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苣爵迹》第367章 最后一面

    呆在别墅的那段日子，苏苣的体重也随着食量的增加而飙升，她越发感到行动困难，走不了多远的路便会停下来歇息上一小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抹着额头上的汗水。
    夏香总能在恰当的时候给她递上解暑的西瓜水，美美的喝上一口，心里的那些燥热祛了一大半。
    “苏姐，这再有六天就要生产了，等生下小宝宝后，你也算是解脱了！”夏香是看着苏苣的肚子一天天长大的，对于她所遭受的那些苦难全看在眼里，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足为其。
    苏苣坐在椅子中，望了眼远处，“是啊，再有六天就该生产了！”
    “这段时间多谢你照顾了，不然我还不知道如何渡过那些难熬的日子。”在别墅呆的这段时间里，夏香除了照顾好苏古以外，剩下的事情便是照看苏苣，两人的感情好得已经如同姊妹。
    “苏姐，你不要这样说，那些本来就是我该做的！”女人的脸羞红了一大片，埋着头看着脚尖。
    苏苣嗤笑出声，“都二十好几了，怎么还像个小姑娘一样！”
    说到这里，苏苣不由多问了句，“最近爷爷的情况怎么样了？”
    听见这话的夏香不由变得紧张起来，就前段时间，大概在半个月前苏古的病情突然加重，那是个半夜的时候，当时的她急得没有办法，只好将这事告诉了刚回到别墅的爵迹，那个时候爵迹便对她说：“以后爷爷的事情少在夫人面前提。”
    当时夏香连连点头，她也知道苏苣好不容易愿意待在别墅安心养胎，若再因为苏老爷子的事情而出去做事，那她就等同于帮凶。
    夏香不愿被爵迹赶出别墅，从苏古抢救回来的那一天起，她显得小心翼翼，从不在苏苣面前表露半分关于苏古的事情。
    而现在她突然问到，夏香却不知道做何解释。
    “夏香，你怎么了？爷爷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苏苣的神情变得凝重，双眸紧盯着夏香。
    置于小腹前的那双手不断的绞着，夏香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连说话都变得结巴，“苏姐，你……别……再问了。”
    苏苣立马从椅子中起身，转身向着苏古所在的房间而去，夏香见到这状，吓得脸色瞬间变了，快跑了几步上前拦住，“苏姐，你别去，老爷他挺好的。”
    “是吗？”苏苣反问了一句，冷着脸道：“夏香，你从来都不会撒谎，刚才的犹豫已经告诉了我答案，你不要拦着我，我现在想过去看看爷爷。”
    说完，苏苣绕道朝着苏古所在的房间而去。
    夏香奔回大厅，拿起电话给爵迹拨打了一个，“先生，夫人她到老爷房间去了。”
    “我拦了，可是我拦不住啊！”夏香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听着电话那端的男人说话，抬手抹了抹眼角，“好，我会好好看着她，不让她做出任何过激的事情。”
    爵迹挂断电话后立马调转车头，将行驶的方向改变，径直朝着回家的路而去。
    同一时间，苏苣推开那扇掩着的门，咯吱一声响过之后，里面的那张大床呈现在她眼前。放眼望去，床上躺着的那个老人已经瘦如柴骨，只剩下一层肉皮包裹着。
    太阳穴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已经陷了下去，脸色早已变得乌青，那看着都让人觉得害怕的五官让苏苣联想到那些躺在停尸间的人，身为医生的她特别明白此时的爷爷已经时日不多了。
    颤着双手慢慢伸了过去，拉着苏古那只还算温暖的手紧紧握着，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已经变得僵硬，一旁放着的监护机波动很大，心率越发变得快了，远远地便能听到苏古的哼哼声。
    他很痛苦，即便已经处在植物人的状态依然能够感受得到，两只眼睛拼命地睁，却是怎么都挣不开。
    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苏苣知道的，爷爷早晚都有这么一天，只是想到的和见到的区别很大，即便她早在某个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也明白对于现在的爷爷而言活着比死了更可怕。
    但她还是不受控的变得伤心起来。
    “苏姐，你别这样，老爷若是知道的话，也不希望你这样做！”夏香将苏苣一把搂过，苏苣趴在她怀里低低的哭泣着。
    过了许久后她才问：“什么时候，爷爷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大概两天前吧！”
    “你为什么不将实际情况告诉我？”苏苣抬头看着夏香。
    她的脸早已变得通红，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苏姐，老爷这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而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实在是不宜太过伤心……”
    “夏香，你不用说了，我明白，我都明白！”苏苣拿过一旁的纸巾，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呆呆地看着床上躺着的苏古，像个丢了魂的人般道：“你出去吧，我想跟爷爷单独待一会。”
    夏香一直守在门外没敢走太远，爵迹赶来的时候她朝着男人摇了摇头。
    “你先出去忙吧，这里交给我！”
    说完，爵迹大步走了进来。
    听见那沉重的脚步声，苏苣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双眸紧盯着苏古的那张脸。一只手顺着她的肩头慢慢向下，停留在她腰间的那处，“苏苣，别这样，我们已经尽力了！”
    “嗯。”苏苣咬着唇轻哼了声，“我只是想过来看看爷爷，没怎样。”
    男人牵起她的那双手，将其紧紧握在手心里，看着她的那双眼睛，无比认真地道：“就让爷爷这样安安静静地去吧，好吗？”
    面对死亡，他们谁都无能为力。
    苏苣除了接受这样的安排以外，再也不能做其他的。
    “后世的事情你都安排好了吗？”苏苣提起了她最不愿提及的事，见爵迹点了点头，她又道：“爷爷这一生最疼的就是我妈妈，不要让他们隔得太远！”
    “放心吧，那些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现在你最重要的事情还是不要太过伤心。事已至此，伤心也没有任何作用。”
    苏苣明白，但感情的事情从来都不受意志所控制，回头看了眼躺在大床上的苏古，昔日的记忆像潮水般袭来，那是她跟爵迹结婚的那日，爷爷亲手将她送到爵迹的手上，并且送给了她今生最渴望的祝福。
    原本所有的美好都会从那一刻开始，却不想兴奋之余是无尽的伤悲。苏苣怎么都无法接受苏古的病是因为苏夏的见死不救所致，怎么也没办法将过去发生过的事当做往事全部抛诸脑后。
    那些疼爱她的人都一个个地离她远去，现在的她身边已经再无几人可依靠。
    想到这里，苏苣心里的恨又多了一分，“跟凌均打个电话吧，让他来见爷爷最后一面，好歹也是父子一场，我不想等到爷爷走后他来恨我。”
    对此爵迹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看着那双如同冰窖般的眼睛，他明白苏苣的心是难受的。能够将一件事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不知道暗里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估摸着她心里有着对苏振天两父女连绵不断的恨。
    自始自终她都未提起苏振天半字。
    爵迹当然也不会无趣的提起那个人，只道：“凌均那边我会安排，只是发丧的时候他恐怕不能参加，你知道他现在跟在沈宁远身边，做许多事情都不太方便。”
    “人都已经去了，参不参加葬礼又有什么关系？”说完，苏苣从坐着的椅子中站起，看了爵迹一眼，“我累了，先回房去休息了。”
    望着那抹慢慢远去的背影，等到离去后爵迹轻叹了口气，他明白依苏苣那性子不可能那样容易便将事情放下。
    “夏香，你这几日好好陪着夫人，只要她有一丁点的情绪变化，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必须在第一时间内告诉我！”
    “好。”
    凌均是在深夜的时候到的别墅，他穿了件极普通的运动衫，头上罩着个帽子，相较于上次跟苏苣见面时整个人变得清瘦了许多。
    苏苣将苏古的情况简短的跟凌均说了一遍，见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轻叹道：“去看看他吧，无论怎样他好歹将你带到了这个世上。”
    凌均的步子迈得艰难，回想这一生，这是他第五次见那个所谓的爸爸。小的时候他常听妈妈说爸爸是如何如何的优秀，后来长大一点，就日日夜夜盼着跟妈妈口中所说的爸爸见面。
    等到妈妈撒手人寰的时候，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爸爸，只是那个爸爸跟他想像中的样子相差实在太远，这让那时候的他感到无比的失望。
    幸好后来他还有姐姐的疼爱，在那些孤苦无依的日子里是姐姐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也是姐姐对他的那份爱支撑他活到现在。
    对于苏古，凌均的心情很复杂，曾经无数次希望他能够名正言顺地进到苏家，被这个躺在床上的老人所承认，可就是那样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愿望，他努力了将近二十年也没能获得成功。
    在东谷医院起火的那一晚，他已经放弃了苏俊那个身份，做了真正的凌均。
    此时，他双眸紧紧地盯着床上躺着的仅有口气在的老人，不敢相信这便是一直反对他进到苏家里的那个男人，微微动了动唇，可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
    眼泪逐渐模糊了双眼，男人抬头看向天花板，将那些欲流出的泪水倒转回去，偏头看了眼身旁站着的爵迹，“谢谢！”
    凌均再没任何犹豫地迈出了那个房间。
    苏苣见着他匆忙出来，开口叫住了他，“凌均，凡事多加小心。放心吧，以后我会为你拿回那些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苏苣，你也多保重！”
    说完，男人大步离开了别墅，开着那辆黑色轿车远去，眨眼的功夫，那辆轿车便消失在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