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侍卫犹豫了片刻,终是道:“晴充仪请。”
柳苡晴径直走了进去,吹雪从怀中取下一靛碎银,放到那侍卫手中,笑着道:“两位大哥辛苦了,这是我家小主打赏给你们吃酒的。”
那侍卫一愣,刚想推辞,吹雪却已经转身离去,随着柳苡晴进了温涟宫。
进了温涟宫的院子之中,只觉得四面皆是风墙,并没有一丝暖意。柳苡晴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天气院子中都是寸草不生,莲婕妤一个柔弱女子,竟要忍受如此折磨!
柳苡晴一路直行到内殿之前,只见连那扇门都是破破烂烂,摇摇欲坠的样子,显然是年久失修。
吹雪上前一步,走到那门前头,轻轻地敲了敲门。里头似乎是一个空殿一般,没有丝毫的动静传出来,吹雪疑惑的看了一眼柳苡晴,眸中有着不安的预感,这么冷的天气,难道……莲婕妤已经发生了不测不成?
柳苡晴眉头微微蹙起,看着那扇破烂不堪的门,嘴唇轻轻抿起。
吹雪咬了咬牙,稍稍用力,吱呀一声,推开了那门。
门突然被推开,似乎是有一股风从里头吹出来一般,发出簌簌作响的声音来,颇有些诡异之感。吹雪挡在柳苡晴面前,待那阵风过去,才抬头看向殿中,却怔楞在当场。
柳苡晴绕过吹雪,步入了殿内,殿内并没有什么摆设,唯一的一张桌子都是断了一条腿,靠墙支撑着,触目以及到处布满了灰尘,几乎是没有一丝干净的地方。
整个殿内没有帷幔,外室与内室直通,内室与外室一般,除了一张红木床之外,再没有任何的摆设。
柳苡晴抬头之间,便可以看到一个人靠在那张红木床之上,看到推门声音,才慢吞吞的反应过来,抬起头在看到柳苡晴的瞬间,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小主,你……”莲婕妤这样,不禁让人生出几丝恐惧之意来,吹雪不放心的拉住柳苡晴的衣衫,想要阻止柳苡晴的动作。
柳苡晴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毅然提步向莲婕妤走去,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轻声道:“莲婕妤受苦了。”
莲婕妤却是自嘲般的低头笑了笑,赫赫的声音在这孤寂的空间之中显得有些刺耳,良久,莲婕妤才抬起头来,启唇道:“难为晴婕妤还能记得我。”莲婕妤的声音嘶哑而干裂,哪里还有之前娇柔的声线,竟显得像破锣一般。
莲婕妤说完之后,嗓子似乎是干涩无比,剧烈的咳嗽起来。
吹雪左右看了看,桌子上除了灰尘,连茶壶都没有一把,饶是吹雪都有些看不下去。莲婕妤剧烈的咳嗽着,身子突然往旁边倾,似乎是要探手去取什么。
吹雪看了柳苡晴一眼,急忙上前,想要扶住莲婕妤。却不料到了床边才知道,莲婕妤竟然是要探手去拿放在床边地上的水,那水上面已经浮了一层灰尘,就连碗都已经破了一个好大的缺口。
只见那床边的托盘之中,除了这一碗水之外,还放着一些饭菜,只是那饭都已经有些泛黄,更是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来。吹雪端起水,还未来得及凑到莲婕妤嘴边,莲婕妤便急忙伸出手来,夺过吹雪手中的水,咕噜咕噜的喝了下去,哪里还顾得这水是否干净。
有了水的滋润,莲婕妤似乎才好受了一些,急促的咳嗽也慢慢停了下来,躺在床上重重的喘着气。
吹雪诧异的看着莲婕妤,眸中有着难以置信,出了那种事情,她知道莲婕妤之后的日子会不好过,可是她却没有想到莲婕妤在宫中过得竟然是这样的日子!
虽然已经入了冬,可是莲婕妤身上盖的,依然是夏日的那种薄被,连身上的衣裙也是薄薄的一层,已经脏的看不清楚颜色。
在这寒冷的天气里,莲婕妤只有将几件衣裙都套在身上,终日躲在被子里取暖,可是,纵然是这样,莲婕妤也是被冻得嘴唇发紫,才入冬的天气手上竟然已经生了冻疮。就连旁边的饭菜,都不知道是隔了多久,连闻着都难以忍受,何以入口!
“这些人也真是太过分了!怎么可以送这种饭菜来!”吹雪有些愤愤然,忍不住斥责道。
莲婕妤勉力抬头望了吹雪一眼,自嘲一笑,才低声道:“有这种饭菜送已经是不错了,连着几日不送饭不送水也是有的。”
连着几日不送饭不送水?!这不是要活生生的将人给逼死么?!吹雪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皇宫之中竟然还有如此恶毒的事情发生!莲婕妤只是被关了禁闭,并非是被打入了冷宫,怎么会受到这样的待遇?!就算是入了冷宫,怕情况比现在也要好一些的!
难怪,难怪莲婕妤会留着这些馊饭剩菜,如若外头不送饭来,除了这些东西,还能有什么入腹?岂非是要将人活生生饿死么?比起活命来,这些又算什么?
柳苡晴一直静静地看着,听到此处也是淡淡的垂下了眸子,开口问道:“莲婕妤沦落至此,可有后悔么?”
若是当初听从了皇后的吩咐,出了宫去,纵然是死,也比现在这样活着要好吧。
莲婕妤却是端正了神色,认真的看着柳苡晴,道:“不,就算是再来一次,我也不曾后悔!”好死不如赖活着,更何况,现在墨潜被太后照顾着,就算自己落得如此地步又如何?她的心愿终是达到了!
“你如今总算是知道皇后在宫中的势力有多大了吧?”莲婕妤眸子没有焦距的落在宫中的一点,纵然她们成功了又如何?根本不能扳倒皇后,不,或许说,只要王家势力不倒,皇后就永远不会倒下!
皇后的势力柳苡晴从来没有小视,只是莲婕妤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莲婕妤又是否知道他真正的心思呢?
“皇后是否倒下我并不关心,只要我的潜儿好好的就行了,可是你呢,晴婕妤,你又是怎么想的?”莲婕妤突然目光如炬的看向柳苡晴,似乎是要窥探她内心深处的心思一般。
“哦,不,不应该叫晴婕妤了,是应该叫晴充仪了吧。”莲婕妤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得,又道。
柳苡晴挑眉,“没想到莲婕妤被幽禁在这里,消息还能如此灵通。”外头人不能进,里头人不能出,莲婕妤竟然还能清楚的知晓她晋升了充仪,不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么?
“晴充仪被册封那日,外头如此热闹,这宫里头那个角落不知道?”莲婕妤笑着道,“只是,这宫外头热闹了,连我这温涟宫都带了几分喜气,都招来了贵客呢!”
柳苡晴心中一动,脸上笑意渐渐加深,“贵客?不知这贵客来找莲婕妤所为何事?”能够在这种时候见到莲婕妤的人,屈指可数。
“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想要拉我一把罢了,怎么,晴充仪感兴趣了?”柳苡晴不着急,莲婕妤更是跟她耗得,微微笑着望着她,打着哑谜。
“事关我的事情,我又怎么会不感兴趣呢?说起来莲婕妤与本宫也算是朋友了,难道莲婕妤不信任我?”所以才要来试探么?
莲婕妤幽幽一叹,“我怎么会不信任晴充仪呢,若是不信任晴充仪,我还会对你说这些么?”顿了顿,又道:“那人,不过也是来邀请我合作罢了。”
看着眼前的人,柳苡晴突然绽放出一个笑容来,道:“哦?莲婕妤又是怎么想的呢?”这人还真是无孔不入,只要能将自己打倒,昔日的敌人又怎么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呢?
“若是我答应了,晴充仪认为我还会呆在这里么?”莲婕妤幽幽的望着床顶,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柳苡晴轻声一笑,抚了抚衣衫,心中却是明了,莲婕妤不与那人合作,并非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如今身在仁宁宫的墨潜罢了。
莲婕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墨潜从皇后手中救出来,又怎么会自己再制造机会让皇后将墨潜夺回去呢?而宫中除了文贵妃之外,如今最有希望能与皇后抗衡一二的,便是柳苡晴了。
“你也知道,我这么做并非是为了你,可是……我今日请求你答应我一个请求。”莲婕妤突然极为认真的看向柳苡晴,身子也费力的爬坐起来,与柳苡晴平视着。
柳苡晴也抬起头,眸光明灭,轻声道:“莲婕妤有话不妨直说。”
“我请求你,能够看在我帮过你的份上,帮我照顾好我的潜儿。”莲婕妤虽然出身低微,却是个自尊心极为强大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会对人低头,可是现在竟然为了墨潜而来请求柳苡晴,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
柳苡晴久久没有说话,她心中明白,墨潜是莲婕妤唯一的软肋,若不是如此,当初柳苡晴也不会取得莲婕妤的帮助,给予皇后狠狠一击,可是莲婕妤这软肋,如今看来却不知究竟是幸还是不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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