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胡家发生大事的前几天,大周朝的宫里,在尚且还没有被人围守着保护起来的时候,倒是也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天气尚好虽然偶尔还是会带着几丝风寒,但是春天的气息还是十分的浓烈的。
大周国的皇宫倒是和中原王朝的皇宫,相差的也不是很多。都是四方的皇城,一波波错落有致的太监和宫女,甚至就连宫门的大致朝向,都是多差无几的。等到了,日暮最后的一丝光亮散去,天边隐约还残留下来的一点蓝的时候,夹道里的石亭子,也要开始准备燃灯了。一群群看着大约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太监们,一个个井井有条不慌不忙的提着灯油桶,举着纸捻子碎步向前,风把顶端一星细微的芒吹得发亮,顺着队伍的慢慢行进,原本还是暗着的道路,一点点的凉了起来,像是一条光明的线,沿着墙根蜿蜒而来。
看着似乎很是气派繁盛的皇宫里,却不知道是因为夜晚的降临,亦或者是因为晚上潮气的侵蚀,只不过是随着墙上的宫门一打开,扑面而来的就是大量澎湃的潮气,打得人心头就是一个激灵。原本端着托盘的宫女正想要去复命,但是眼睛一错,似乎是看见了什么自己意料之中的事物,停下了自己还正在小碎步行进的路程。
迈出去看了眼,乍一对上视线的时候,忙不迭的赶紧行了一个礼,这才不慌不忙的又退回身来复命。只见刚刚宫女所注视的那个地方,忽明忽暗的,一个曼妙的倩影忽隐忽现的站在那里,她穿了一席莲青色万字曲水织金连烟锦裙,许是因为夜晚的湿气忽然淡淡的阴影交错,看起来,就好像整个人都似乎浮现在一团绿朦朦的雾气之中的一般。
不知是错觉还是现实,原本就显得十分身量苗条的身形,如今因着身上的这件衣物,倒是显得愈加见清瘦,身子纤细得如弱柳扶风一般,不盈一握。
看不清面目,原本就因为有着阴影的遮蔽,但是现下看来,似乎还发生一些其他的事情。只因为,她以团扇障面,不能够透过团扇看清楚身后的面目,倘若不是身后随侍的小宫女,还有那熟悉的香料味道,只怕一时半会儿,还没有人能够认出来,面前的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只是这样远远的一打量,就只能够注意到身前女子那发髻上一支纤长的缠丝点翠金步摇闪闪明晃,映着象牙骨的扇子更是盈然生光。
看到了那副光景,原本正打算要继续前行的魏姑姑这才心头一动,微一侧头,步摇上玉色小珠坠子和细若瓜子的金叶子亦跟着轻轻摇动,闪烁出明翠的波觳。倘若没有人注意,只怕还没有人能够发现,在这里的门旁的阴影里,站着个人,暗处也有清晰深刻的五官。
“尚衣局的衣裳送到了,请大人过目。”魏姑姑一边恭敬的掀起了托盘上遮蔽的布料,一边毕恭毕敬的请示道。话说的恭敬,但是对面的那人却好似全然都没有听到的一般,并未上前来,而是先站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匆匆一瞥,这才不禁发出了一个惊叹的“咦”声。
只见被宫女托呈上来的大红漆盘上,除去那防灰尘的避水布之外,便就露出了下方那被叠得锋棱毕现的朝服,随着托盘慢慢的呈上来,阴影里的人这才随着那速度,不慌不忙的缓步挪进光带,就好像刚刚那个发出惊叹声的,不是自己一般。
没有过多的在意身边其他人的想法,她微微侧过脸,灯下的面孔,不知道是因为灯光还是月光,白得莹然,像是被笼上了一层虚无缥缈的雾气一般。身后第一次侍候的小宫女半低着头,竟是有点看呆了一般。没有注意到身后人若隐若现投来的视线,她还是顾自仔细的抬手检验每一个边角每一道缝,主子的冠服,从成衣直至送进东宫,必要经过无数层筛选,越是到了最后审查的时候,就越发的变得严苛不敢大意起来。
宫人们垂眼盯着自己的脚尖,等待是最煎熬的,但却也是不得不经历的,大家还是像着前几道检查似的,大气都不敢出的等候着身前人的最终检查结果。原本以为这次应当会和之前的检查所差无几,但是不却是不知道,是自己等人的错觉,还是真的和以往不同,这回验的时候意外的有点长,左等右等等不来示下,原本还是十拿九稳的想法,忽的一下子就咯噔了起来,提在心口,忽上忽下的,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即使是这样,在场的人,却还是都谁也没敢抬眼瞧,只是随着自己身体中越发隆隆的心跳里,不知不觉一点点的弯下腰去,已经是呈现半认罪的状态了,一片寂静中,只能够听见檐上风灯的铁钩子在被风吹得摇曳间,正在吱扭轻响,一声一声的,不仅不悦耳动听,反而是因为在夜深人静时,变得异常刺耳了起来。
一片琵琶袖轻轻摇过,头顶上飘下个酥柔的嗓音,“魏姑姑,你闻过迦南的味道吗?”声音虽然轻柔,听着也很是细腻温柔,但是却意外的像是一道晴天霹雳,忽的一下子就打在了送衣服来的尚衣局管事身上。管事魏姑姑先是一惊,这才后知后觉的仓促间“啊”了一声,似乎半是不解半是疑惑,但还是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是,奴婢闻过……”
随着魏姑姑的话音未落,那一头,漆盘已经是被一根细长的手指慢慢的推了过来。
管事的惶然抬起头来,正对上一双美丽的眼睛。这双眼睛没有经历过苦难的打磨,它是活的,里头有浩浩烟波,也有春水细流。但是在宫里稍稍活了些年头的人都知道,在这世间上,然而越是好的东西,越容易生出距离感。就像神龛里的菩萨,只能敬畏,却不能够和它相亲相近。
魏姑姑看着这意外的阵仗,不免的一时有些心慌气短,但还是颤着手牵起袖子撩那衣裳上,细细的品了一番上面的熏香,气味幽幽的,许是发散后已经不那么浓烈,但沁入鼻尖还是甜得起腻,虽然好闻,但却是一股陌生的味道。
“怎么回事!”她陡然一惊,转过头厉声训斥宫女,“是谁自作主张换了熏香?”承托着漆盘的宫女惊得厉害,十个手指头紧紧扣着盘沿儿,扣得指甲发白,似乎是要深深的将指甲抠进托盘的边沿里面去。但即使是这样,回答魏姑姑的话,却还是有条不紊的,“回、回姑姑的话,头前儿夏管带来巡视时说的,太子爷怕是不爱迦南的味道。说南边进贡了一串佛珠子,太子爷没叫留下,沾手就打发人送四执库了……”
闻言,魏姑姑气得咬牙,差点没有当场就要打骂气身后的小宫女来,心中一阵惶恐,惊斥责道:“姓夏的是个什么东西,我的吩咐不听,好端端的,你们倒要听他的!”
可是气归气,事儿已经出了,现骂也救不了急。她转回身,放低了姿态蹲安,“奴婢这就加紧现熏一套过来替换,这会儿还不到戊正,耽误不了主子上朝的,苏大人,您瞧……”
苏大人,苏明月,是这东宫的女尚书。她和她们大多数人不一样,出身的缘故,入宫就是恭使宫人,官比四品。五年后又升一品,任东宫尚书,代太子批阅宫外陈条文书等,属太子幕府。可这世道,对女人向来不公,即便官名儿叫得响亮,前头有个“女”字做约束,协理政务之余,主要还是以照顾太子起居为主。
虽说是个女官,但是在这宫里面,只要是和外廷沾了边的女官,有时候可就远没有其他的那些人那么的好通融了。尤其这位以严苛出名,自己原本提心吊胆的千防万防,却没成想这一回,还是因为手下人的失误,意外的犯在她手上,看这位现在的样子,想来自己恐怕是没好果子吃了。
不出所料,没有顾及到魏姑姑期盼的眼光,本就是以严苛出名的苏明月没有理会她话中的意思,反倒是她哼笑了声,“晚香玉的味道,上头不喜欢。明儿到日子该用端罩了,万岁爷赏的只此一件,姑姑上哪儿寻摸一模一样的来替换?我这里当然百样好说,可就怕主子跟前交代不过去。魏姑姑知道,太子爷用香是有定规的,太显山露水的味道伤他脾胃,和他犯冲。”
对气味敏感,不过是最浅表的说法,太子有时会因气味起疹子,严重起来甚至胸闷。帝国的储君,这么金贵的人,平日里就该像是供佛一般的把他供着的,在这本就是大周国的皇宫里,能够有什么样的东西能叫他喘不上来气?又有谁敢让他喘不上来气?这背后的隐喻,剖析起来叫人心惊。魏姑姑听着话里面的意思,知道这一回是再难善了了,半是认命的呆住了,腿弯子一软便跪下来,已经是自暴自弃的扣着砖缝匍匐在地,“奴婢失职,请苏大人降罪。”
职上犯了过错,那是大忌讳,尤其这种贴身使的东西,没有往小了说的,只要发落,牵连的必定是一大片。魏姑姑感到恐惧,她在尚衣局干了十来年,一向顺顺当当,原本也已经是老资历的宫人了,却没成想,还是因为时候长了难免松懈。
原本在尚衣局,还能够凭着自己熬上来的职位,作威作福上一段时间,只等待着到了时间,能够被放出宫去了。却没成想现在呢,事儿一旦犯起来,连活命的想法都难了,其他的,诸如什么职务俸禄,那是连想都别去想它了。
套在外衣里面中衣,在浑然不觉间,已经是被汗湿的透透的了,就连在外面的外衣也隐隐的能够从中看出点一二来,放在以往,指不定落井下石的人有多少呢。但是在场的,除了苏大人身后的宫女以外,只怕各自的心中都很是明白,想来自己等人,这一回,就已经是到头了。心中这样的想法不绝于耳,也是看开了的想法,但是即使自己像是在筛着糠一样的坚持着,却也强撑着自己的一口气,硬朗朗的没有透露出丝毫的气虚来。
虽然已经是穷途末路,再加上这个宫里可不是个讲人情的地方,最后的结果到底如何,自己心里有数。但即使明白,心中也清楚,魏姑姑却还是恨不能一气儿闭了眼,也就完了,可现在还不能闭,得强撑着。
像是在这样强撑着的时候,全凭着的,不过就只是那一口哽在喉咙口中的气罢了,所以,在之后,魏姑姑惊骇间见一片绣着海水纹的袍裾踱进视野里来,灯笼照着经纬间镶嵌的金银丝,偶然迸发出一道刺目的光。
“都是相熟的,大可不必。”上头人的声气儿倒变了,分外和煦起来,“底下人自作主张,姑姑失察,虽不应当,但罪过不大。这样吧,当值的宫人上掖庭局各领三十板子。姑姑呢,禁足十天,罚薪半年,小惩大诫也就是了。”一面说,一面垂手虚扶了一把。转头吩咐把衣裳端进去换香重熏,身后几名宫女应个是,上前接过了冠服七事等。
掉脑袋的罪过,领顿板子罚半年俸禄就带过去了,从风口浪尖上,好不容易落回地上的尚衣局众人半晌都没有从那句话里面明悟过来,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便都已经是跪倒一片叩谢不止。魏姑姑一迭给她纳福:“苏大人真是菩萨心肠,今儿要不是您开恩,我们这帮人可活不成了。”对面的人脸色平常,神情里带了些微圆融的味道,“宫里当值,总有牙齿磕着舌头的时候。我这儿能走针,何必难为你这根线呢。”
话当然都在人嘴里,是好是歹也凭人家的心情。魏姑姑大有绝处逢生的庆幸,谢之再三,“将来大人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奴婢定当尽心竭力回报大人。”
对面的人牵唇一笑说好,转过身,往正殿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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