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来吧。”柳苡晴深深地看了正上方书着‘清源殿’三个大字的牌匾一眼,嘴角轻勾,勾起一抹难见的笑容来。
众人让开一条路,让柳苡晴经过,清源殿虽久未有人居住,却整洁一新,想是日日有人打扫的。
“娘娘,热水已经备好,是否要即刻更衣沐浴?”冬芝事发后,内务府派来顶替冬芝的人,便是眼前说话的小铃。
这小铃虽说年纪不大,但做事极为细心,性格也很是活泛,甚是讨喜。
柳苡晴点了点头,只带着几个贴身的婢女进入了内室。洗去一身的风尘仆仆,柳苡晴慵懒的靠在贵妃椅上,任由吹雪为她擦干头发。
“娘娘,许美人来了。”吹雪才刚收拾停当,便听得夏言回禀一声。
柳苡晴亦是一怔,许泠泠在这宫中向来与旁人不亲近,她与三公主一同外出,这段时日想必也会闷坏了。
“让她进来吧。”虽说明日才是众妃请安的日子,但许泠泠与她同住清源殿,见一见也是无妨。
不消多时,夏言领着许泠泠进来,便退到了一旁。
许泠泠抬眸看了一眼柳苡晴,满眼的委屈可怜至极,向着柳苡晴深深一福,声音也是沉闷的很,“晴姐姐。”
“这是怎么了?”柳苡晴眉头一挑,朝许泠泠微一颔首,顺势问道。
许泠泠眼眶微红,唇瓣蠕动了半晌,犹疑的抬眸又望了柳苡晴一眼,终究还是瘪着嘴轻声道:“我……我想晴姐姐了。”
此言一出,吹雪和夏言都是噗嗤一笑,含笑看着像是在闹小孩子脾气的许泠泠,打趣着道:“娘娘这不是回来了么,美人无须太过伤感了,仔细伤了身子。”
柳苡晴嘴角微勾,噙着笑容望着眼前的人,神色之间却没有与旁人那般疏离。许泠泠年纪尚小,心思活波单纯,与常年压抑着自己心思的柳苡晴性情大不相同,或许,这便是吸引柳苡晴与之亲近的缘故吧。
许泠泠抹了一把红了的眼眶,走近柳苡晴,嘴角咧着笑,刚想开口说话,却被旁边的侍女唤了一声。
“小主!”许泠泠身边的贴身侍女皆是从许府带入宫的,自然是深得许泠泠的信任。可那侍女却是极为委屈不甘的望着许泠泠,张着口似还要说些什么,却被许泠泠打断。
“临夕,不可胡说!”许泠泠难得的黑脸,严厉的语气将那侍女惊了一跳。
临夕浑身一个哆嗦,将头垂得极低,似是极为恐惧,连声音都在颤抖着:“奴婢知错,请小主恕罪!”
许泠泠的面色这才有所缓和,似松了一口气,转而朝向柳苡晴请罪道:“这婢子年幼,说话不知深浅,晴姐姐莫要见怪。”说罢斜看了临夕一眼,暗恼道:“还不快出去!”
柳苡晴与吹雪夏言对视了一眼,眸中异样一闪而过,摇了摇头,轻声道:“既然是妹妹的贴身婢女,不妨听听看她要说些什么。”
许泠泠一愣,似是没想到柳苡晴竟会这样说,眸色复杂的看了临夕一眼,不自觉的咬起下唇,神色似有过挣扎,终是道:“一个婢女哪里有那么多话,姐姐不必放在心上。”
“小主……”临夕一急,顾不得尊卑抬起头来,急急地唤了一声。
只是这一声并没有让许泠泠改变初衷,要出口的话终究还是被许泠泠的一个冷眼给逼了回去。
柳苡晴低头品茗,神色淡然平静,没有再说话,亦没有阻止许泠泠让临夕把话说出来。
临夕眸中带泪,在许泠泠视线威逼之下,缓缓起身向后退了几步正欲出去。
吹雪和夏言双双看着柳苡晴,却不见柳苡晴有所行动,似是没有心思去管临夕之事。两人又看向许泠泠,见她也没有让临夕留下的打算,吹雪和夏言摇了摇头,亦闭上了嘴巴。
只是那已经退到门口的临夕似乎心有不甘,快走几步冲了上来,紧咬着牙颇有一番豁出去的架势,没有给许泠泠再阻止她的时间,‘扑通’一声跪在柳苡晴面前,深深一个叩首,快速的道:“奴婢有话要说,请晴妃娘娘为小主做主啊!”
“临夕!”许泠泠惊诧的看了临夕一眼,又回头看向柳苡晴,眸中有着深深的慌张与无助。
柳苡晴的视线已经落到了临夕的身上,眸中再闪过犹豫之色,眉头已经结成了一个川字,最终还是没有再阻止临夕,微低了头闷闷的不再说话,只是咬着下唇的力道又重了几分,似要将唇瓣咬破才罢休。
临夕朝着柳苡晴深叩了几首,带着哭腔的声音越发显得可怜,却只是说着求柳苡晴做主的话:“娘娘,请娘娘为我家小主做主!”
“临夕姑娘究竟要说何事?就算要娘娘做主,也要说得明白才是。”最终还是吹雪看不下去,在旁边提点着。
临夕这才恍然,怯弱的望了柳苡晴一眼,才低着头闷声道:“娘娘有所不知,平日里我家小主与娘娘走得最近,自娘娘出宫后,那些人,那些人便视我家小主如仇敌,每日里都要来纠缠一番。”
临夕越说越委屈,已是泪流满面,啜泣着好一会,才忍着继续道:“小主性子弱,便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却不想落在那些人眼中便是软弱可欺,更加的放肆了起来,言语羞辱已是常事,更……更有甚者,还要动手动脚!”
说罢,临夕竟不顾主仆有别,一把端起许泠泠的手,将那衣袖微微掀起。只见那许泠泠身上一大片一大片的青痕落入众人的眼中,有新伤,亦有旧伤,看起来颇有些触目惊心!
柳苡晴惊讶的望了许泠泠一眼,那些人拿她无可奈何,许泠泠便是那些人的出气方式,刁难倒不足以为怪,只是……动手动脚?!
同为宫妃,纵然墨瑾之与她不在宫中,那些人怎会放肆到这等地步!后宫不是没有主事之人,许家势力亦不弱,怎会让许泠泠在宫中如此举步维艰呢?
莫说柳苡晴要怀疑,这话若放出去说,又有几个人能信?可是许泠泠身上的伤痕不似作假,那些人,未免太大胆了些!
许泠泠将临夕的手拂开,眸中亦溢满了泪水,盈盈的望了柳苡晴一眼,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落下泪来。
“那些人怎么能这么放肆!”吹雪看着如此模样的许泠泠,自然也是心生不忍,皱着眉头愤愤道。
过了好半晌,临夕渐渐平静下来,放开许泠泠的手,跪着往后退了两步,又是深深一躬,沉沉的道:“请娘娘为我家小主做主!”
柳苡晴扫了临夕一眼,柳眉微微蹙起,不解道:“这些事情,文贵妃知道么?”声音听不出喜怒,让人无法辨别其心思。
临夕红着眼望了许泠泠一眼,闷声道:“小主初入宫廷,不想事情闹大,贵妃娘娘日理万机,而且,与小主也并不亲近……”临夕又啜泣了一声,“奴婢本想回家给老爷报信,请求老爷施以援手,可是……没有宫牌,奴婢连宫门都出不得。想让人带信出去,也一一被那些人尽数阻止……”
虽然只有一堵宫墙相隔,却犹如两个世界的人一般,宫禁森严,想要出去,谈何容易!许泠泠,怕也是走投无路了吧!
“你先起来吧。”柳苡晴虚空托起临夕,却没有给许泠泠任何的承诺。
临夕略显无措的看了许泠泠一眼,看到她不着痕迹的点头,才站起了身,温顺的站在许泠泠的身旁,暗含期盼的望着柳苡晴。
“依奴婢之见,如今主持后宫的乃是文贵妃,许小主不如先到文贵妃那里禀报此事,由文贵妃出面,也是顺乎情理。”吹雪沉吟了一会,轻蹙着眉头道。
许泠泠似是听不懂吹雪所说,不解的看向吹雪,眉宇之中尽是疑惑与……不敢相信。
她不敢相信,看到她如此境况,尚且不说此事还是因柳苡晴而起,就算她们平日里的关系,也不能就这样将她拒之门外弃之不顾啊!这样的人,未免也太无情!
吹雪看着许泠泠那惊讶莫名的表情,也是一阵愣神,反复回味了几遍她方才所说的话,却没觉出有什么不对来,更是不解的回望着她,莫名且无辜。
“好,我知道了,多谢姐姐提点。”许泠泠抿了抿唇,抬眸看了柳苡晴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去,弱弱的道:“既然如此,那我不打扰姐姐休息了。”
许泠泠说罢站起身来,怯弱弱的扫了众人一眼,红着眼眶转身欲离去。
望着许泠泠那略显落寞的背影,吹雪很是莫名其妙,却没有想太多,走到柳苡晴的面前,搀扶起她,轻声问道:“娘娘,我们要不要去文贵妃那边打个招呼?那些人未免也太过分了!”
柳苡晴却只是睨了吹雪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丫头如此精明,怎的就没转过这个弯来呢?方才看那许泠泠的模样,显然就是在怪罪她没有为她出头,平日里看吹雪如此聪明,今日怎的就看不出来呢?
吹雪并非是看不出,只是没有想到,许泠泠那样单纯无辜的人,谁又想到她心里也是会藏心思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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