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墨瑾之从温泉殿出来,外袍随意的搭在肩头,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着水珠,抬眸睨了一眼王帛欲言又止的神色,淡淡开口道。
“皇上,不仅是众位嫔妃们,各位朝中大臣也都在殿中跪着,您看,是否要见一见?”自从墨瑾之下朝之后,由文丞相带头,那些朝臣们可一直跪到了现在,皇上如此态度,难不成要一直这样看僵持下去?
果不其然,墨瑾之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眉头微拢,顿了顿,冷冷道:“不见。”
王帛点了点头,见到墨瑾之又往案桌那边去,连忙过去又多点了几个灯盏,在墨瑾之身边伺候着,再也没有半句劝说的话。
皇上主意已定,而且从来不是一个轻易改变主意之人,那些人怎可凭着只言片语用苦肉计迫使皇上就范?
墨瑾之在案桌前翻阅奏折,王帛随侍一旁,整个殿内只听得到奏章翻阅的声音,外头虽然候着那么多人,却无一人敢大声喧哗。
“皇上,夜深了,歇吧?”王帛挑了挑灯芯,望了望窗外,轻声提醒道。
墨瑾之仍一门心思翻阅着奏折,似没听到王帛说的话一般。又过了许久,墨瑾之才抬起头来,松了松肩骨,眉头微微皱着,轻声问道:“几时了?”
“回皇上,已经三更天了。”
墨瑾之点点头,并没有过问那些人的心思,径直起身朝内室走去。
“皇上。”墨瑾之才入得内室,便有一婢女走过来,朝墨瑾之恭敬的行了礼,往这边走来。
墨瑾之扫了一眼殿内,望着空荡荡的宫殿似有些出神,这昭阳殿虽说一切依旧,可是他却觉得,总是少了些什么。
或许早在那人初次入这昭阳殿开始,便已经留下了许多难以磨灭的痕迹,已经,彻入心扉!她在这昭阳殿中的一切,似乎恍惚经年,却又觉得宛若昨日。
“皇上?”见墨瑾之久久不动,婢女心中疑惑,轻唤了一声。
墨瑾之望了那婢女一眼,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异样,刚想抬步往外走,却突然被外头的喧闹声叫住了脚步。
“怎么回事?”墨瑾之不悦的斥了声,门外却没有传来王帛的声音。
昭阳殿外,凌良妃等人眼睁睁的看着外殿的灯火熄灭,众人的心都往下沉了沉。看来皇上今日是要忽视她们到底了,就算她们再等上一夜,恐怕都不能见到皇上!
众嫔妃在外头大眼瞪着小眼,都不知该如何是好,自己却又都拿不定主意,只得望向此事的始作俑者——凌良妃。
可是凌良妃始终坚持站在那里,甚至连神色都不变分毫,显然是要耗到底。
这边众位嫔妃们面面相觑,心中焦急,林昭容不着痕迹的看了远处的婢女小楠一眼,在众人都没有留意的时候,小楠偷偷抽身离去。
小楠离开之后,直往清源殿的方向而去,微微低着头脚步匆匆,很是急切的模样。
还未等她到达清源殿,便见到远处一大队人朝着这边缓缓而来,心头不禁一跳,连忙闪入了旁边的篱笆丛中。
待在暗处看清楚来人之后,小楠才松了一口气,从篱笆丛中出来,直直的往那人那边去。
“什么人!”似乎是察觉到了小楠的存在,那边的人突然厉喝一声,提了灯笼伸向前,似乎是想看清小楠的模样。
“晴妃娘娘,奴婢乃林昭容身边的贴身婢女,有要事求见娘娘!”小楠依言顿住脚步,微微挡了挡那灯火,清澈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很快,那队人马走了过来,带头之人正是小楠口中的晴妃——柳苡晴!
“娘娘!娘娘迟迟不见动作,小主心中焦急,特派奴婢来问问。”小楠福身行了行礼,面上也是一派焦急,很关切的模样。
“嗯。”柳苡晴只微微颔首,轻应了一声,仍然是一派不疾不徐的模样。
“娘娘!”看着柳苡晴状若不在意的模样,小楠又惊呼了一声,“娘娘,前头形势危急,娘娘要早作打算啊!”
就算皇上再怎么宠爱晴妃,也敌不住所有人的威逼啊!若是皇上金口一开,若再想扭转局面,怕就是难了!
“本宫知道了。”小楠的苦心劝说并没有让柳苡晴动容分毫,仍然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往小楠来的方向走去。
小楠本欲再劝,却猛然发觉柳苡晴心中似早已有了主意,才闭上了嘴,跟在柳苡晴身后往昭阳殿那边去。
离昭阳殿还有一小段距离,柳苡晴看了吹雪一眼,吹雪瞬间会意,朝着柳苡晴点了点头,笑意盈盈的往另一边去了。
柳苡晴的出现成功的在昭阳殿门前造成了不小的骚动,于是,便有了墨瑾之耳中的嘈杂之声。
“王公公,本宫要见皇上,望公公通传一声。”并不予理会周围的议论纷纷,柳苡晴朝王帛微微颔首,轻声道。
王帛看了一眼众人的反应,眸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却还是点了头,不顾墨瑾之已经休息,道:“请娘娘稍等,老奴这便去禀报。”
此言一出,几乎全场哗然,她们在这等了这么久都不得见皇上一面,甚至请王帛通传一声都尤为艰难,可是这晴妃……
且不论墨瑾之究竟会否见柳苡晴,单凭王帛的态度,众人便可揣测一二。王帛乃墨瑾之身边的近侍,平日她们无论用什么笼络,无论是得宠抑或位高权重之人,王帛都是一笑而过,从来不肯接受她们任何的东西。
因此,大家都以为王帛此生绝不可能接受旁人的笼络,更加不可能有朝一日为旁人卖命,可如今看他对柳苡晴的态度,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也是奉命行事!
可以想到这一层并不难,只是没有人愿意去想,想柳苡晴在这后宫中的地位,亦或者说,想柳苡晴在墨瑾之心中的地位……
王帛进去之时,墨瑾之脸色已有了不悦之色,可是那明显不悦的脸色却因为王帛的一句话而转变——“皇上,晴妃娘娘求见。”
不是说来了,而是说求见。墨瑾之面上闪过一丝诧异,面色微凝,久久才吐出几个字来:“让她进来。”
对于这个结果,王帛没有显得有过多的奇怪,只是轻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许多人说他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只是没遇上对的人罢了,身为皇上身边的近侍,自然是要事事以皇上为主,皇上的心思便是他的心思!
如今的形式虽对晴妃不利,可是最终的结果,始终是掌握在皇上的手中的!纵然那些人的权力多大,还能大的过皇上去不成?
可叹那些人始终都看不清楚,看不清楚皇上的心思,更看不清楚如今暗中的形势。或许他们自以为寻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趁着那流言造势,可是他们却忽略了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皇上的心究竟在何处!
自晴妃执掌后宫以来,大大小小的差错出了这样多,若是落在旁人身上,怕早已在冷宫中度过余生了。可是晴妃不然,不仅没有受到过皇上的半句苛责,连执掌后宫的大权都未曾被夺,难道皇上的心思还不够明显么?
王帛再次打开殿门,成功的成为众人视线的聚焦处,可是王帛的视线始终还是在一个人的身上,只道:“娘娘,这边请。”
柳苡晴微一颔首,在万众瞩目之下随着王帛入了昭阳殿。
“王公公!”在王帛转身之际,张充容突然开口,声音尖利让人很是不舒服。
“不知小主还有何事吩咐?”王帛恭敬转身,微低着头应着张充容的话。
“我们等了那么久,你一直说皇上不曾得闲,为何这晴妃就可以进去了?!”张充容站了这许久,心情本就怨愤至极,此刻见到如此不公平的对待,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
对于张充容的尖刻问话,王帛仍然以笑待之,只犹豫了片刻道:“皇上此刻正巧得闲,只能说,晴妃娘娘来得巧罢。”
说罢,不再去听张充容的话,转身入了殿内。
张充容气得使劲跺了跺脚,面色难看之极。众人面面相觑,齐齐的望着凌良妃不知该如何是好。张充容这话问得实在愚蠢,众人哪里不明白,这些都不过只是推托之词罢了,本以为众人逼到了这等份上,墨瑾之该懂得取舍才是,却没想到……
柳苡晴淡然转身,并没有因为张充容的问话而变色分毫。
凌良妃面色微沉,抬眸望了一眼昭阳殿的暗处,嘴角浮出一丝苦笑,从方才见到柳苡晴开始,她便隐隐有了预感,如今想来,应是八九不离十了。
难怪,难怪在得知了她的计划之后,凌允然不但没有多加阻止,甚至在之后连面都没再露过一次,原来是因为知道了这结局!
不知又站了多久,凌良妃收起嘴边的苦笑,决然转身,只留给众人一个孤寂的背影。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好说的?竟想要借此来扳倒柳苡晴,想来她还真是异想天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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