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喧闹声声,人声鼎沸的街巷,此时门户紧闭,路上空空荡荡,久久不见半个行人。
茹娘放下帘子,轻轻闭上了眼。
马车颠簸,马儿身上的铃铛不断地传来‘叮当’声,响声清脆,久久不散。
宫门紧锁,布防严密,守门的将领听说是茹娘觐见,连忙通报,还未到一盏茶的功夫,茹娘就已经出现在了夜擎面前。
一身玄衣,正坐于龙椅之上,周身气场不怒自威,眸光犀利的盯着面前不卑不亢、神色淡然的茹娘。
“皇上,民女已经找到了解决天花传染的答案。”
夜擎闻言,凛冽的气场略略收了些,“说。”
短短的一个字,语气迫切像是一柄出鞘了的剑,淬着凛凛的剑意。
“现如今虽说得了天花的病人大多都已经被隔离,喝了汤药之后,病情也是得到了控制,可被天花感染了的病人还是大幅度的增加,让民女着实是想不通。”
她并未直截了当的给出答案,而是不疾不徐陈述着自己的观点。
夜擎并未回应,只是略略挑高了眉头,等着她的下文。
并未让夜擎等许久,茹娘不过就只是换了口气,还是不慌不忙的继续把方才抛出的疑惑给解答了出来。
“继疫情控制后,所有再被关起来的病人,均是贫困百姓,鲜少会有达官贵族,若是说,富贵人家就不会受天花传染这种话,民女着实是不会信的。”
此时,茹娘的唇角边,略略的挂上了一抹微笑。
本就倾城的容貌,因着唇角边那抹略显不羁的笑容,而愈发生动,更是有种傲梅之意。
夜擎不知怎么的,突然脑子里就闪过了一张格外熟悉的,却也许久没见,早已被他深深掩埋在记忆之中的一张脸。
这两张脸分明半点相似也无,却是因着这一抹笑,让他有些晃神。
可茹娘却丝毫未曾感受到夜擎的晃神,她眼眸清澈,不卑不亢的抬头看向了坐在上位的夜擎。
“而后,民女观察,病患用过的茶具被枕,还会被人所用,而接着那些病患用过的茶具被枕的人,很快也患上了天花。”
说到这里,夜擎了然。
到底还是因为天花这病传染得很,而他们原本的思路,不过只是控制了天花疫病之人的传染,却并未查看那些被得了天花的人所用过的器皿跟物品。
这些物品想来,也是受到了这天花的传染……
当真是没想到,这所有人都未曾想到过的细节,竟然被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所发现。
本就单薄的嘴唇,此时更是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神情绷住。
茹娘心中自然是知晓,他到底在纠结什么,可神情却是放松得很,丝毫没感受到这位年轻的帝王所不由自主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似的。
“你做得极好。”
“来人。”夜擎低沉道,“拟旨。”
在旁边早已等候多时的小太监终于在心中稍稍出了一口气,手脚麻利的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份新的圣旨,恭恭敬敬的摆在了案上。
“皇上,民女还有一事想说。”
就在一旁的小公公刚要拟旨之前,茹娘又再次发话。
小公公手一抖,差点就把墨汁滴落到圣旨上。
“说。”
茹娘替他解决了这么大的一个问题,夜擎自然是不会在意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甚至可以说,因为她的解答,他这几日来一直笼罩不散的阴郁,在此时已是有着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趋向了。
“得了天花所用的一切器具、跟被枕衣服,都务必要清除干净。”
夜擎看着跟他义正言辞的强调着重要性的女人,不知怎么的,竟是回了一句,“好。”
一旁正准备草拟圣旨的小太监都惊讶的低下了头,丝毫不敢让别人看见他的表情。
圣旨一出,可谓是心头一大患被除。
“她到底都教了你什么。”
耳朵里传进了夜擎略略有些低沉的嗓。
茹娘抬眼间,正巧把他脸上的复杂之色都囊括于双眼之中,却是微微笑了,只是笑容里并没有半点的温和,仍旧是有些冷意。
夜擎口中的‘她’,自然不是旁人,杨蕊是了。
回应之中,嗓音里带着自信与淡然,“不过只是些对付常见症状的方法而已。”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已经封住了这个话题。
已经解决了天花这个大问题,茹娘自然是不会再在这里继续待着。
“既然已经解决了皇上的心头大患,那民女就现行告辞。”
她说的云淡风轻,挥一挥袖子,就当真就要离开了。
转身的刹那间,身后传来了一句轻飘飘的话。
“你立下大功,就不想为自己争取点赏赐?”
甚至都不用回头,茹娘就已经能猜测得到,夜擎说此话时,脸上的表情是什么了。
压制住了面容上有些快要抑制不住的情绪,身侧的双手也在袖子里捏成了拳头。
“回皇上,民女并没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金银财宝?还是贤良佳婿,只要你想要,朕都可以满足你。自然,朕做这些这也不光是因为你解决了朕的难题,而是替天下人嘉尚你。”
这句话,倒是自从她见了他之后,夜擎对她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可听在耳朵里,却是有种难以名状的刺耳。
茹娘转过身,朝着夜擎行了一礼,“皇上,民女没有那么多想法,也不奢求什么富贵繁华。”
说道这里时,茹娘很是清晰的看见了夜擎眼中一闪而过的嘲讽之色。
可她还是沉了沉嗓,继续不卑不亢的陈述着自己的话。
“民女所为,不过只是想要悬壶济世而已,从来都没藏着半点想要回报的心。”
此话说完,也并不再听夜擎的回应,她更是动作行云流水一般朝着夜擎又行一礼,“民女谢过皇上。”
一旁的小太监听着这两人的对话,简直是恨其不争的望着茹娘,可心中,却也又为她的一番话所震撼。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茹娘离去的背影之中,并未有人发现,此时的夜擎面色更是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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