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小小宁哲琰》第97章 步步高升

    还有，顾宁生帮着把肖月芬送到医院，就算最后没救回肖月芬，也总归是出手了。
    肖佳当时答应过，只要他帮忙，她一切事都可以为他做。
    做人，总要讲点信用的。肖佳这辈子为了赚钱也花言巧语过很多次，然而人家出力帮她救她妈，她总不好说过就算。
    何况即使她母亲已经过世，肖佳想，方竹影大概还是看不起她的。
    顾宁生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问她：“你还想不想见高恩？”
    肖佳望着他：他想让她怎么回答？
    难道她说一声想，他就贴个嫁妆让她去嫁高家？他会为她做到这种地步？除非前世他是她亲爸爸！
    这个念头太好笑了。肖佳忍不住笑起来。不看镜子，她都知道自己已经接近疯狂了。
    顾宁生轻咳一声，不想太刺激她：“我会带你去见一次高恩，甚至是他的父母。如果你还想跟他在一起，我不勉强你。”
    这就已经很大方了。肖佳惊愕：他有什么必要尊重到她这个地步？她已经是他盘里的肉。
    顾宁生对她说：“我不想你以后恨我。”
    毕竟要做一个枕边人，适当的投入也是有必要的？肖佳试着揣测有钱人的逻辑。
    然而她如果最终还是想跟高恩结婚、如果高恩还是愿意接受她为妻子，难道顾宁生真的会放手？
    肖佳悄看着顾宁生，心往下沉。
    这个男人，还是自信满满。像以往一样，他知道她实际上没有别的选择。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那无形的桎梏，他已经看到了，她却还没看到：到底是在哪里？
    难道是方竹影会拼死挡着她不进高家门？那末，顾宁生应该找一个方竹影在的场合，才有便于掐断肖佳嫁高恩的希望。
    可是顾宁生带她去了一个普通的饭店，那里没有方竹影。
    所谓普通饭店，就是普通的干净、普通的开销、普通的小情调。那是个过日子的地方。让肖佳再一次想起高家家里，精心布置过，透露出家底的殷实、以及具备审美情趣的那种努力。
    然而跟顾宁生住了能有几天？肖佳已经看出这种努力背后的吃力。太累了。把妈妈送走之后，她好像全部精力都流干，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生得回来。已经不想这么累了，不想在仿品中努力去找出跟正品最像的、价格还要公道；不想努力洗去头发缝里的油烟、检查自己做的指甲有没有缺陷。
    她看见高恩跟一个女孩子从饭店里刚吃完了，走出来。
    女孩子头发剪得很好，可是染色完有一段时间没有补了；包是正品、鞋子不是；香水很不错，指甲油是自己涂的。
    这么一下子，肖佳已经看了这么多。
    以前，人家一定也是这么看她。
    但现在她从头到脚，已经不怕人看了。
    倒是高恩张大眼睛看她，刹那间的惊喜、油然而生的愧疚，迅速从女孩子身边挪开一小步。
    他还是高兴看见她，但也很愧疚自己居然还是听了爸妈的话，来相亲了。
    女孩子有正当职业，教养良好，一看高恩的动作，再看看肖佳，心里也有点分数，但不说话，安然的等着。
    她出现在这里，是正当的。她不怕。
    倒是高恩一迭声问肖佳，为什么消失了？为什么今天在这里？他听说她穿着假名牌去茶店跟酒吧卖高价茶跟酒给人被人骂成诈骗犯是真的吗？还有——她身边的人是谁？
    他早就看到顾宁生了。顾宁生完全没有避开，就那么堂而皇之的站在肖佳的身后。
    肖佳也没有让他避开。
    她忽然意识到，他已经是她生命的一部分了，像高恩质问的她所有过去一样，也许不堪、也许还没有解决掉，但如果高恩真的要跟她共度一生，就要跟她一起面对、甚至帮她一起解决。
    那么，她首先要向高恩解决所有的“为什么”、再忍过高恩震惊心疼甚至大怒的反应、等着高恩原谅她、等着高恩接受她、等着高恩跟她一起想办法。
    肖佳突然发现，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做那么多、等那么久了。
    一直以来，她都用她最好的形像给高恩看。高恩就好像是她跟正常人的世界的最后的联系，让她死死眷恋不肯放手。
    可是现在，这根线断了。
    她已经沉得太深，要回到正常人的世界，已经太累了。
    面对高恩都已经这么累，何况是方竹影夫妇？
    肖佳笑了笑，对高恩说：“我来，是跟你分手的。”
    对面那种脸，仍然有震惊、不敢置信、以及疼痛。
    但是幸亏，她不用硬着头皮留在他面前等他原谅，甚至不用留下来安慰他。
    那种安慰的麻烦事情，都可以留给他父母去做。
    肖佳相信方竹影夫妻一定能胜任愉快。还有旁边那个一看就是好人家出来的女孩儿，也配得上高恩。在这个女孩面前，方竹影也许真的可以做个好婆婆。
    肖佳最后向高恩低了低头，算是道歉。然后，就该走了。
    高恩上来想抓住肖佳的手。
    他气不平，要个说法。
    也许当肖佳跟方竹影婆媳矛盾上升到一定的程度、高恩夹在当中被磨得痛不欲生，他就不会想抓紧肖佳要说法了。那个时候肖佳再走，会更容易。
    可她已经不想熬那么久了。
    顾宁生抓住高恩的手，一把丢开。
    从小，顾宁生就熟悉各种健身。真的要打起来，他比高恩能打。
    他的脸也很冷峻、甚至凶狠。高恩被吓退。
    相亲的女孩子路见不平，倒是没有跑，很仗义的扶住高恩，质问顾宁生：“你们想干什么！”
    声音很尖，可能是出于害怕，也可能是想吸引来路人围观，免得顾宁生进一步出手。
    真不愧是方竹影看上的儿媳妇人选。
    现在，她也算是跟高恩共过患难了。
    肖佳一点都不怀疑，高恩以后会幸福的。
    她快步回到车子里。顾宁生的车子。
    车门一关，里面就自成一个安宁的世界。谁知道这安宁能有多久？眼下安好就已经不错。
    肖佳沉到真皮沙发与Yesterday的轻缓旋律里。顾宁生也进来坐下。
    肖佳对他说：“我还欠高恩钱，可以帮我还给他吗？”
    顾宁生面无难色：“我会加倍还。多少钱？”
    肖佳不记得总数，但她记了帐。
    出租屋里所有东西，她都可以不带，但那帐本她一定要带。
    之所以叫帐本，因为里面记的大多数，都是数字。
    字迹如当年在学校里被老师表扬的一样秀丽工整，记着某年某月某日，在哪个茶楼骗人成功，卖了多少钱的货……
    还有借了人家多少钱。
    譬如说，今天脚踝肿了，没办法上工，幸亏高恩借了我六千块。可以给妈妈买冬衣了。太好了！高恩，我好爱你。
    面对面没说过的话，她一笔一划记在帐本里。清晰得好像是呈堂证供。
    那时她是真的爱他。
    欠别人的钱，有机会都还上了，只有欠他的钱一直没还。她以为有一天，会把一辈子还给他作补偿。这辈子还不够，下辈子继续给他。
    一生一世、几辈子的事，想不到眼前也要清偿了。
    肖佳泣不成声。
    顾宁生很体贴的避开去。
    肖佳没有让他久等。她没有让别人等她哭的习惯。她不是那种公主。
    一支烟的工夫，肖佳走到顾宁生面前，眼圈还是红的，但已经没有眼泪了。
    她上辈子可能没有欠人家很多情份，所以这辈子不用哭出很多眼泪来还。
    肖佳只是把一个数字给了顾宁生。加加减减，总共是七万九千。
    比方竹影以为的要多，比肖佳以为的要少。
    她以为欠高恩的一辈子也还不清，原来也只有七万九。
    顾宁生看了看，说：“好。”又说，“三倍还他你说够不够？”
    肖佳点点头。
    做人就该这么清爽，钱再多，总有个数目。有数目在，就有衡量的余地，肖佳就知道自己欠了顾宁生多少。
    “你说跟你一年能还清？”
    她向他确认。
    “一年。”
    顾宁生很笃定：“我可以跟你签合同。”
    肖佳也就点头：“好的，拜托了。”
    就算这种合同在法律上没有效力，但是有个数字白纸黑字的写清楚，她心里也就安定一点。
    顾宁生的签字龙飞凤舞，很漂亮，是德文。
    护照上，他是瑞士人。官方语言是德语，他的名字也是德文。
    顾宁生，不过是他的中文名字，就像中国人在英语课上取个名字叫Jack、Jonny.
    肖佳签下自己的名字，搁了笔，有点恍惚。
    她累了。顾宁生也看出来了。收好合同，他让她先好好休息，别的事以后再说。
    光影静静移转，肖佳终于从酣睡中醒来，发现好像一夜间春回大地，窗外阳光那么灿然，小鸟在外头叽喳唱歌。她把手伸出被子，被子轻软，屋里的温度宜人。
    她把眼睛张得大一点，看着床前窗边布置的花，主打是玫瑰，深深浅浅总相宜。
    肖佳坐起来，身子软软的没有力气。
    她有点茫然：以前一天只睡四个小时还能上山打虎的姑娘上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