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蔓柔叶清名》第97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5)

    暮色西坠,太阳彻底消失,黑暗卷土重来。
    林蔓柔坐在沙发里,卷缩着好似一只和黑夜对峙的猫。
    今晚是她最后的机会。
    此刻叶清名正在卧室里,稍后他会去洗澡,她必须趁着这段时间到书柜那里找到被移动过的书。
    果然,不一会,从楼上传来了一阵花洒的水声。那声音断断续续并不规则,证明确实有人在花洒下洗澡。
    林蔓柔起身,穿着拖鞋无声的来到了书房里。她迅速的投入到寻找当中,争分夺秒也就不过如此。
    十五分钟后,水声消失,林蔓柔一惊,心想叶清名洗澡没有这么快的。
    过了几秒,不规则的水声又重新出现,她默默的松一口气。
    回到书柜旁边,印记已经看了一大半,可还是毫无头绪。
    也许叶清城只是想用“障眼法”骗过想寻找答案的人,实际上他并未在书里,甚至是书房里藏过东西吗?
    林蔓柔渐渐想要放弃。
    或许,只是自己想的太多了也未可知。
    她慢慢泄了气,身体疲惫的滑坐在书柜旁边。
    可是,就在她想要离开时,忽然看见背后书柜的里面,有一块非常明显的,灰尘被压过的痕迹。
    而放在这个位置上的书,是一本厚度远没有灰尘印记宽的《外科手术图谱》。那么也就是说,这本书本应该放在下面《骨科创伤学》的位置,而现在,却被移到了这里。
    书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林蔓柔正要将这几本书拿起来,一探究竟时,楼上的水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不到几分钟,叶清名的脚步声由楼上一下一下的来到了楼下。
    林蔓柔由书房的门出去,顺势来到后面相连的餐厅,假装在喝水。
    叶清名一边擦着半干的头发,一边对她说:“要不要去地下室看看?那里倒是有很多书,免得你一个人回家后发闷。”
    她来了兴致:“好,那就去看看。”
    “可是,”林蔓柔停下看看叶清名:“你头发还没干,还是吹干了再去吧,地下室大概会有点冷。”
    叶清名反应过来,笑道:“差点忘了,你等我一下。”
    说着,他跑到卫生间,用吹风机吹了一分钟便出来了。
    “走吧。”他说。
    两人顺着厨房后门的阶梯来到地下室。
    林蔓柔左右环顾,还好这里没有想象中那么冷。
    果然如叶清名所说,白织灯照亮的地下室里,书和一些旧家具堆在一起,散发着潮湿的木霉味。可这些东西虽然数量庞大,但是却不失整齐有序,分门别类找起来也很方便。
    “这里有一些是医学类的外文书,有一些是旧版的手稿。大哥曾和我说过说,等他退休了之后,这些书准备全部捐给医学院的图书馆。”
    “捐?”林蔓柔好奇。
    在叶清城的世界中,也会有“捐”这件事吗?
    叶清名从一堆书中抬起头:“当然,他曾经捐过许多书给学校,也不知是这一次。”
    他又想起来一件事:“我记得很多年前,应该是我刚刚上高中那一年,那一年里我个子长得特别快,所以好多以前的衣服都穿不了了。本来大姐想扔掉,结果后来还被大哥骂了一顿。之后所有的衣服,就被大哥拿去捐给贫困山区的儿童了。”
    林蔓柔觉得不敢相信,叶清城会是这样的人!?他会无私奉献到这种地步吗?
    不过她还是说:“那看来他是个很好的人。”
    叶清名耸耸肩,没有说话,接着看自己的书去了。林蔓柔看着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是赞同还是无所谓,总之觉得怪怪的。
    “这里的书实在太多了,都是你们从小到大的看的吗?”
    “哪有,这么多的书,根本看不完。有一些是我父母在世时的书,还有一些是我们平时买的闲书,也就是翻一番,就放在一边了。不过好在这类书不多,不然岂不是浪费。”
    听叶清名再一次提到他的父母,林蔓柔手里的动作渐渐慢下来,她又想起了那时看见过的那张调查报告。
    事情难道真的像自己想的那样吗?她要不要问问叶清名?
    林蔓柔想了想,觉得自己未免太过天真。怎么可能去问这种问题,难道叶清名会告诉她真相吗,真是异想天开!
    叶清名忽然说:“想什么呢?”
    她忽然间回过神,慌的掉落了手里的书。
    “没什么,刚刚看书看的出神。”她捡起那本书,放回了原处。
    叶清名不傻,相反的,他甚至比她更精明,更成熟老练。但是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迁就别人,对待人性也太过完美主义。
    但这个世界本就半真半假忽明忽暗,所以,那些追求完美的人则一定会受伤。
    她又想起了叶清名那句话“医者不能自医”。他本是说给自己听,但是现在想来,又何尝不是说给她听。
    身陷罪恶的牢笼出不来,以为自己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却不料最后反而是这个世界改变了自己。
    罪恶有如镜子,总会有一面找出自己的可怕。
    其实,他们都一样。叶清城和叶清名没有区别,自己和叶清城也没有区别。他们都在向着自己的内心做事,从没有怀疑过。
    别墅之行因为种种意外、种种机缘,没有任何收获。但是林蔓柔并没觉得失望,因为这仿佛是她一早就预料到的结果,所以她和叶清名平静的回家,平静的继续生活。
    面具依然还在,但是面具上的脸谱已经变得更加多变,也更加疲惫。
    养好身体后的一个午后,林蔓柔趁着阳光正好,准备到刘钰熙家看望她。行至她家附近时,林蔓柔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周远?”还好她还记得他的名字。
    周远正巧到附近办事,虽有些意外,但还是很大方的同她打招呼:“没想到在这见到你,听叶清名说了你们最近的情况,都还好吧。”
    “还好,还不错。你呢?”
    他笑笑,是那种犹豫而又勉强的样子。
    “医生的工作,就是这样。忙来忙去,没什么好不好的。”
    看得出,他的工作或者是生活,并不如意。
    “哦对了,不知道叶清名有没有和你讲,我就快结婚了。”
    林蔓柔有些意外。
    “恭喜恭喜。”
    “谢谢。正好我刚刚取到新的请柬,这就给你们写一张?”说着,他和林蔓柔到了最近的一家咖啡店,他拿出包里刚刚印刷出的请柬来。
    周远挑了最上面的两张,认认真真的写了“叶清名”和“林蔓柔”之后双手递给她。
    “你们一定记得来参加。”
    林蔓柔郑重收下,由衷笑道:“好,一定。”
    周远合上笔盖,又打开。
    “钰熙呢?她最近怎么样?”
    林蔓柔没料到他还会提起刘钰熙。
    “还好,还是老样子。”
    对于他和刘钰熙当初那件事,林蔓柔对他多少还是有些不满的,不过现在说来,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周远点点头,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后悔,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知道有些多管闲事,但还是想问问:“你们当初分手,究竟是因为什么?”
    周远喝了一口咖啡,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无法在一起。但我承认,和她在一起时,是真心喜欢她。”
    “不是一个世界,所以不能在一起。”这个理由简直是万能的,不论从金钱角度还是精神世界角度。
    不是一个世界,频道不在一起,所以这辈子只能当陌生人,连做朋友都是在造孽。
    可是不蒸馒头蒸口气,即使林蔓柔现在知道周远的想法,还是要为刘钰熙当初流过的泪讨回那么一点公道。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陪你生活,帮助你度过难关?难道她就是那种只能共富贵不能同苦难的人吗?还是你认为,她是个什么都不能做的娇小姐。只能摆在窗子里看,不能触碰。”
    周远看看她,好像看惯了这种质问。
    “我承认,她不是那种金钱至上的人。她能吃昂贵的法国大餐,也能吃街边的麻辣烫,这是一种美好品质。但是如果当麻辣烫作为平常,而法国大餐变成奢侈,甚至是遥不可及的时候,日子就不那么美好了。”
    林蔓柔愣住了。
    确实,假如有一天,当刘钰熙现在最普通的生活都变的奢侈时,不知道她是不是能够适应,能不能接受。
    林蔓柔承认周远说的有道理,所以当她讲这番话转达给刘钰熙时,并没说太多她自己的解读。因为他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刘钰熙大概是这段时间想得很多,所以不再钻牛角尖了。
    她淡淡一笑对林蔓柔说:“你知道我那时,为什么会和简项在一起吗?”
    “空虚?还是别的,我不相信是爱情。”
    刘钰熙白了她一眼:“确实,不是爱情。”
    “我说不清那是什么,也许是赌气。但是赌谁的气呢?我自己也不知道。直到刚才你说了周远的话,我才想到,大概就是赌他的气。”
    “我当初不同意他的的话,甚至还气急败坏的拉着你去吃麻辣烫。但是现在终于明白,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就是因为有道理,我才更气。”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毕竟现在对我来说,健康才是最重要的。我还要等着复查,不管好与坏,都要承担。就像你说的,人总要向前看。”
    林蔓柔笑着看向她,觉得她好像不再似从前的那个刘钰熙,而是变了一个人。
    刘钰熙忽然问:“你这次去别墅没有发现,以后准备怎么办?”
    林蔓柔摇摇头,自从刘钰熙得病、自己的孩子没有之后,她好像越发的疲惫,越发的健忘。不知道是不是病痛所带来的痛苦,渐渐冲淡了当初仇恨的感受,她现在的自己,似乎与复仇这条路越走越远,
    她的本意并不是如此,只是她实在是觉得太累了。如果可以的话,哪怕能逃避一下,那该有多好。
    但是现在不允许,所有的情况都不允许她有一丝懈怠。
    林蔓柔强打起精神,问刘钰熙:“最近觉得好点了么?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一定及时去医院。”
    “我知道,你就别担心我了。倒是你,被权薇这么一闹,难道就这么算了?孩子因为她没有的,她还见死不救,你差点就因为她死在墓地里了。我见你怎么也不生气,也不和叶清名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怎么可能没想过。我们现在攥在手里的筹码一样多,谁都不能多说什么,谁也不能相信对方会守口如瓶,只能隔岸观火。先下手未必是上策,静观其变、伺机而动吧。”
    刘钰熙努努嘴,看着自己的手机说:“前几天叶思思给我打电话,好像是想说结婚的事。不过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见她,所以你要不要去看看?”
    林蔓柔想了一会,正巧她也好久没见叶思思了,便答应下来。
    时隔这么久再见叶思思,林蔓柔觉得她变得更加清廋、更加单薄了。
    林蔓柔先问:“最近在忙结婚的事吗?准备的怎么样了。”
    叶思思摇摇头:“都是他们家在准备,我不想管了。”
    “不准备婚礼的话,你就要保重身体,不然结婚的时候可就不好看了。”
    叶思思眼神无光,眼珠转了转,小声的说:“无所谓,我不在乎这个婚礼是什么样子的。”
    林蔓柔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她并没有以身作则,也称不上是过来人。她觉得自己在婚姻这件事上,尤其是对叶思思来说,并没有过多的发言权。
    “其实那天我找钰熙姐,是想找她喝酒。我实在太闷了。”
    叶思思以前在国外时,几乎不曾喝过酒。从前是陪读的沈茹贞不许,后来就是李缘不许。所以她一直都过着滴酒未沾的生活。而这次忽然心血来潮想喝酒,大约因为她心里太苦,只能借酒浇愁。
    林蔓柔无奈的看着她,心里还是不免泛起恻隐之感。如果李缘和她并不认识,是不是她今天的烦恼也会少一半。
    她试探着问她:“如果你没认识你的那个男朋友,是不是现在嫁给纪恒,就不会这么难过?”
    叶思思的眼圈里忽然浸满了眼泪:“即使没有他,我也不想嫁给纪恒。我相信纪恒对这件事也是不同意的,可是他不同意为什么不和家里说清楚,非要将我牵扯进来。”
    “除了那次相亲,他还对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他只不过是不反对,但是也不作为,听之任之。他心里有别人,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婚,我不理解。”
    林蔓柔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纪恒是见叶思思单纯胆小,所以想和利用她结婚来堵住父母的嘴,接着光明正大的去找他真正爱的人吗?!
    虽然这种想法有点荒诞,有点夸张,但是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林蔓柔担心,便和叶思思分手之后很快回了家,见到叶清名之后将这件事告诉他。毕竟他是男人,应该了解纪恒的想法,而且他又是叶清城弟弟,也是现在最能说得上话的人。
    “纪恒?他应该不会,我见过他一次,还算稳重。”叶清名竟然对他评价还不错。
    “可是他稳重,和他蓄意欺骗思思然后结婚,并没什么太大关系。”
    叶清名刚刚回家就和林蔓柔探讨这件事,一时间有点头大。为此,他不得不把自己的思维从医院的手术台,转移到儿女情长上来。
    接着,他迅速领会了林蔓柔的意思:“你是想让我劝劝大哥,放弃叶思思和纪恒的婚礼?”
    林蔓柔小心翼翼的点点头,一样没有把握。
    叶清名很为难,他一向不愿过问叶清城的家事,更何况现在这桩婚事又对叶清城很重要。
    他和她坐在一起,尽量明白的和她说清楚:“他们的婚事,是从一开始就已近定好的。这件事纪恒一直就知道,只不过当初因为思思年纪小,所以一直没和她说过而已。”
    她忽然问:“这算不算是包办婚姻?”
    叶清名笑道:“你说算吗?多少都有点这样的意思在里边。其实,如果纪家没走到今天这步,大概这婚事也就算了。但是时至今日,大哥前段时间又出了那件事,所以和纪家的婚事,就是势在必行的。”
    她忍不住问:“叶……大哥他都不在乎自己女儿的幸福吗?还是说,他自己的问题,非要靠女儿牺牲自己结婚才能解决?”
    叶清名见她越说越激动,忍不住拍拍她的手说:“不论怎样,现在大局已定,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的。大哥认定的事,大嫂劝都没用,我们就更不能说什么了。”
    林蔓柔有些失望,是啊,连叶思思的亲生母亲沈茹贞劝都没用,叶清名又能说什么。
    可她还是不甘心:“那如果这件事换成你你呢?如果是你的女儿,你也会这么做!?”
    叶清名摇摇头。
    “当然不会,如果是我的孩子,我只要他健康聪明快乐就好了。至于学习、工作、金钱、权利,他尽力就好,也不能强求。”
    林蔓柔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如果叶清城也能这么想,大概叶思思的命运会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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