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星堕天》第47章 Zadok Is Home

    卡莱尔动也不动,身体屈弓停在半空中,匕首还留在手上,圣子竟已离他数步之遥。
    他定了下,思考刚才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此时晓星的手枪刚扣下保险擎,枪口按在卡莱尔柔软的太阳穴;血基督长剑抵住卡莱尔的匕首,将刀锋格到一边,另一手抓着卡莱尔持刀右腕;随行的弓弦横在卡莱尔颈边划出一条血线,另一手放在他左肩上施加压力;伏燹则制服他右肩,手腕的力道暗示她可以轻易让卡莱尔肩膀脱臼;绽华紧蹙眉心,单手扶起上一秒正坐在椅子上的圣子的腰;影基督轻靠着圣子肩膀,笑瞇瞇望着卡莱尔;十字踢翻圣子的座椅,用身体阻挡在卡莱尔与圣子之间。
    圣子基督站在绽华旁边,任凭绽华扶着她的腰、影基督靠在她肩上、其余基督缜密地保护着她。
    她的态度甚至不带防备,尽管卡莱尔上一秒钟才动念企图杀害她,圣子基督好整以暇的态度就像她在各各他喝茶时候一样的平静。
    “你想做什么。在七个人面前把我杀了,不太可能。”
    “妳有一群很好的保护者。”
    “请修正用词:我有一群很好的朋友。”
    卡莱尔大笑:“我喜欢你们,各各他的基督。”
    他的笑声爽朗而且干脆,和刚才的气氛毫不相同,这令在场的基督不解,紧盯着他思考他是否要耍什么花招。
    “放开我吧,各位。”卡莱尔开心地说,但是却没有任何人有任何动作。卡莱尔又是大笑,然后回头望着伏燹。
    “打开书桌的第一个抽屉,里面有你们要的东西。”
    “……怎么,一打开抽屉就会爆炸?”
    “放心,妳太紧张了。看在紫魈大人的名上,相信我说的话,里头有你们要的东西。”
    伏燹基督半信半疑,给随行一个眼神之后放开卡莱尔右肩,绕到书桌前打开抽屉,拿出里头被订在一起的纸张和信件。
    “这是……”
    “这样懂了吗?”卡莱尔满脸笑容:“懂了就告诉妳的朋友,叫他们放开我。”
    伏燹基督疑惑的看了卡莱尔一眼,然后看向圣子,改说塞万唯尔语:“放开他吧。”
    圣子眼神同意,所有人瞬间放开卡莱尔,后退一步。
    “前往兆洲封郚,总共十一人份的机票,没有日期限制,你们随时可以动身,也不一定要一次用掉。还有一封介绍信,到那里用的。”卡莱尔解释伏燹手上的东西:“这份机票上面写着目的地是殷地亚,实际上则会降落在封郚首都“潒鄅”的国际机场。”
    “不用一次用掉?”
    “你们不是十一个人同时动身前往兆洲,对吧。你们打算分批过去。”
    伏燹挑起眉毛,疑惑为什么卡莱尔知道这种事情。
    “……所以,这一切都是计画好的?”
    “当然,这是试探。听到末索里尼·俄梅纽表示好几人要去封郚学习脑波能力,自然不能任意放行。兆洲是个半封闭的世界,不欢迎随随便便的严洲人前往,所以要这样过滤旅客。”卡莱尔告诉他们:“好了,你们可以去见虎基督,她过得很好。这里是四楼,她在五楼,楼梯在外面。”
    “……在摔盘子。”
    “不,在涂指甲油。”
    一面上楼,影基督与绽华基督分别吐出这么一句话。所有人来到五楼一间木门之前,领路的驼背老人打开木门并弯腰请他们进去。
    才刚走到里头,众人先听到盘子碎裂的声音,接着便看到洁白大床上坐着一名穿睡衣的人影,正悠闲雅致地涂着珍珠肤色的脚指甲油。旁边一名侍女慌张收拾地上餐盘碎片与食物残渣,虎基督眉头一皱,顺手把床上最后一个餐盘推落地面。
    影基督第一个跑过去开心地和虎基督打招呼,伸手抱住虎基督的脖子。伏燹皱起眉头,冲到虎基督旁边粗鲁跳上床,拉过又软又舒服的枕头不断磨蹭。圣子等人依序进房,对于房内豪华舒适的装潢感到诧异。
    “小的向您保证过,虎基督将受到良好接待。”
    驼背老人站在房门口谨慎地告诉晓星基督。
    圣子走向虎,出声喊她。
    “虎,我们要走了。”
    “走去哪里?”
    “回家。不然妳想去哪。”
    “砸了垂垂的店。”
    圣子挑起眉毛,看着虎基督,虎基督也一脸理所当然的回看圣子。
    “就是这样,事情已经排入我的计画了,就在刚刚。”
    “妳做事情从来就没有所谓计画……”十字缓缓地插入一句发言。
    “不会啊,从今天开始就有了。”虎基督还是坚持。
    站远一点的血基督也开口说话:“算我一份。”
    “可以。”
    “……那么其他人先回家。”圣子没好气的说:“大家都累了。要砸店,妳们两个自己去。”
    “当然。”虎基督小心翼翼地移动她的双脚:“不过能不能再等一下,我要等指甲油干,这件事情非常重要。”
    “唔,好吧。”圣子回答:“反正伏燹已经睡着了。”
    “我才没有睡着。”抱着枕头缩在床上的伏燹没好气地说:“死垂垂,害我睡觉睡到一半被挖起来,我也是会失眠的耶!这一切都是他害的!”
    “妳这种情况,根本不叫失眠,这是睡太多。”十字基督取笑她。
    “闭嘴!安索斯顿你这混蛋,帮外人不帮我吗?”
    “呃。”
    “总之这一切都是垂垂的错,所以我也要一起去砸店。”
    “欢迎。还有人要加入我们?”虎基督询问,不过无人出声回答。虎基督耸耸肩表示无所谓:“你们已经拿到前往兆洲的机票?”
    “当然。”
    “什么时候去兆洲?”
    “除了我、影、绽华、万灵晚大家一步,其他人搭十二月三十一日,跨年的飞机。”圣子回答她。
    “原本不是说十字和血也要留下?”虎基督提出问题。
    “十字的事情,晓星找人搞定;因为万灵可以暂时留下来,所以他和血交换。”
    “这样哪。”虎基督低头看顾她的脚指甲:“也就是说,大概再过十天就要出国。”
    晓星走到虎的旁边:“没有受伤?”
    “虽然那群笨蛋很粗鲁,没有。”虎基督抬头:“早上听到你闯进来的声音,我还故意制造声响引起你的注意,怎么你一点行动也没有?真没用。”
    “抱歉。”
    “呿,算了。”
    “我听到妳的呻吟,那时怎么回事?”
    “没怎样,他们灌我喝一种奇怪的水。”
    晓星回头看那位驼背老人,老人立刻解答:“掺了安眠药的水,让虎基督好睡,才会安静。”
    “我不需要安眠药就会安静!”
    “虎基督醒来以后,一共摔破五十三枚盘子、赶走四名侍女、发过五次大脾气。”驼背老人一一点数:“所以我们认为,安眠药有助于减少虎基督的活动量。”
    晓星和圣子不约而同点点头,觉得无法反驳驼背老人所说的话。
    “可以走了吗?堕天差不多放学回家,瑞斐尔和小依菈也还在家里。”十字出声提醒,圣子这才有所动作。
    “虎?”
    “嗯,可以了。”
    虎基督穿上她的高跟鞋,由十字扶着站起。
    “万灵哪天回来?”
    “明天。”血基督出声:“下午去接他。”
    “有特别要求?”
    血基督告诉圣子:“他说,开他那辆紫罗兰色的Antipas跑车去接机。”
    “没问题,他想自己开回家吧。”
    血基督点点头。当她还想再多说一些万灵交代的事情时,突然觉得喉咙很痒。
    “怎么?”她旁边的随行皱眉疑问。血基督猛然咳嗽。
    “呃,感冒?难怪妳最近常打喷嚏。”十字上前递给她面纸。血基督的喉咙还是很痒。
    “还好万灵明天回来。”虎基督关心地说。
    “我们分两路,你们开血的车去垂垂的店。”圣子说:“记得别回来得太晚。”
    “好。”
    “砸店三人组……”
    “不对,是美女拆屋工三名。”虎基督反驳十字没创意的取名。
    “垂垂那死家伙,搞出一堆莫名奇妙的东西害我要从温暖的床榻赶到这边……睡眠被打扰的起床气是很恐怖的,他难道连这一丁点的常识也没有?真是太愚蠢了!”
    伏燹基督一面碎碎念,一面拉着虎和血,第一个踏出房间。
    “哼哼哼哼哼──”
    好痛好痛。
    “如果伏燹基督出现我就把她踩到脚底──”
    唉呀呀呀,柱子断掉了。
    “最好再用最近刚打造出来的完美杰作好好蹂躏她一顿──”
    咦?最后一面墙壁也不见了。
    “我想报仇已经想很久了──”
    “您以为我会放过这样的天大机会吗──”
    哇哇哇,门上砖瓦被利落扫掉之后,原本安置在内的飞镖都在乱射,连门框都被高跟鞋一脚踢到旁边,剩下骨架。
    周穆爷爷摇摇头又晃晃脑,轻松一跃翻身上空,捡了屋顶唯一没有坍方的一角坐着。
    一把崭新的长剑被纤纤细手以相当熟练悠闲的姿态握住,剑尖来回游走在地上粗大的五指之间。
    “好漂亮的作品,垂垂,这把长剑看起来很棒耶。”
    伏燹基督甜甜地说,让剑尖自由自在地穿梭于垂垂的右手掌上方。
    此时的垂垂正面朝下紧贴着地板,皱巴巴的衣服残留许多高跟鞋鞋印。他上有虎基督套着漆红色高跟鞋的右脚用力抵着后背,右有伏燹的左脚鞋跟踩住右掌,前还有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且面无表情的血基督。
    垂垂尝试想要改变被虎基督抵着背的姿势,不断努力向右看清楚伏燹基督那张带着微笑却让人想跪地求饶的表情。
    “……我、我以为──用高跟鞋踩人是虎基督的专利。”
    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从贴紧地面的嘴巴吐出这么句话。
    “垂垂你乱说话,踩人怎么会是我的专利,我不随随便便把男人踩在地上,尤其在刚擦完脚趾甲油的时候。”虎基督加深抵着垂垂背上那条美腿的力道,然后重重踹去:“只有……帅哥!才拥有这种福利!”
    “啊啊唉呀……”
    毫不理会垂垂的痛苦哀嚎,伏燹基督把长剑当成菜刀,像剁青菜般使用剑尖用力上下打击地板,击落点就在垂垂食指与中指的细缝之间。
    “白痴垂垂笨垂垂死垂垂讨人厌的垂垂!弄出这种奇怪花样害我在睡觉的时候被挖起来忙这忙那,绽华说睡眠品质对美女来说非常重要啊!”
    “呃……绽华从没称赞过任何人美女,他说的是“女人”。”
    “随便啦!我认为自己是美女就好!”
    毫无理会虎基督的纠正,伏燹基督气呼呼瞪着垂垂,手上动作还在继续:“真的是气死气死气死气死气死气死我了!亏我们这么信任你,你居然还敢出卖各各他!”
    垂垂赶紧想要说些话语替自己狡辩,但是在他说了什么之前,后背突然又被狠狠踩了好痛的一脚。
    “我一个人被关在五楼房间的时候,脑袋里面已经想好二十一种把你扒光剥皮拿去卖的方法了。”
    “啊啊啊──”
    “我讨厌别人骗我。”血基督由上而下冷冷地俯视垂垂,维持着抱胸姿势,右脚猛然踹中垂垂肩膀,嘴中干咳两声:“你告诉我这是一件委托给各各他的任务,调查你的客人。”
    “啊唉唉啊──”
    “死垂垂、臭垂垂、贱到不行的骗子垂垂,没用到极点的烂垂垂!”
    伏燹基督手上长剑像剁菜一般来回快速在垂垂手边重击,看得垂垂心惊胆跳惶恐害怕。
    “妳妳妳──先把那把长剑拿开,这把新剑花了我好大功夫打成的妳妳妳──而且妳就快要砍到我的手啦!过去一点,不要过来,喂喂喂!”
    “笨垂垂懒垂垂没用的垂垂坏掉的垂垂──”
    “妳再不拿开我不给妳随行基督的武器──”
    伏燹基督陡地停下动作。
    “……可是我们款项都付清啦。”她露出无辜表情:“钱都已经先付了,如果你不给货,就是你家武器店不守信用──”
    “伏燹基督大美女好说好说,妳也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都是一般程序,如果要去兆洲旅行,所有旅客都要通过这一关嘛──”
    垂垂趁机把右掌收回自己身体下面,尽量远离伏燹手上的长剑。
    “一般程序?好好的程序就好好执行,为什么告诉血基督什么“调查我的客人”这种恶心理由,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奸诈狡猾啊!”
    “和一帮兆洲人联合起来恶整我们,还给我一整袋假炸弹让我到处背着走。”虎基督数落着:“最重要的是害我被那些人抓起来关,一个人待在没有东西可以出气的房间里,害我当时心情有多不好!你胆子太大也不应该这样玩!”
    “况且,”又换伏燹数落:“我以前去兆洲从来没有这么麻烦,机票买了立刻动身,哪还有什么隐藏机票、试探?”
    “唉唉唉有理也说不清啊──我只是想让你们意外一下报点小仇,还有如果去兆洲是要学把戏就一定要经过这关,伏燹基督原来妳什么都不知道──”
    伏燹愣了愣。
    “把戏?”
    “就是你们称那个……特殊能力!我都叫它“把戏”。”
    “听你的鬼话!”
    伏燹手上长剑唰的一声往下重击,剑身似乎发出某个沉重的钝音。
    “啊!我的新作品──”
    垂垂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本能跳起来想拯救他的长剑,完全忘了虎基督踩在他后背的一脚,伏燹笑瞇瞇的嘴角,还多忘了血基督从头到尾都站在他前方的存在。
    一个人抬腿侧扫、另一个人鞋跟重压,最后一个靴跟下踏,垂垂才刚跳起来就又被按回地面。
    “地板好冰……”
    “对呀我也知道地板好冰。”
    脸上都是灰尘的垂垂,用悲愤莫名的眼神看着他头顶上三个女人。
    “妳们三个凶巴婆到底要怎样才愿意原谅我啊……”
    “……凶巴婆?”
    虎基督的眉毛挑起,血基督眼神迸出杀意,伏燹基督脸色一沉。
    “啊唉嗄喔咦!妳们幻听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只见三名女人各自露出一抹美得不可方物的笑容。
    “你还有时间口述墓志铭。”
    赛亚克里尔首都,第一军用大楼三楼附设的机密部手术室灯光半开,视线晦暗不明,手术器材熠熠闪烁着诡谲的暗绿色彩,影子映照在灰蒙的墙面里既模糊又不确定。灰绿的屏幕随着由窗外灌进的冷风左右摇摆,偶尔发出呼呼声响。手术台右边的工作桌上放置着一只银盆,里头盛满黑红的血液与载浮载沉的某种脏器。点滴架上吊着血袋,血液顺着静脉输液管缓慢地向外流出,像是要吞噬掉所有东西般,将地板染上一层厚重的血黑色。
    有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在清晨时分突兀地回荡于手术室外头的走廊上。从步伐的行动中可以粗略判断脚步大概有两人,并且逐渐朝手术室的方向靠进。
    其中一人的脚步在来到手术室门口之时猛然停下,留下一抹迟疑骇恐的情绪,不知所措地发出几声低叫。
    那是安洁琳.科莫亚,一荒天实的副官所发出的声音。她惊愕万分地指着地板,示意身旁佩剑的和蒙多菲·莫德纳,二荒天野副官。
    和蒙多菲的视线朝安洁琳所指的方向望,看到一滩黑红色的血液正从手术室门缝下方缓缓流到外面。和蒙多菲眼神一变,推开手术室大门冲进里头,又立刻慌张地对外吩咐:“别进来,科莫亚!”
    不过这声吩咐已经有点迟了,安洁琳追在和蒙多菲身后赶入手术室。望入她眼内的景象竟是两具死在手术台上的尸体,其中一人被开肠剖肚、另一人则无,但两人的脖子都被十分精准地一层一层划开,像是教学大体般呈现出肌肤底下的血管与骨头。
    安洁琳顿时尖叫,但立刻被和蒙多菲摀上嘴巴。她这才发现自己是踩着血液踏入这间手术室,鞋底都陷入黏稠的血液之中。虽然现场有两具尸体,血液似乎不来自他们身上。安洁琳的视线慢慢往上移动,看到好几包盛血的点滴袋挂在架上,血液顺着静脉输液管一点一点流向地面,淹没整间房间。
    “不要大叫,您会被二荒大人处死。”和蒙多菲提醒安洁琳,然后放开摀住她嘴巴的手。他可以清楚感觉安洁琳浑身发抖,干脆向她吩咐:“您先离开这里,向二荒大人报告手术室的事情,并且通知五荒大人。”
    “这些……这些是谁干的……”
    和蒙多菲抽过墙上悬挂的轮班表,翻到最后一页,回答安洁琳的问题:“客席医师,札铎克·唯尔恩纳。”
    圣子基督驾轻就熟地操控万灵的跑车,飞驰在通往艾札拉机场的快速道路上。她的后面是晓星与虎的坐车,分别载着伏燹和十字,一路弯入机场专用道路。
    万灵车上的多方通讯功能被圣子开启,很快便与虎和晓星车上的通讯系统相互连接。
    “他搭什么班机?”
    “赛亚克里尔航空,第二航厦。”晓星回答圣子。座车最前面的圣子便领头朝第二航厦驶去。
    三台车子在快速道路上化为利落帅气的流线,迅速通过高起的桥墩、依序进入第二航厦范围。圣子右打方向盘,以优雅又漂亮的精准角度转进停车场,虎基督第二、晓星则更加平稳地开入停车区,分别选了各自的停车位停妥跑车。
    三位驾驶下车,坐在助手席上的伏燹和十字也关妥车门。
    “万灵知道血没有来接他,一定非常失望。”圣子扬起一抹笑容,与其他人朝机场大厅前进。
    “我已经可以想象他哭闹的样子。没办法,谁叫血得了感冒、咳个不停?”伏燹拿出手机检查时间:“五点十七分。航空公司的简讯显示他的班机五点钟准时降落,正在出关吧。”
    十字也拿出手机拨打电话给万灵,并一面戴上墨镜遮住他显眼的面孔,虎基督丢了一顶帽子在他头上。
    机场的广播正播报着最新抵达的班机,而出境大厅天花板上的跑马灯也即时显示班机最新消息。伏燹到处看看,走到香烟的自动贩卖机前面观察所有牌子,又走到另一家卖酒的店面胡乱逛街。
    过了片刻她转回大家身边,嘴里哼着抒情柔美的轻缓曲调。
    IfItoldyouyou’resobeautiful;wouldIbegivenpartofyourgrace·
    IfItoldyouyou’resoprecious;wouldyousharepartofyourtimewithme·
    十字认出那首歌,〈SoBeautiful〉,几年前的当红流行歌曲,词曲创作者是十字的高中同学。这首歌的特别之处,在于作品完成之后,第一个演唱者其实是高中时的万灵基督。
    “那家店在放这首曲子。”伏燹指着身后的卖酒商店:“怎么,万灵出关了没?”
    “他说他在化妆室外面,叫我们去找他。”
    “化妆室?”圣子左右望望,找到化妆室的标志,一行人便朝那个方向前进。
    “王子殿下!”
    十字基督突然听到一声熟悉又朝气十足的叫唤,他往前望,看到一名拥有黑蓝色长发的年轻男人站在女化妆室之前,散漫不羁但帅气潇洒的脸孔挂满令人怀念的笑容。男人拥有一对熠熠耀眼的湛蓝色瞳孔,头发长及肩膀,富有层次,左眼旁有个黑色小痣,耳朵上挂了好几个服贴式耳环。他正一手拿着行李、另一手朝众人挥舞,催促他们赶快过去。
    他们往那头走,男人放下行李先是与十字相拥、然后是晓星,接着大力抱住圣子基督,开心地说着:“大美人女朋友──妳来接我了!妳的头发变得更长更顺,换了洗发精?嗯──腰好细,身材更好,抱起来真舒服。”
    “……万灵,我以为你去的国家是赛亚克里尔。”
    “嗄?的确是啊,怎么了?”
    “你身上的花衬衫是怎么回事……太阳眼镜和行李旁边那块冲浪板、花豹海滩裤、泳镜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想塞万唯尔天气冷,给你们趋趋寒意。”
    万灵毫不在乎地回复圣子的疑问,接着正面拥住虎基督。
    “女王大人女朋友也是!妳闻起来也好香,薄荷味道的洗发乳?哇,妳的指甲油颜色也换了,这个颜色很好看,跟妳今天的衣服很合。”
    “你这家伙……”
    “差点忘记,我有买很多奇怪颜色的指甲油给妳!”
    原本还蹙着眉的虎基督,脸上突然亮了起来。
    “指甲油?”
    “妳一定会喜欢,放心吧!”
    最后他双手交叉拥住伏燹,用力把她抱个满怀,闻着伏燹身上令人熟悉的玫瑰味发香。万灵曾经说过圣子适合一闪即逝的茉莉,味道就像暗巷内微笑的女杀手;虎基督的气质适合薄荷,呛鼻但不难闻,清新又佻达;伏燹最适合玫瑰,即使是寻常味道,在份量极淡的时候却是完美诠释伏燹魅力的批注,女人味。
    抛开脑海里的思绪后,万灵的表情由原本优雅的赞叹一转而为久别重逢的兴奋。
    “睡猪小公主女朋友!有没有想我?看在妳居然牺牲睡眠时间跑来接机,我推测妳每天都朝思暮想──”
    “你答应带我去你朋友开的pub喝酒,别忘了!付钱的当然是你!”
    “有有有,我跟我朋友提过,妳要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哈,酒肉朋友!”
    “当然当然。”
    万灵放开伏燹之后,才发觉不太对劲。
    “等一下,我最亲爱最心爱最疼爱的莎莎宝贝女朋友呢?”
    “咳,沙勒美生病了。”十字告诉他。
    “生病?”万灵的表情几乎瞬间停滞:“生什么病?”
    “感冒。”
    万灵皱起眉头:“我不是有药放在……”
    “反正她生病了,现在还躺在床上,想见沙勒美就等回各各他。”十字补充:“对了,柏蓝和影在看顾着她。”
    “柏蓝?在各各他?”万灵的声音听起来像惨叫。
    “妹妹生病、哥哥亲自照顾。”
    “可是他他他他──柏蓝讨厌我!”
    “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
    “而他在我离家半年回归之日、守在各各他准备一枪狙击我的脑袋?”
    “你想太多。”
    “不是这样──”万灵非常正经地看着十字:“他非常痛恨我,比你想象的还要痛恨。我会被他杀了,一定会!”
    “他没有这么无聊。”
    “怎么会这样……”
    万灵哀嚎之时,突然有个小女孩从女化妆室快速冲出,抱住万灵的腿。
    “哥哥,我好了!”
    “啊,依瓷。”
    小女孩用湿漉漉的手抱住万灵,万灵的裤子立刻印上水渍,不过显然他并不在意。还有个女人追在女孩后面走出,对万灵点头微笑。
    “谢谢妳,大美女。”
    “不会,你的女儿很可爱。”
    “啊哈哈谢谢妳的称赞,大美女。”万灵抱起小女孩,给女人一抹迷人的笑容:“小依瓷,跟大美女姊姊说谢谢。”
    小女孩露出害羞的表情,向女人道谢。
    “不会,真的不要紧。”
    那女人莞尔之后,便与万灵道声再见。万灵以眼神示意渐行渐远的女人背影,告诉其他人:“飞机上认识的美女,替我带依瓷上厕所。”
    “……依瓷?”伏燹错愕的看着万灵怀中小女孩。
    “大美人女朋友没跟你们提起?小依瓷,跟大哥哥大姊姊们打个招呼。”
    “哥哥姊姊好──”小女孩用很细的童音与基督们说话,然后害羞地抱住万灵的脖子。
    “依瓷依瓷,这边依次是我跟妳说过的:大美人姊姊、睡美人姊姊、女王姊姊、安索哥哥和艾斯密哥哥。”
    “她是依瓷,万灵在赛亚克里尔遇到的布雷格幼儿。”圣子解释。
    “被卖到赛亚克里尔?”晓星疑惑于眼前的女孩说的是塞万唯尔语。小女孩看起来大概比瑞斐尔小一点,很浅的褐色长发,发量很少可是又卷又柔。
    大概是晓星的左眼引起小女孩的兴趣,依瓷的黑色眼睛直直盯着晓星好奇转动着,像个洋娃娃般淘气可爱。晓星回以女孩微笑,女孩羞得躲在万灵怀中,他又是一笑,拨开女孩头发检查她的脖子,旁边有一个十字型的烙印。
    “我还以为你一夕之间多了私生女。”伏燹若有所思。
    “才没这回事。”万灵摇头:“别教坏小孩子。”
    晓星稍微远离小女孩之后,依瓷又把视线一直绕在晓星身上。她伸手拉拉万灵的衣服:“哥哥,什么是“私生女”?”
    “妳看吧,坏老师。”万灵瞪了伏燹一眼。
    “走吧,我们回各各他。”圣子开口催促,而同时小女孩还在追问关于“私生女”这个字汇的意思,万灵忙着企图给个解释。晓星替万灵把他的行李和冲浪板提起,另外还有一袋购物袋。十字见东西不少,主动过去帮忙,两人因此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
    “万灵,这是什么?”
    购物袋里装着好几组文具用品,像是铅笔、擦子、胶水、蜡笔、安全剪刀之类的东西。里面还有一个很好看的墨绿色运动书包,一支幼儿用的小手机。
    “啊,那是给雅各布的礼物。你们忘了他明年就要上小学?”
    各各他的瑰门才刚被打开,一个人影已经迅速脱下鞋子、飞奔跑入屋内。他手上拿着手机不停讲话,一直呼喊许多女人的名字,过一会儿切掉电话,铃声又再度响起,电话接都接不完。
    好一阵子之后,万灵总算切断最后一笔通话,跑到客厅对着所有人大喊:
    “我回来了!大家有没有想我?”
    回应这句问候,绽华在沙发上翻书,抬头望了他一眼又继续看书;随行从内庭院的方向往这边看了看,不太感兴趣地把头转回去;影基督在地毯上教瑞斐尔读书,只是礼貌性地对他微笑,告诉瑞斐尔如何称呼万灵,又回头带瑞斐尔拼出简单字汇。
    今天是假日,堕天在家,手上抱着依瑞丝杜斯,接过厨师给他的奶瓶便朝西楼走去。
    万灵一阵失望,觉得气馁。
    “我消失这么久,为什么大家都不太在乎?”
    “谁叫你常常跑来跑去。”虎基督接在万灵后面进屋,一拳卯上他脑袋:“少大声嚷嚷吵死人了,去找血!”
    “我现在就去!”
    万灵提着行李快步通过西楼、到北楼后一口气爬到六楼,他的手机又猛然响起,万灵却切断电源,直接冲入血基督的房间。
    接着万灵猛然想起,十字稍早提到血基督生病、看顾她的是柏蓝和影。刚才影基督人在客厅,也就是说现在房内只剩下──
    柏蓝·提斯狄,一对宝紫色的漂亮眼睛瞟过门口的万灵,忽视他后又把视线转回床上的妹妹。
    血基督熟睡着,侧着身体让脸趴靠着枕头。床头柜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温开水,小猫阿九蹲在上头喵喵叫着。
    “……柏蓝,好久不见。”
    柏蓝·提斯狄岂止是没有回应万灵的招呼,根本完全无视他的存在。这样的反应让万灵有些尴尬,但还是强作镇定,把行李放到墙脚后快步走入房间,来到床边探探血的额头。
    柏蓝微让出位置方便万灵探看血的状况,表情却不太愉快,像是不想和万灵共处一室般,他接着干脆就起身离开。
    万灵注意到他的双脚似乎装了义肢,脚步不快却很自然。万灵的脑海中浮现几个他所知道的手术医师,并且猜测柏蓝的医师会是其中哪一个人。
    等到柏蓝完全离开血基督的房间,万灵松了一口气。
    他坐到血的床边,从床头柜找到体温计替血基督测量。血基督没有发烧,但是身体流很多汗。万灵从他的行李中翻出某种药锭放在桌上,替血基督把棉被拉开一点,让她不会这么的热。
    血基督翻了个身,张开眼睛,模模糊糊看到万灵那张脸孔。
    “……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连微笑也和平常不太一样。血基督坐起身体,盯着万灵的脸。
    “这次消失半年,很久吧?”
    “你变瘦了。”
    “对啊,在那边每天都工作工作工作,不想瘦也很难。”
    血基督莞尔,万灵的嘴角也跟着上扬。
    “哥哥人呢?”
    “柏蓝刚刚才出去,大概是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吧。”
    万灵这么说,血基督就懂了。
    “别理他,到现在还是这样。”她道:“当年是我自己的决定,他不应该把气出在别人身上。”
    “喔,没关系。”
    “……什么?”
    “我说,没关系。”万灵露出一抹很欠打的笑容:“如果是因为莎莎大美女的缘故,就算被全世界的男人怨恨也无所谓喔!”
    血基督根本没理他这句话。
    “说说症状,喉咙会不会痛?有没有耳鸣?胸口闷不闷?”
    “喉咙痒、咳嗽、打喷嚏,除此之外没有问题。”
    “大概是着凉,多喝水,三餐吃这种药,包准两天后就没事,有一个非常愉快的圣诞假期。”
    “嗯,谢谢。”
    血基督的视线向后望,看到万灵的行李和一大袋购物袋。
    “你又买什么东西回来?”
    “除了我的新衣服之外,有一件给妳的礼服、一件妳的泳装、一块冲浪板、新的泳裤和蛙镜、给其他美女的化妆品和礼物,啊还有这个。”
    万灵把购物袋里的东西拖到血基督床边,打开给她看:“给雅各布的礼物!他明年要上小学!”
    “雅各布?”
    血基督眨眨眼,没听懂万灵说的话。
    “对,我的雅各布!他这学期又当选幼稚园小班长,有这么可爱又活泼的儿子,是我毕生最大的骄傲之一!”
    “……儿子?”
    “对啊,莎莎宝贝,妳今天怎么回事?”
    “你有……儿子?”血基督的迟疑拖得很犹豫,而且非常不可置信。
    “雅各布·薄方啊,以雅妲怀孕了没告诉我,结果几年前突然发现自己有个三岁大的乖儿子──妳忘了这件事情?”万灵基督滔滔不绝,但很快就发现血基督的表情不太对劲:“……等等,莎莎宝贝,我怎么可能……没有跟妳说?”
    “你出去──给我滚出去!”
    血基督瞪眼大吼,抽过床边的黄龙唰啦一声抽剑出鞘,万灵大退数步,不知所措。
    “我居然没告诉妳?怎么可能?”
    “给我滚!西铎克·伏尔纳!”
    “等一下等一下,妳火气别这么大!我怎么可能没跟妳说?说不定是妳忘了!”
    “混帐东西!”
    血基督跳下床,黄龙对着万灵一剑划下。万灵先是闪躲,在血基督又快又准的第三次出击之后,万灵终于抽出他的手术刀直直抵住血基督的攻势。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隐瞒妳的,莎莎宝贝!”
    “不准那样叫我!”
    血基督气到连握剑的手都冒起青筋,攻击一次比一次犀利。万灵自知理亏,不断道歉又不断闪躲,半退半安抚,却怎样也无法平息血基督的怒气。
    “别这样──莎莎宝贝!我这么想妳,别让这种事情破坏我们的感情!”
    “油嘴滑舌的混帐,你最好立刻──”
    血基督长剑猛然挥向万灵,却一时失去重心偏离了五度角。她暗叫不妙,才想退步稳住阵势,万灵已经抽身出现在血基督旁边,一把抱住她把她按到床上。接着立刻伸手挑走血基督的长剑,丢到床边的地毯不让血基督碰。
    “别生气、别生气!”
    “放开我!”
    “这样吧,圣诞夜那天我答应出席雅各布学校的圣诞晚会,妳陪我一起去?”
    “不要,你自己──”
    万灵调皮地用舌头堵住血基督的嘴,不让她说话。
    血基督一拳朝万灵胸膛卯,万灵微笑吃了下来。
    “怎么样,跟我一起参加圣诞晚会,看看我可爱的六岁儿子,介绍你们认识。”
    “我才不想去!”
    “他真的很可爱,而且听说他要饰演睡美人里面的白马王子!”
    “……为什么圣诞节要演睡美人!”
    “不知道,反正他们学校比较奇怪。”万灵微笑看着被他压着的血基督,将头枕在她肩膀旁的枕头上:“跟妳道歉嘛,我以为妳知道雅各布的事情。”
    “……算了。”
    万灵心想,血基督每次都这样闹别扭和解,真的很可爱。
    “所以,陪我去圣诞晚会?”
    “你自己去,我才不想──”
    万灵突然拦腰抱起血基督,把她从躺着的姿势拖成背对自己坐在床上,血基督使力挣脱,万灵却抱得更紧,扣住血基督的两只手腕。
    “西铎克!”
    “不陪我去──我就一辈子这样抱着妳──哈哈哈哈!吃美人豆腐果然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然后就听到万灵的闷哼。血基督手肘向后揍在他腹上,用下手掌利落推开万灵靠着她肩膀的头颅,迅速脱身。
    “喔喔……痛死了……”万灵一手抱着肚子,一边抬头叫住作势要离去的血基督:“莎莎宝贝,真的不陪我?”
    血基督先是沉默,思考片刻以后丢出一句话:“……随便你。”
    万灵大声欢呼,跳下床又是张臂将血基督抱住,血基督头痛地按着太阳穴,连再度挣脱万灵的精力也没了。
    “莎莎宝贝──让我跟妳分享关于雅各布的事情吧!如果以前没有告诉妳,现在一定要全部让妳知道──我的儿子叫做雅各布·薄方,跟母亲的姓,长得超级可爱,可是我没和他母亲结婚,除了法律上是他生父之外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雅各布的妈妈叫做以雅妲·薄方,是我大学医学系的同学,大一上学期的女朋友。以前跟妳提过我申请学校的研习计划,就是可以到兆洲和殷地亚学习不同国家医术的菁英计画,所以我动身离开塞万唯尔,也和以雅妲分手。后来以雅妲才发现自己怀孕,可是根本联络不上我,就休学把小孩生下,我回到国内之后也跟她失联了。雅各布三岁那年,他出车祸被送到艾札拉市立医院急诊室,妳也晓得我当时在那里实习,因为救回雅各布一命,才发现这件事情。”
    “……你说他今年六岁?”
    “对,生日是十一月三日,明年就上小学一年级了!”
    “长得很可爱?”
    “妳会喜欢他,一定。简直是我的翻版!”
    “是吗……”
    血基督露出苦笑,万灵见状欣喜地抱住她。
    “莎莎,妳笑了!原谅我了?”
    晓星基督退出手枪的弹匣检查子弹数目,接着用熟练的速度把弹匣归位、手枪塞入腰上枪带。
    “艾斯密,刚回来你又要出门?”
    晓星转头,看到万灵和血正从楼上走下来,万灵兴高采烈地向他询问。
    血基督手上拿着药丸转往厨房拿水,晓星并注意到柏蓝在餐厅与圣子交谈。晓星想,大概就是因为这样,万灵才不敢跟在血后面,而跑来找他说话。
    “任务,因为血感冒了,圣子要我去执行。”
    “喔。什么任务?”
    “黑帮、交易现场。”
    “有趣的组合,我也要去。”
    “……你要去?”
    “在塞万唯尔消失这么久,大家都会以为万灵基督已经被杀死,所以我回国以后当然就要大显身手才可以。艾斯密,你不介意让我同行?”
    “嗯,无所谓,反正目标有两人。”
    “我开车。”万灵边说边抽走墙上隐形柜内的车钥匙。
    晓星穿上大衣、掏出香烟,转身准备开门。
    “你的烟还是抽这么凶?”
    万灵问他;晓星露出浅笑。
    “对。”
    血基督倒了矿泉水,把万灵给的药丸吞下肚子。圣子和柏蓝的交谈刚好告一段落,血基督转头便看到柏蓝在看她,耳边是万灵刚出门的关门声。
    “他给的药?”
    “嗯。”
    圣子走开了,柏蓝便上前与血说话。
    “我等一下就回去。”
    “……不留下来多待一天?”
    “不用了,有医师在。”
    他的口气很冷,尤其说到“医师”两个字的时候。
    “可是……”
    “有医师就没关系了,我本来也是担心妳会逞强才过来看看。”
    “……医师、医师、医师,你一定要这样?”血基督突然一股怒气上来,很不高兴地瞪着她的哥哥:“他有名字,西铎克·伏尔纳。你发脾气也有个限度,我不懂这些年来你在气他什么,要发脾气的话应该是对着我发,不是对着他!”
    “我不会对妳发脾气。”
    “说要走的人是我,说要学杀人的也是我。如果当年万灵不肯帮忙,我就会找十字或晓星,人选根本没有差别,重点是决定踏入这个世界的人是我自己。”
    “……就算知道事情是这个样子,妳以为把妳从正常世界带走的那个家伙,我可以微笑跟他道谢:“感谢你按照我妹妹的意思去做”?”
    “我只是请你不要老针对他、老是迁怒!”血基督真的动了气:“什么是正常的世界、什么又是不正常?我倒认为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世界,才应该是正常的!”
    “这是什么话。”
    “没有事情应该绝对,所有事情都是互相比较之下的相对结果。我觉得好就好,如果你没办法支持我,也请你不要干涉、不要妨碍我身边的人。”
    柏蓝的眼神似乎闪过了什么,瞟过一抹慌张。血基督被这样的眼神弄得有些心烦内疚,后悔自己太冲动的语气。
    “不要妨碍妳……身边的人,是吗?”柏蓝那对与自己妹妹相同的曜紫色眼睛,定定望着妹妹眼中的人影:“当年并不是我对妳伸出援手,妳并没有向我求救。”
    “哥哥……”
    “这就是我最不明白的地方。妳对伏尔纳开口了,却没有想过我。”
    “可是当时──”
    血基督的一句话卡在嘴巴里冲不出口,窒碍在她和柏蓝之间。她并不认为自己已经有勇气告诉哥哥,当年发生的所有事情。
    ──士兵、怒骂、暴力、抚摸、伸上来的手、被撕裂的东西。
    “……算了,哥哥。”
    “总之,我等一下就回去。圣子说可以送我。”
    “嗯,谢谢你来看我。”
    柏蓝转身离开,站得远些的圣子便拿她自己的车钥匙准备送走柏蓝。血基督敛下眼睛,放下她的水杯。
    十字走过来,也替自己拿个水杯倒水喝。
    “兄妹又吵架了。”
    “多管闲事。”
    十字露出微笑:“柏蓝关心妳,他一直很在乎宝贝妹妹。”
    “所以就可以对不相干的人乱发脾气?”
    “至少军队中出名的神枪手哥哥,没有拿着狙击枪瞄准万灵的脑袋。”
    血基督斜眼瞪了十字,十字依旧笑瞇瞇。
    片刻之后,血基督总算叹口气。
    “他说当年我没有向他求救。”
    “……那个时候?”
    “对。他说我向万灵开口了,可是没有想过他。”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当时发生的所有事情。”
    “我说不出口。”
    “妳并不需要说出来,沙勒美。”
    “……我对自己的哥哥说不出口。”
    “我知道。这不是妳的错,也不是柏蓝的错。他在最关键的时候不在现场,所以处理事情的人才会是我、晓星和万灵。”
    血基督还是觉得心情很烦,很毛躁。
    十字扬起嘴角,露出能够让人感到安心的笑容,伸手轻轻地拥住血基督,给她一个朋友所能给予的温暖拥抱。
    “不需要回想这种事情,痛苦既然已经发生,妳应该向前努力,记住这个仇恨。”他低头俯吻血基督的额头:“我们都会陪着妳,大家都会。签下开刀同意书的是万灵,所以他绝对不会离开妳一步。”
    “……对不起,我承认今天脾气真的不好。不只是因为这件事情而已。”
    “看得出来,下楼以后的妳不是很高兴。”
    “你知道雅各布·薄方吗?”
    “嗯。”
    “还有谁知道?”
    十字细数:“圣子、伏燹、晓星、绽华、随行、虎、影……大家应该都知道。”
    “可是我不晓得。”
    十字眼底闪过一抹讶异。
    “……照理说,他不可能没有告诉妳,他并没有隐瞒这件事情的意思。”
    “我知道,可是他的确没有跟我说,他大概忘了。”血基督淡淡地道:“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有我什么都不晓得。我和你们认识的时间最晚,有很多关于大家过去的事情,我全部都不晓得。”
    “我们不是故意瞒着妳。”
    “这我也了解,可是我就是不甘心。”血基督握紧拳头:“没有赶上的这段时间无论如何也无法弥补,你们过去共享着同样的一段时间,可是我没能参与。”
    “别这样。”
    “算了,当我没说这些话,听起来像是小孩子在撒娇。”
    十字被这句话逗笑。
    “对了,妳见过依瓷没?”
    “依瓷?还没有。”
    十字招手叫唤,一名褐发黑眼的小女孩立刻跑到他们脚边。
    血基督看到对方,那是个个头很小的女孩子,一头柔顺到接近金色的浅褐色长发像丝绸般又柔软又有光泽,影基督刚才替她绑了辫子公主头,头发垂散在肩膀上。从她笑起来跑出酒窝的两面脸颊,看得出她的害羞可爱。
    “依瓷,她是莎莎姐姐,西铎克哥哥的好朋友。”
    “莎莎姐姐妳好──”
    依瓷伸出小小的手掌和血基督握手,脸颊都泛红了。
    “依瓷好害羞喔。”十字取笑她。
    “因为莎莎姐姐好漂亮。”
    听到依瓷的发言,血基督愣了一下,感到讶异。
    “我喜欢莎莎姊姊。”依瓷小声地说:“西铎克哥哥说了好多好多莎莎姊姊的事情,他说我一定可以跟莎莎姊姊变成好朋友。”
    血基督蹲下身体,让自己眼睛的高度更接近依瓷。
    “依瓷也好漂亮,我喜欢依瓷。”
    “真的吗?”依瓷双眼亮了起来,抬头非常期盼地看着血基督:“莎莎姊姊真的也很喜欢我吗?”
    “当然是真的。”血基督给依瓷一抹温柔的笑容,依瓷又紧张又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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