利眼瞳紧盯着他们后方。
    晓星回头,有个人伫立在很远的街灯下,口中含着香烟看着晓星的方向。
    白亮的路灯照耀出对方一头金发与深沉的蓝绿色瞳孔,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英挺的脸部勾起一丝略带杀气与观察的表情,然后看看十字、看看血,又看看方舟内的几栋大楼。
    A栋监狱一半以上的楼层陷入橘红色的小型火海,但是因为火势不大,只能隐隐觉得监狱的玻璃窗内透出红色火光;另一栋大楼是宿舍,因为十月十二日的爆炸成为焦黑色的废墟,此时在黑暗中给人阴森鬼气的感觉。男人盯着站在围墙上的血基督好一阵子,那种眼神让血基督很不愉快,将之归类为挑衅。血基督瞇细眼睛,杀气腾腾,如果不是她需要注意方舟内部的状况,现在或许已经拔剑出鞘,要了男人的项上人头。
    男人是西华尔。西华尔·艾克曼。
    晓星基督并不明了对方出现在这里的理由。距离上次在酒吧与西华尔道别,晓星已很久未与特种部队的朋友联络。西华尔的出现是偶然还是……晓星基督看似漫不经心的点起下一根烟,此时西华尔把原本嘴边的香烟丢在地上,用脚踩熄,拿出衣袋内的烟包掏出新的一根。
    ……换牌子了。
    晓星基督拉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不再观察西华尔。
    西华尔开始抽烟是跟晓星学的,而且好几年来都抽与晓星同一个品牌的香烟,今天他却换了一个牌子。晓星不明白对方是否想要暗示或警告什么,还有西华尔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纯粹是正好站在那里,或者有任何目的?
    晓星基督心里设想一个最糟的可能性:西华尔如果站在九荒那边。
    但是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西华尔身为军人,无理由投靠赛亚克里尔。
    那么,若是站在国家警察的阵营?
    晓星基督嗤了一声不想再猜测。十字基督还在玩弄仪表板上几个特殊按钮,一边调整后照镜。
    “他走了。”
    “嗯。”
    “……所以,那位是谁?”
    十字基督借着后照镜,一路看西华尔消失在街道的尽头,然后转头问晓星:
    “你的朋友?”
    “特种部队的朋友,我们同一队的,二号。”
    “喔。”十字思考了两秒顿悟:“就是那个──”
    晓星的表情很狼狈:“知道就好,不用说出来。”
    十字笑着摸摸下巴:“那他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绝对不是偶然。”晓星基督皱着眉头想。
    天气更冷了点。
    夜晚的星幕一明一灭,米实利密教堂的墓园吹过一阵冷气,有个穿黑衣的老神父坐在台阶上仰望天空。拂面的风很寒,老神父抱着热水袋取暖,他望着天幕的一双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却以一种仿如沉睡般的安详在感受世界。
    “……好咸啊。”
    老神父自言自语。他放下水袋站起来,拾起旁边的锹铲,走到墓园的洞里挥动锹铲挖土。那个洞的形状像是墓穴,往另一边看去,已有三个挖整好的洞穴,旁边都放着一朵向日葵。
    向日葵颜色鲜艳,摆放在黑夜里的墓穴,怎么看都很奇怪。老神父继续铲土,洞穴越来越有坟墓的样子,等到老神父满意之后,便从墓里爬出来,将锹铲丢到一边松口气。
    “真是累人。”
    他擦擦汗,走回台阶边拿起水壶,打开来喝一口后又放回地上。
    有一名年纪约在十五岁左右的绿发男孩坐在教堂屋檐边,此时往下看着老神父,在那之前都安静地彷佛并不存在。男孩手上拿着一台DS,戴着耳机,跳到台阶下面,便把DS关上收妥在口袋,拔掉耳机。
    “你家主人健康状况还好吗?”
    瞎眼老神父笑瞇瞇的问,伸手想要拍拍男孩的头,男孩却不高兴的躲开。
    “我奉命来看看您。”
    “我知道。你家主人健康状况还好吗?”
    “老样子。”男孩耸肩道:“不好也不坏。”
    瞎眼老神父和蔼地笑笑。
    “你回去吧,其他人应该不知道你来了。”
    “嗯。”男孩点头。
    “好了,快走,天气冷别着凉,需要我借你一件大衣?”
    “当然不用。”
    绿发的小男孩跳上屋顶,戴上耳机后将MP3的音乐调到最大,翻到另外一边去。
    瞎眼老神父听到耳机内倾泻而出的音乐,是佛克纳威乐团的新歌曲,老神父当然听不太懂,但是却觉得有趣。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把音乐开这么大声──老神父一边心想,一边露出微笑。也因为男孩的音响声音极大,让老神父一直到男孩完全离开教堂的范围之前,都掌握着男孩的行踪。
    男孩离开后,墓地的方向出现一名小女孩。
    女孩子只有八岁,红通通的脸蛋,有一头又蓬又卷、蜜金色的长发,戴着白色的发带,身上穿着一件红色与白色相间的哥德式洋装,使用许多蕾丝和绣花,把双手和脖子盖住,短蓬蓬裙下则露出漆黑色的高统袜与娃娃鞋。
    小女孩睫毛很长,眨呀眨的,甜甜笑看着老神父。
    “妳也来啦?”
    老神父侧着头问。小女孩明明站在他右手边,他却看着前方说话。老神父与其他人交谈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错误,即使双眼失明,他灵敏的双耳永远能够清楚分辨来客的方向,但这位小女孩却是让老神父唯一无法掌握的人物。
    “呵呵呵呵……主人叫我今晚来看看您,爷爷您果然有意思。”
    小女孩笑得眼睛都瞇起来,变成一条细缝。她开心地弯下腰,想要把沉重的铁锹举起,但似乎一点也使不上力。于是小女孩很快就放弃这个玩具,转而跑到台阶旁边的外长廊,趴在教堂的窗户上。
    老神父不清楚小女孩的来意,因此略带紧张。他尽量让自己的感官追踪小女孩的方向,但是小女孩移动的速度太快,且又异样的安静无息,就像鬼魅那样让人无法感觉存在。老神父并不确定自己面对的说话方向是不是小女孩的正确位置。
    小女孩粗鲁地把窗户上一个十字架雕刻拔下来,拿在手上把玩,一直咯咯笑着,然后跑进墓园,把十字架插在墓园的其中一座坟上。
    “……塞万唯尔国家警察大队。爷爷,您埋葬的这位死人真有趣!”
    小女孩念出老神父替坟墓做的简易墓碑上面刻着的死者身分,又用力把十字架插到坟前的土堆,蹦蹦跳跳回到老神父身边。她在老神父前面走来走去,绕着老神父转了几圈后才又说话。
    “主人他什么事情都知道──他说爷爷你要提醒大家小心一点──”
    女孩淘气地跳上跳下,声音忽大忽小。
    听到这句话,老神父赶紧追问:“小心什么事情?他打算亲自行动?”
    “嘘──”小女孩把食指放在嘴前,大声说:“主人说您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情……他说您很聪明,一定知道该怎么提醒大家……”
    “可是──”
    “嗄啦?”
    小女孩拍拍手,从怀中拿出一个雕刻精美的银怀表,看了一眼又收回怀里。
    “主人说小女孩该回家了,这么晚还待在外面,会被坏人绑走。好了──所以我要乖乖回家,我是乖孩子──”
    “等等,他、妳的主人有没有说──”
    小女孩的气息忽然消失。
    神父愣了一下,感受空气的流动好久,确定小女孩真的已经离开教堂。
    “……天父。”
    神父冷汗直滴,合掌轻声细语。
    “千万不要发生什么灾难才好……”
    户外的气温很低,老神父打哆嗦的同时焦虑不已,汗水从太阳穴不断往下滴在衣服上;他想了想便吹起口哨,一只老鹰从教堂屋顶上飞下来,神父进屋拿纸笔简短写几行字,绑在老鹰脚上,要牠离开。
    老鹰张起翅膀,高飞而上,在暗沉寒冷的天空里盘旋后往北去。老神父又在屋檐底下祈祷几声,匆匆忙忙回到教堂里面。
    那只老鹰突然向下坠落。
    老神父什么也没看见。
    即使老神父察觉了户外的不对劲,他大概也没能看到一副怪异的景象。
    有一位穿着红白相间、哥德式洋装的八岁小女孩,笑嘻嘻地拔掉老鹰身上的一把短箭,在老鹰嗄嗄高叫之前掐住牠的喉咙,一口咬下去。
    鲜血逼溅而出,小女孩闻到老鹰身上的臭味和血的腥味,却不以为意,撕开老鹰的羽毛和肌肉,大口大口啖食。
    小女孩白皙的手臂和衣服全部都是暗红色的血迹。
    “主人真是料事如神……”
    血基督伫立在围墙上,此时看到影基督现身于她视野所及的范围内。
    血基督跳下围墙,进入方舟。
    车上等候的晓星和十字同时注意到血基督的动作,晓星转动车钥匙发动引擎,十字基督冲下跑车,前去支援血基督。
    影基督牵着马雷尔第移动,有士兵从后方追赶。但是她身边彷佛建立着一道无形的力量,太过靠近影基督的士兵都被一堵透明的墙壁挡住,无法越界。
    血基督一个箭步就来到影基督与马雷尔第旁边。一开始她一直往前冲,长剑在腰际上晃动,像极了一条装饰性的皮带。但是当她一靠近影基督,没有看到任何拔剑的动作,剑已经出鞘,许多士兵的项上人头滚飞出去。
    影基督双掌朝两边一挥,五、六名士兵突然往后扑倒,双耳流出鲜血。
    只要没有九荒的阻挠,基督们根本如入无人之境。
    十字基督后到现场,接手照顾马雷尔第。他将他带出方舟,并来到跑车旁边,安置在后座;几分钟后,与士兵缠斗的影基督随后来到,留血基督殿后拦下士兵并加以清除,才跳出方舟围墙。晓星基督方向盘转向右,车子冲至围墙下,血基督翻上车顶,跑车便疾趋而出,远离方舟。
    “老先生,您好。”
    十字基督从前面笑瞇瞇的对马雷尔第打招呼:“我们是各各他的基督。”
    马雷尔第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老态龙钟,沉默多于开口的他此时皱着眉头问话:“我是诱饵吗?”
    “没错。”旁边的影基督回答:“好让我们引开九荒注意,救出更多军官。”
    “嗯。”马雷尔第点头:“就算我死了,这个代价很不错。”
    “您放心,我们不会让您这么轻易丧命。”十字基督莞尔道。
    方舟的中央监控室内,八荒后主好整以暇地看着早被动过手脚的萤幕,一点也不着急。古列走到他旁边对他低语几句,八荒后主才有动作。
    “嗯。瓦实提到了吗?”
    八荒后主询问副官,古列看着后面的房门。
    “我在这里。”六荒右权走进来,把一头卷发束起。
    “要行动了?”
    “对。”八荒后主从椅子上起立。古列走至监视萤幕前,打开一台笔记型电脑,双手开始在键盘上快速操作。时间大略不超过三分钟之后,古列恭敬地将电脑萤幕移至八荒后主与六荒右权的方向,画面是方舟附近的卫星地图,还有一个不断移动、发着红光的点。
    “那就是马雷尔第·赛亚斯?”六荒右权询问,古列则回给她一个肯定的表情。
    “装置在衣服里面的追踪。”
    “几分钟内就会被发现拆除了。”六荒右权判断道。她将手上的瓦隆长剑拔开来看一眼又快速送入剑鞘,便把长剑系在背上。
    “今天的刀子真长。”八荒后主若有所思。
    “嗯,砍人比较方便。”六荒右权简短回答,便转过身拿走桌上的一把手枪,塞在腰际:“我先去追,派人告诉我他们的行踪。”
    六荒右权将一个耳塞放进右耳内,对八荒后主示意之后,霎时化为一道狂飙的风,消失在八荒后主与古列的视线之前。
    三荒分地缓缓走出楼梯间,一大团火焰隔着空气将灼热气息吹拂到他脸上,他的眉毛轻轻地皱了起来,略有不快,搁着步枪在肩膀上,看视眼前状况。
    一名红发女人正与五荒左垣纠缠。
    说实在的,三荒分地并不是那么喜欢五荒左垣。就像所有的组织都会略分派系,九荒也大致分成两派。三荒分地无论如何绝对与五荒左垣那种处事方式兜不上边,就像五荒左垣无论如何都看三荒分地不顺眼,相同的道理。
    思及刚才交手的那名基督──伏燹基督,三荒分地的眉头皱得更紧。
    依照九荒垓极五十多年前就开始的那个计画,不该有这么多的“漏网之鱼”出现在塞万唯尔。伏燹基督的表现相当令三荒分地吃惊,她的“能力”已经远超过任何一位可能会在幼年时期即被铲除的目标之上,拥有这种能力的家伙怎么可能有机会活命到现在?
    三荒分地不得不承认刚才的打斗是自己屈居下风。他了解自己的能力并非水平以上的精湛,如今碰上宛如天才的伏燹基督,三荒分地感觉棘手。
    如果各各他的基督们每一个都具有伏燹基督的实力,这个团体对赛亚克里尔的危险性瞬间上升好几倍。
    五年前的十一月十三号,三荒分地以代理身分上任,后又因七二七战争的开打而从代理身份转而正式成为九荒一员。五年来的经验让他学习到,军人为了国家必须有所牺牲,但是必须有所保留的牺牲,在自以为英雄式的劣势打斗中取得败者假象的胜利,一点也不值得夸耀,重点是在整个大战的结束之后,必须取得一定程度的胜利。
    ──譬如说,至少毁了一名基督。
    如果伏燹基督不是一个能够轻易战胜的角色,三荒分地绝对不会恋战,他会做出当下他认为正确的决定。与伏燹基督缠斗或许能够绊住她的行动──如果今天马雷尔第·赛亚斯被交在伏燹手中,三荒分地一定与对方纠缠到底──如果情势相反,三荒分地与伏燹基督的打斗只会形成僵局,因此,三荒分地不会做浪费时间的事情。
    与其对付伏燹基督,不如……
    三荒分地的枪口对准正与五荒左垣打斗的虎基督。
    虎基督翻上天花板,立刻就发现一名白发男人站在她的后方。她暗叫不妙,对付一个五荒左垣已经相当吃力,怎么这个时候又冒出另一个家伙?
    虎基督虽然未确定对方身分,想也知道不可能是伙伴──这家伙一脸赛亚克里尔人的长相,虎基督可不记得各各他有多少赛亚克里尔的朋友。
    怎么办?
    虎基督闪过五荒的火焰,大力退散一排火墙,直直踢向五荒左垣的脸颊,站到地面上,左脚画出,带有毒药的钩刺差一点点就划中五荒。五荒左垣以一个优雅的后退闪开了钩刺,扬起诡异的笑容。
    “三荒分地,请尽量开枪没有关系。”
    虎基督听五荒左垣如此称呼对方,更是气愤,她陡然转身冲向三荒分地,打算先宰了对方再说!虎基督才刚踏出去一步,五荒左垣的手掌已伸至她的后脑杓,虎基督钩拳挥去再闪躲,做了个假动作,侧闪至三荒分地前方。
    三荒分地不疾不徐,手握的步枪也没有要发射的打算。虎基督攻击前,五荒左垣竟突然出现在她身后,虎基督弯腰避开五荒大张的火焰,一拳打中五荒腹部。
    虎基督趁胜追击,抬起左脚将有毒药的钩刺划向五荒左垣──
    三荒分地已经扣下板机。
    枪声轰隆,虎基督整个人往前弹了一步,抱着擦过子弹的右臂狠狠瞪着三荒分地。
    子弹接触到虎基督身体的瞬间,虎基督抽身闪开,但是她才刚闪过三荒分地的攻击,五荒左垣的火焰已经扑面盖下。
    虎基督大散火焰;三荒分地又连续射出数发子弹。
    枪声震得虎基督耳膜隐隐作痛。她跳出弹道之外,闪开这一连发的攻击,三荒分地却在她落地的同时又射出一排子弹,快速装匣,完全不给虎基督缓冲的空档,趁五荒左垣对付虎基督的时候再重新瞄准对方。
    此时五荒左垣双手舞动,虎基督脚踝、双手、躯干旁边全部冒出一圈圈如鬼魅般游移不定的火苗,缠绕着虎基督四肢不断打转。虎基督专心将火焰想象成水流般的液体喝退;所有围绕着虎基督的小火焰因此骤灭,她便攻击五荒左垣右侧,左腿出去,快速几个拳脚。五荒左垣双掌向上一摆放,从虎基督脚边竟窜出一条又长又热、由火焰组成的长条大柱。
    虎基督还未反应过来,大柱子已经化为柔软的巨龙,转弯猛地游向虎基督。
    虎基督干脆站定,闭上眼睛让感官专心分辨灼热的气息,将那条巨大火龙再架构,化为水流般的点点液体,利用一股无比坚定的想象力,以排山倒海之势将火龙化为虚无──
    如怪物咆哮之姿奔驰的火焰巨龙,在来到虎基督面前的剎那,竟如一阵碎裂的寒风般陡然后退,粉毁在躁热的空气之中,消失地无影无踪。
    多么漂亮的画面啊。
    五荒左垣心里不禁赞叹;从以前到现在,五荒左垣见识过相当多的美人。就像有些女人天生适合黑色的衣服,有些女人能够完美诠释皮草;有些女人戎装之下英姿焕发,有些女人穿起裙装婀娜婉约;有些美女适合玫瑰,有些是蔷薇;有些女人一戴上眼镜便从平凡无奇转而令人惊艳,有些盘起头发来美得让人目不转睛。五荒左垣相信世界上每一个女人都有其无可取代的特色──美女都是独一无二的──再怎么不显眼的女人,都有某一种为她所设计的绝妙搭配,能够完整衬托出其身为女人的魅力与气质。
    虎基督完美的应证了这句话,五荒左垣这辈子从未看过任何一名女人这么适合与火焰为伍。
    举手投足,就像能够呼应灼热并与之共存、共舞的艳冶女神,美丽的脸庞上满溢着跋扈与高傲的气息,在在与火焰本身的特质高度重叠。
    但那样的赞叹也只有短短的一秒钟而已。
    下一刻,三发子弹从后方射中虎基督,子弹的力道大到虎基督整个身体猛烈向前。
    第一、第二发子弹打中虎基督腹部、第三发在背部。
    虎基督退散火焰,同时却空了后方的防守给三荒分地。
    她一个喘不过气,只好任凭身体的重量将自己压倒在地。
    堕天基督走进客厅,准备将圣子基督交代的几份文件拿到楼上,眼角却看到虎基督养在庭院外的两头狮子,突然从原本的卧姿改而猛然起身。
    庭院与客厅相隔宽阔的落地窗,堕天基督可以从黑暗中清楚地看到,两头狮子焦虑的低吼着,起身踱步。
    堕天基督心里不好的预感直升,他急急忙忙想打开落地窗,却反而笨手笨脚弄掉了门锁链;等他重新调整好锁链,向右用力拉开落地窗的同时,两头美洲狮已以相当惊人的体力与速度奔至高耸的蔷门之前,发挥美洲狮的跳跃力,翻过各各他蔷门消失地无影无踪!
    “惨了!”
    堕天基督惨叫,放弃追赶两头狮子,转身冲入室内跑上二楼,直往圣子基督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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