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鹓鹭十一族》第20章 Ark Assignment I

    烟雾像帘幕般一层一层叠覆在眼前。
    空气很闷热,浓密的黑烟不断缠绕着呼吸。橘红色的火焰明明离监牢还很远,二氧化碳却怎样也排不出去,窗户都被紧紧关闭,连求救声都显得相当微弱。
    此时,除了火焰燃烧的哔剥声,有一丝微弱却诡异万分的声响──穿越空气的细物快速移动的声响;是枪声。
    方舟内的犯人之前都是军务上的高阶军官,不难察觉此等声响所代表的意义。枪声之后,就是人类躯体倒下的声音,而且这样的声音越来越靠近。有人在依序枪杀被关在监牢里的军人,脚步声冷静而沉着。
    那是一名有着白色短发,暗绿色双瞳的年轻男人。他身上穿着赛亚克里尔军人制服,脚踩军靴,并把一把步枪抵在肩上,走到牢房前,将步枪移到射击位置,发出一弹。
    男人的脖子缠绕着高领衣服,没有什么特别表情的脸孔被烟雾弄得模模糊糊。他此时又走到下一个监牢前,把步枪移到肩窝。
    原本他已经准备好发出下一颗子弹,瞄准这唯一一位面色淡然而毫无畏惧的苍老男人;岂知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军靴有些怪异。
    低头一看,是十几只老鼠吱吱咬住了自己。
    烟雾当中,男人看到老鼠背后缠绕着份量极多的弹药,他赶紧想要甩开,老鼠却咬住了他的衣服;下一秒,炸药猛烈爆开,一阵刺眼的亮光;等男人反应过来,却发现那不过是些闪光弹。
    一阵格格笑着的女人声音自黑烟的另一头传来,然后就是利刃划开监牢大锁的声响。
    “你被耍了,感觉如何?”
    开口的是个黑色卷发的漂亮女人,以赛亚克里尔语轻柔却傲慢地说。她踩着矮跟短靴,穿了简单好看的黑色毛衣与黑色长裤,手里并拿着一把长剑,就是长剑划开了监牢大锁。
    即使大锁被划开,男人并不紧张。因为监狱的牢门不只是使用大锁加以防御,还有一道从各楼层中控处才能解除的电磁锁。但是女人这时扬起胸有成竹的笑容,转瞬间,牢房的铁门传来喀嚓声,竟自动开了。
    男人未发一语,警戒地看着对方,一面思考。这个女人能够随意控制动物,难道是伏燹基督?
    女人打了一个呵欠,缓缓说话:“我是伏燹,你是谁?”
    男人没有回答问题。
    “……不理我。”伏燹基督又打了一个呵欠。依然是标准的赛亚克里尔语,虽然三荒分地心想,他也不是听不懂塞万唯尔语。
    三荒分地将绕在脖子上的高领衣拉开,伏燹基督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到他的脖子上有一些奇怪的深浅明暗。再看仔细,才发现那些是一条巨大的疤痕。
    “这就是你不能开口说话的原因?”伏燹基督判断那个疤痕的伤口很深,一定伤到了声带。原来如此,难怪从刚才就未发一语。
    “那么,现在请你让开吧,我要救这位可怜的先生出去。”
    伏燹基督走近监牢,将牢门拉开。
    八荒后主先将蜂蜜倒入红茶内,又加了些牛奶。他搅拌均匀之后,回头看着电脑里的视讯萤幕。
    “我没有事。”冷淡而好听的赛亚克里尔语,对着视讯视窗的对方说:“五荒左垣和六荒右权的副官,姊姊指派接替人选了吗?”
    “我请赫斯曼·锡处理。”视讯对话视窗的对方即是二荒天野,她那张柔美而富有高雅气质的鹅蛋脸微笑说:“你们那边开始行动了呀。”
    “三荒他们先有动作,我对这种单方面屠杀没有意愿。”
    二荒天野表情复杂地莞尔:“我比较疼惜塞万唯尔的高中生。”
    八荒后主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打转。他点头,然后对姊姊说:“到此为止吧,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嗯,你快去忙。”二荒天野表示了解。
    视讯的视窗被关闭后,八荒后主从位子上站起来。
    “现在的情况如何?”
    八荒后主的副官──古列·法莱斯伫立一旁,此时一字一句清晰说道:“三荒分地大人与一名闯入方舟的女人起冲突,三荒分地大人的副官正前往支持。”
    “嗯。”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三人闯入方舟。”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殿下,目前还不清楚。”
    “没关系。”
    八荒后主缓缓说了一句,看着透明玻璃另一边控制方舟各处监视器的监控室。有五名士兵正在里面操作。
    “通知那些人,打开我之前指定的追踪器,随时回报位置。”
    “是。”
    三荒分地发出两弹,擦过背对着他打开牢门、若无其事走进牢房的伏燹右颊;伏燹基督讶异而微愠地转过头。
    “不让我接人走?”
    伏燹基督问三荒分地,然后看着牢房内白发老人。对方有着一张刚毅又温和的脸庞,慈祥与严肃并存于一个人的气质,脸上的皱纹带出他接近八十岁的年纪,可以看出身体却仍然相当硬朗。
    “我是伏燹。麻烦你等我一下吧。”
    那名老人缓缓点头,没有任何情绪。
    下一秒伏燹基督瞬即抽剑冲到三荒分地面前,长剑飞快地划舞,三荒分地不断后退闪躲,凌厉的攻势却毫不减缓,跳跃式地追在三荒分地身边,不给予片刻喘息余地。于是三荒分地出击,用他的步枪作为武器与伏燹对抗;伏燹基督察觉到三荒分地的步枪枪身是特殊金属,质地特别坚硬,并非一把普通的长剑可以划开。这样的攻击大略维持了短短几分钟,两人交互的行动却已有了上千次的交锋。
    就在这时,原本专心对付伏燹的三荒分地发现监牢旁边出现一抹不该出现的人影。
    “绽华,你先带走马雷尔第·赛亚斯!”
    伏燹基督眼睛依然紧盯着三荒分地,右手的长剑持续铿锵攻击,却朝那伫立在牢房前的人影喊话。
    那抹人影──华丽优雅的绽华基督,手上玩弄一朵粉红色的蔷薇花,抬起头露出微笑。
    “妳自己小心点。”
    “嗯。”
    伏燹基督匆促回话,因为三荒分地正想越过伏燹直夺绽华──伏燹基督拦下对方,但是却让对方有了发射子弹的机会。
    子弹掠过伏燹耳下。
    她吓了一跳,持剑对着枪管伸去,然后一勾又一挑,用剑身把枪管卷起来,企图甩掉步枪。
    三荒分地并没有让她得逞,反倒顺势抽走伏燹的长剑;伏燹基督一个转念,从墙壁角落涌出许多老鼠爬到三荒分地身上。三荒分地愣了愣。
    绽华基督伸手牵起等待于牢中的老人,行动利落且从容地离开这一区。
    火焰的温度好近。
    伏燹基督捡起被丢到地上的长剑,看着全身被老鼠爬满的三荒分地。伏燹基督还未下达任何命令给老鼠,爬到三荒分地身上的老鼠竟突然一齐发出极为惊恐的吱吱声,一只只跌落在地。
    伏燹基督不解,她蹲下攫起其中一只,发现老鼠冰冷无比。
    “这是那个什么“超能力”吧。”
    伏燹基督眼睛从没放松过紧盯着三荒,即使是问话的时候也一样。她右手抓着老鼠起身,用长剑划开老鼠的身体,发现身体里面全部都结霜了。
    “……你冰冻了老鼠?”
    三荒分地当然没有回话,微笑着的表情却跋扈地令人无法招架。
    伏燹基督将老鼠的尸体丢到一边,执起长剑再次冲向三荒。她先绕到三荒右边,平举剑身,直直刺入;三荒分地并没有闪躲,反倒以坚固的枪身抵挡,然后伏燹在两把武器过于靠近之前猛然抽手,甩动长剑以相当惊人的速度改变方向和力道,直取三荒分地项上人头──
    但是趁伏燹的长剑抵达三荒脖子边、三荒并后退以争取反应时间的同时──伏燹基督又再次变换方向,这一次趁着三荒分地准备挡下瞄准咽喉的剑锋那一剎那,伏燹基督长剑已经下挥并直逼三荒分地的左腿。
    三荒分地猛烈退好几步,他的大腿上仍留下一抹深约三公分的刀痕;伏燹的剑锋沾染上血水,三荒分地的军裤裂了一半。
    伏燹基督没有放弃这样的优势,趁胜追击。空气中传来“喀嚓、喀嚓”的奇怪声音;等伏燹回过神,发现是结冰速度过快的声音时,她已经收力不及,用力撞在一面巨大冰墙上。
    “……讨厌。”
    伏燹抱怨,看着眼前这堵突然耸立的大冰块。她嗅嗅空气,好干燥。
    空气中的水分被拿来做成这个大东西了吗?伏燹基督才这么想,冰块从中间裂开,紧接着就是穿隙而过的数发子弹!
    伏燹基督右闪,躲到右面的冰墙边,这次右面冰墙竟然转瞬间就化为水珠,层叠像瀑布一样倾覆在她身上。
    大量的水花把伏燹基督淋得满身是水。湿漉漉的感觉很不好受,更何况是沁凉如冰的冷水;即使人们向来习惯称赞水是怎么样消愁忧虑又洗涤人心,这种时候都只令伏燹基督觉得烦躁不已。
    接着,伏燹基督再猛然一想,竟然讶异于自己的粗心。她趁着三荒分地还未能顾及到她的当下,迅速闪避到三荒分地的视线死角。
    想起刚才那些老鼠,三荒分地几乎是什么也没做就让老鼠冰冻了起来──如果说三荒分地可以以脑波控制水分子,改变分子结构成六角形──也就是结冰,他可以自由操控水的三态变化的话……
    伏燹心想:沾在身上的这些水不就是三荒分地冰冻自己最好的材料?
    从老鼠被剖成两半的尸体看来,三荒分地是从内部以体液将老鼠结冻。人体虽然百分之八十由水份组成,三荒分地倒没有使用同一套方法解决伏燹基督。
    对三荒分地来说,伏燹基督是阻挠他完成杀光分配区域犯人任务的敌人,他理应第一时间以各种办法排除这名敌人;三荒分地没有立刻就将伏燹基督冰冻,伏燹基督大胆假设那是因为三荒分地无法办到。
    但是……为什么没办法?
    伏燹基督微微退后,放轻脚步不让搜寻着她下落的三荒分地察觉。她认为三荒分地能力施展的范围如果要依靠脑波想象,最基本的限度就是目标物必须位于视线所及之处。
    伏燹基督的任务是绊住三荒分地,让绽华基督有充裕的时间将马雷尔第·赛亚斯带走,所以伏燹基督只要不让三荒分地离开这个区域就行了。她有相当足够的空间可以活动,在这整个楼层和三荒玩躲猫猫,并且随时监视三荒分地的动向。
    伏燹基督闭起眼睛,一直在心里专注默想某件事情以集中注意力;几十秒后,楼层的监控器电源灯陡然熄灭。紧接着,这一整层楼面的电灯──有一半早因大火失灵──也一一闪烁了几下后宣布罢工。
    远些的地方可以看到火焰闪烁的红色光芒,黑烟此时显得更加浓密。
    八荒后主听了古列的报告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监控器和中控电源都被不明电波干扰?”
    他只是缓缓地朝监控室萤幕望去,看着已经化为一片黑暗的楼层萤幕。
    “相当有趣,国家资料所被入侵的时候,也有同样的状况。”
    “殿下有什么特别吩咐?”古列轻声询问。
    “没有。我们继续等。”
    “是。”
    三荒分地为什么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就将自己冰冻起来?
    伏燹基督仍不停地思考。
    一片黑暗中,伏燹暗暗跟着三荒分地追寻自己的脚步移动,两人玩着步调缓慢的猫捉老鼠游戏。
    照理来说,三荒分地有办法瞬间从空气中制造出相当大的一堵冰墙,对于冰冻一个人内部的水分应该也是相当容易。但是三荒分地没有这么做。
    假设……以伏燹基督刚才的推断为前提:三荒分地只能控制视线所及之处的水分子,因为这样才能减小想象力与脑波推动变化的阻力;三荒分地对于看不见的老鼠体内要施予变化命令,相当于必须对整只老鼠都加以想象,但是老鼠的体积小。
    人的体积就相当大。要完全凭藉“想象”驱动一个人身体这么大范围的水分子──如果是空气中的水分子,因为是可以看见的,在想象的时候比较没有困扰;问题是人体内水分与眼睛之间,还隔了衣服、皮肤、肌肉组织──是否相当不容易?
    如果这样的推断是合理的……
    伏燹基督停下脚步。
    现在的她紧紧跟在三荒分地身后,两人隔着一个转角。她握着剑柄的手从刚才就没有一刻放松警戒,并用全身在感觉三荒分地的呼吸、视线和注意力。
    但此时,原本缓慢前进的三荒分地停下步伐,不再移动,只是静伫。三荒分地与伏燹基督隔着九十度转角,照理说,只要伏燹基督不发出声响,三荒分地是看不到她的位置才对,更何况伏燹基督把室内的电源都干扰关闭了。
    ……伏燹基督却觉得大难临头。
    滴答、滴答。
    此时的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甚至有好几秒钟停止呼吸,想藉此来排除三荒分地发现她位置的可能性。伏燹基督发现自己冷汗湿了一身,加上刚才被冰水淋了满身,现在的窘况令伏燹基督相当烦恼。
    都是那该死的怪能力;伏燹基督心里埋怨。她可不想被变成人肉棒冰,得想个办法尽快解决对方,给予沉重打击。
    冷静地思考,伏燹基督认为如果三荒分地排除了使用冰冻能力的可能,要快速制服对方将会相当容易。但是要把这样的能力加以排除,显然有一定的困难程度。
    滴答、滴答。
    事实上这整层楼都属火场范围,火舌闷热却不靠近,能够感觉到温度却不贴身,闷闷湿湿的,伏燹基督真的觉得很讨厌。她放松了一点握住剑柄的力道,以免肌肉过度僵硬。此时,三荒分地有了相当微妙的移动──他在回头。
    滴答、滴答。
    伏燹基督顺着细微的声音往下看。那是天花板沁出水珠、往下坠落所发出的声音。而在两人相隔的墙壁转角的位置,有一滩水漥不知不觉已经形成在脚边。
    ──伏燹基督看到水漥清楚映照出自己苍白的面孔!
    阴暗的楼层。
    这里是二楼,只要再通过一座楼梯,就可以到达一楼而出到监狱外面,绽华基督却于此处被阻挠下来。
    对方是个相当年轻的美女,就连绽华基督也不得不这么承认。但这仅仅只是女人的外表,无关乎绽华对对方实力的认可。女人一头暗金色大卷发、深蓝色眼眸,穿着突显其曼妙身材的暗红色马甲、雾黑色长靴,带着深而富含神秘气息的笑意,迎接她的长官所吩咐、必须迎接的敌人。
    年轻女人的右眼戴着一只黑色眼罩,遮掩住那已经受伤而无法康复的右眼。但即使是这样的身体缺陷,并不影响女人美丽又睿智的气质。她的手上拿着一把巨大的斩马刀,即使相对于瘦弱的手腕,这一把斩马刀看似太过沉重,她本人的行动却仍然相当方便且快速。
    “不好意思,请您把人留下。”
    柔而美的嗓音,好听标准、没什么口音的塞万唯尔语。
    绽华基督的身后是马雷尔第·赛亚斯,而绽华基督巧妙地以角度隔开这女人直接出击伤害马雷尔第的可能。
    “妳是九荒?”
    绽华基督询问,手上依然把玩白色的蔷薇花。
    这里四周都是柜台与办公桌,再过去便进入广阔的监狱区。可见范围内无论何处都布满各种桌柜,绽华基督心想,女人手里的武器并不是这种狭窄空间能够方便使用的选择。
    “在下是四荒地舞大人的副官,艾勒薇斯·戴·德朗特。”
    “是个贵族。”绽华基督依照对方的姓名如此判断。
    “过誉了。”
    绽华基督于是冷笑。
    “愚蠢的赛亚克里尔人。即使是贵族我也不看在眼里。天下的庸才永远比贤人多上百倍,而妳也只是其中之一。”
    艾勒薇斯听到这样的话,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愤怒,完全不在意。
    “无论如何,还是请您交出犯人。”
    绽华基督觉得对方并不能明了他的话意,他感到可惜,但同时也能预料这样的结果。他睨起眼睛,再次说道:“妳打不赢我的,不要和我硬碰硬。”
    “不,四荒地舞大人的交代是务必拦下你们劫持出去的囚犯。”
    绽华基督感到疑惑。眼前的女人是个愚蠢的家伙。
    “妳打算以那把斩马刀对付我?”
    他挑起眉毛,高傲地瞇着眼睛。而对方微笑表示回答。
    “真是太小看我了。”
    四荒地舞的副官·艾勒薇斯举起她的斩马刀。
    “不好意思,要请您领教了。”
    一滩水漥,三荒分地立刻确定伏燹基督的位置,瞬时间,地上积水全部飞舞起来,直接在半空中形成冰块,撞上伏燹。
    伏燹的速度更快,她迂回一绕,闪躲攻击,然后停下脚步喘几口气。
    此时的伏燹完全处于三荒分地视野范围内。她想要寻找躲避,却一时没有反应恰当,反倒让自己全身暴露在三荒分地之前。
    三荒分地又发动攻击,却非直接攻击伏燹;伏燹基督听到“喀嚓”的声音,她低头一看,湿透的衣服下襬竟快速向上结冰!同一时间,她的左臂也已经被冰块包裹。
    伏燹基督吓了好大一跳,赶紧移动到三荒后方,她注意到衣服结冰的速度倏然停止;三荒分地回头想要追踪她,伏燹便避入另一面墙壁。
    真是危险……伏燹基督一面嘀咕一面想法子。三荒分地的这项能力简直和无所不能的魔法一样恐怖。她将左手撞在墙壁上面,冰块碎裂,然后她挥动左手甩掉冰块碎屑,扯掉结冰的衣服摆尾,丢到地上。
    找个什么原因绊住他行动,然后从他背后给予精准利落的致命攻击。
    伏燹基督望望左右,心里有了主意。
    她往另一边移动,小心翼翼,行动迅速却相当安静。虽然她现在的目的是引导三荒分地跟进,却不刻意制造声响或留下足迹,但是三荒分地果然照她的希望追赶上来。如果伏燹基督故意留下让三荒分地轻易追踪的痕迹,就会显得刻意,看起来像要三荒分地自己跳入陷阱;现在这样却不至于。
    伏燹基督与三荒分地一前一后,进入楼面陷于火海的区域。伏燹基督敏捷地在火舌之间窜走,将身影与橘红色的火焰融合为一。
    三荒分地看到伏燹基督,往往趁没入火舌的前一秒,身边火焰有着微微闪躲的感觉。多观察一、两次后,三荒分地确定这项事实。
    这女人不怕火焰。
    既然如此,她把自己引来的目的很明显,这里的水气少,而女人不怕火焰,对女人来说还真是绝佳的战斗地点。
    三荒分地将步枪摆好,连续射击,只见火中伏燹基督大一个后空翻,手上的长剑像会飞一样笔直且快速地射向三荒分地;长剑发出喤喤金属音,最初划开三枚子弹,削铁如泥,之后避开第四枚子弹,削过三荒分地的咽喉。
    三荒分地高领衣的领口布料掉落于地,露出他脖子上恶心的疤痕。
    伏燹基督又射出手上匕首,三荒分地想要闪躲,却发现后方是着火区,没路可退。他转念想要制造冰块攻击,但是现场温度过高,冰块才刚形成,结构立即崩溃。
    千均一发,有两枚子弹被射击出枪膛;第一枚打偏伏燹的匕首,匕首掉在地上发出铿锵两音,第二枚子弹射中伏燹背部。伏燹基督背上神经猛然感觉到子弹的那一瞬间,立即顺着子弹的行进方向转身,让子弹擦过皮肤,痛痛痒痒的。
    三荒分地把握这一个机会,抓起伏燹基督掉在地上的长剑,快速朝伏燹横劈、直砍,伏燹基督不断后退,压低身子抬起右腿,扫向三荒,让三荒失去一秒钟的平衡。
    这一秒的缓冲,伏燹基督翻到另一边,手朝地板上匕首伸;未料一枚子弹射向她的掌心,要不是伏燹即时收手,手掌差一点就要多个黑窟。
    “放冷弹的家伙!”
    伏燹基督咒骂,往子弹射击的方向匆匆看去,那是一位有着薄荷淡绿色眼睛的男人,将长枪瞄准伏燹,按下保险擎,一言不发地专心盯着伏燹。
    伏燹一手指示,老鼠群从墙缝与天花板上聚集而出,朝那个薄荷绿色眼睛的男人冲;那男人明显慌了几秒,看着那些老鼠爬到自己身上而不知所措。
    然后伏燹基督扭身避开三荒分地的攻击,先用匕首架挡住三荒分地的长剑,用力格开,趁机朝剑柄摸去,左手快速打中三荒分地手腕关节,迫使三荒分地放开长剑。
    长剑回手,伏燹基督第一个攻势就劈在三荒胸前;三荒分地身手矫捷地以枪身抵挡,往后翻到墙上,再跳到地上,那名薄荷绿色眼睛的男人突然抽出腰际的军刀,与伏燹交锋。
    “三荒分地大人,慢走。”
    男人简短地说了一句,三荒分地连续后退,竟逐渐离开伏燹视线!
    “喂!”
    伏燹基督焦躁地想要越过这半路杀出来的男人,却不得其法,气得直跳脚!
    “你走开!”
    “恕难从命。”
    伏燹基督想起刚才老鼠们才都爬满他全身,这男人怎么脱困的?
    “嗯,我的脑波可以和人类沟通,和老鼠们沟通当然也不困难。”
    伏燹的脑海里响起这阵诡异的声音。
    她错愕,嘴角转而微笑。
    “原来就是你,骚扰我们家堕天的人。”
    “我是三荒分地的副官──埃德蒙德·别特宁。”
    绽华基督要马雷尔第·赛亚斯后退,艾勒薇斯已经挥舞斩马刀向他劈来,绽华基督挺拔的身影一跃而起,闪过斩马刀巨大的刀锋。
    却见斩马刀划过的所有东西,包括各种金属桌、柜,一一应声裂成两半。
    相当惊人的力道,这女人运用如此大把的斩马刀而面不改色,轻而易举地把所有接触到的东西都拦腰截断。
    绽华基督却朝艾勒薇斯冲去。艾勒薇斯微笑,像个勇武的女战神,将她的长刀横竖,劈向绽华基督。绽华基督侧身一闪,然后跳起来,先在斩马刀宽广的刀面上伫留一秒钟,翻空而过,瞬间逼近艾勒薇斯。
    艾勒薇斯空着的另一只手形成一把手刀对着绽华基督的脖子打,绽华基督用左手挡下这一击,却感觉手臂整个麻痹了。
    绽华基督抽身,后退至斩马刀攻击范围之外,检视自己的左手臂。
    那是电。
    虽然只有麻麻的感觉,绽华基督却很警戒。如果是强大一点的电流铁定会把自己电昏,他可不像晓星、伏燹或虎受过电击的抵抗训练。
    这女人从手中发电了……又是那套脑波能力?
    绽华基督旋转着蔷薇花,直到最后蔷薇花竟像竹蜻蜓那样飞起。
    蔷薇花掉落,又回到绽华基督手掌心。
    艾勒薇斯忖度着,四荒地舞大人说过不要轻易伤害被基督们视为目标的犯人,但是也绝对不能让基督成功带走犯人。
    她把斩马刀甩一圈,重重插在地上,白磁砖地板龟裂了好大一块。绽华基督看在眼里,没有特别表示;然后艾勒薇斯又陡然拔起斩马刀,用力一挥,巨大的斩马刀脱手,飞盘似的快速甩向绽华基督!
    抛物线路径上的所有东西都被强大的力道瞬间撕裂了!斩马刀快得有如一阵暴风,将视野所及的空间疯狂地卷进它的毁坏范围,锐利的刀锋撕咬着铁柜、办公桌、天花板、墙壁──挟带满满杀气直取绽华基督项上人头──
    绽华基督的微笑在这阵风势当中有如温柔而傲慢的美丽花朵,他的金色长发全部被强风带得飞张起来,但即使如此依然显得高雅而轻松,完全没有显露一点紧张的神色。在那把极具威胁性的斩马刀来到他脖子前的同时,绽华基督跳起来,右脚用力蹬向斩马刀的长柄,斩马刀瞬时后退,绽华基督左手猛然伸去,握住刀柄,并且让刀子顺势在半空旋转好几圈,化解刀子快速前进的过大力道,轻而易举解决这盛气凌人的攻势。
    艾勒薇斯显然相当惊异于绽华基督毫不费力而将招式化解;那把斩马刀即使是以一名成年男人的标准来说也过于沉重,绽华基督却面不改色地抵挡下攻击。
    绽华基督手持斩马刀,一步一步走近艾勒薇斯。
    天气很冷,堕天基督拉了件外套才走出屋子,外头看起来像是快要下雪了。随行基督的黑马停立在瑰门外的车道上,他居高临下看着堕天,并将堕天基督拉上马背。
    夜间宁静的花园,各各他外庭院的喷泉池安静地收敛着它的活跃,只剩下一淙水流缓缓流动的声响。而沉睡中的各各他大门此时悄悄打开,静谧的夜空闪烁无以数计的星点。随行基督拉过马背上的缰绳,十分熟练地操纵马匹,堕天基督则有些兴奋地左右望望。
    没想到马背上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居高临下。
    堕天基督开心地想,这可是他第一次乘坐马匹。
    出发之前,随行基督从女仆露德亚手中接过箭袋和弓,然后露德亚退回瑰门前,对随行和堕天谨慎地行礼。
    葛雷林爷爷正在客厅看电视。
    随行基督驾驭马匹,轻而缓地让黑马走出蔷门,园丁才把蔷门也确实关紧,并开启保全和红外线半自动侦测枪。随行基督一面行走,可以感觉到堕天基督的兴奋,他在骑马离开各各他围墙边之后,开始让马匹小跑步前进。
    “晓星说,这次任务之后他亲自教你骑马,并且让你去地下室的射击场练习射击。”随行基督稍微回头对堕天道,堕天听了后惊喜异常。
    “太好了!”
    两人在黑夜下前进七分钟,来到山腰小街;然后随行开始让马匹快速奔驰,疾走在夜晚的车道上。堕天基督抓着随行的衣服,感觉他们快得像在飞,这种感觉和骑机车并不一样,因为他们乘坐的交通工具是活生生的马,更感觉其生命力与迅速。
    他们经过艾札拉市政府,又经过议会院、市中心广场、凯旋门、戴狄裘德花园……马匹一直维持在晚风呼呼拂面的速度,期间随行基督未发一语,堕天基督也没有特别开口,两人好一阵子之后来到金融区的凯礼格大饭店前。
    凯礼格大饭店坐落于艾札拉市金融街区,虽然白天人来人往,一到晚上这附近就变得相当安静。凯礼格大饭店的服务对象多是各国商务旅客,为了与金融商业区客户协商、洽谈而就近下住于此,是个绝对要求品质与隐私的商务型饭店。
    随行和堕天基督先后下马,并将马匹安置在隐蔽的小巷内。然后两人分头行动,就像毫不熟识的陌生人。
    随行基督进入饭店,朝监控室走;堕天基督还留在饭店外头。
    艾勒薇斯打算抢回斩马刀。她在绽华基督来到她的面前、并以斩马刀企图攻击的瞬间一跃而起,利落的后空翻过绽华基督,落在他背面。
    绽华基督便把斩马刀往后挥,却见艾勒薇斯已经再度跃身,踩在斩马刀上。她纤细的腰部往下弯,修长的手指握住绽华基督手腕,绽华基督感觉瞬然一阵酥麻。
    此时艾勒薇斯身体呈拱形。她的双手才抓着绽华,双脚已经轻点而离开斩马刀,像个体操选手一样把整个身子翻转起来,两条修长的美腿越过绽华而站立地面,同时拖着绽华基督,使力把绽华基督过肩摔出去。
    绽华基督飞撞在墙上,斩马刀则回到艾勒薇斯的掌控。
    艾勒薇斯扬起那弧度美好的唇瓣,自信美丽的笑容令人目不转睛。
    绽华基督站稳,从掌心射出某种东西。他对面的艾勒薇斯那一头暗金色华贵长发,陡然间少掉一截。
    艾勒薇斯愣了愣,她看到自己身后的墙壁有一根深陷入里的粗针,几丝属于她的发丝被粗针紧钉在墙壁上。下一秒钟,十几根极具威胁性的长针如下雨般全部射出。
    艾勒薇斯确实慌张;没想到绽华基督还有这种攻击方式。她挥起斩马刀像风一样扫掉所有钢针,而绽华基督已经射出第二批。那些钢针的速度极快,艾勒薇斯干脆一放斩马刀,翻跳腾空,立于斩马刀尖又翻身落地。钢针已经呼啸而过,碰到斩马刀的则在刀面上留下一个个微微凹陷的坑疤。
    落地的艾勒薇斯将斩马刀大力执起,甩向马雷尔第·赛亚斯。
    四荒地舞吩咐过不能杀害基督想要带走的人,因为基督意欲劫持的对象铁定有其可利用之处;相对的,基督也不希望他们所劫持的人被杀。
    艾勒薇斯看中这一点而攻击马雷尔第,因为绽华基督不会坐以待毙。果然,绽华基督原本想要趁胜攻击她,现在却以最快的速度闪到马雷尔第身边,意欲替马雷尔第阻挡这棘手的武器;但同时间艾勒薇斯紧追绽华基督,双手向两边一张,闪电的光和热开始从手掌心猛烈发出,所有的电子互相撞击奔驰,艾勒薇斯的两手之间形成一条带状的雷电,直接冲击绽华基督!
    随行基督像个鬼魅一般潜入监控室,未被任何人发现。
    等到监控室内二名警备人员回过头的时候,随行基督已经重击在两人脖子上,让他们晕眩过去。随行基督塞入一片十字给的光盘在中控电脑里启动光盘程序;下一秒,监控室的某几个画面自动关闭。
    同一时间,堕天基督进入饭店,并且乘坐电梯直达七楼。
    他来到圣子基督指示的房号前,利用工具撬开房门闪入客房内。现在是深夜,而这间有人住宿的客房空空如也。堕天基督往浴室里走,简单探看,才来到单人床边看向书桌。
    书桌上摆放许多份文件,都以赛亚克里尔文写成;堕天基督虽然不能完全看懂赛亚克里尔文,因为赛亚克里尔语和塞万唯尔语出自同一语系,许多单字只是拼法略微有异,有时候还是能够明白。
    文件署名,看起来的确和塞万唯尔文的“八荒后主”一样意思;旁边一份则是八荒后主副官,“古列·法莱斯”的签名。
    确认这点之后,堕天基督稍微翻阅文件。但是这些能够毫无警觉地摆放在饭店房间的文件多半不是什么机密,只是普通的书信。无所谓,堕天基督今天的任务其实是邮差。
    他将一个黑色的正方形盒子放到书桌上,接着来到下一间客房,以同样破坏门锁的方式进入,并且在桌上找到一个标名为“四荒地舞”,西末门·戴·德卓尔的好看签名。
    他也替四荒地舞西末门的书桌放置一个黑色盒子,打开房间的窗户,纵身跃起至窗棂。
    夜风呼呼吹送。堕天基督看着脚下七层楼的高度,脱下外套,露出腰上佩带的一条带子。这条带子在堕天按下按钮的瞬间便射出铁钩固定于窗户旁,堕天基督拉扯几下确定不会松脱之后,背对着地面直接往下跳。
    同一时间,堕天基督快拨手机号码给随行。
    随行基督已经离开监控室、回到马匹停留的巷子里。他的手机响了一声便停止,而他在听到这阵铃声后,按下上衣口袋前别着的别致徽章;那其实是炸弹启动的按钮。
    剎时间,放置于两间客房的两只黑色盒子,一齐引导震天慑地的巨大爆炸!
    在那吓坏所有人的巨大爆炸停止之后,两个房间的黑盒各有旋转中的小丑从同一首轻快莫名的儿歌中现身……两只小丑各高举红色旗子,其中一支旗子上面写着“哈哈哈”,另一支则写“希望没有重要文件刚好被我炸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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