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坤偌冷清的眼眸直到看见她时,才勉强缓和下来,多了一丝真实的笑意:“劳娘娘关心,孤已经用过了,苍澜的饭食才算不错,孤很满意。”
“既然满意,不知道太子愿不愿意永远留在本国?”南宫胤绝对是破坏气氛的高手!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却让方坤偌脸上的笑容被冷漠取代,在苍澜国数年的质子生涯,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污点,也是绝不愿意回想起的地狱。
身体略显紧绷,好不容易缓和下的气氛,骤然间又变得剑拔弩张,秦涫儿无奈地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太子爷不必在乎皇上的话,他偶尔很喜欢说笑,皇上,您说是吧?”
警告的目光狠狠地扎在南宫胤的身上,大有他若是还敢随便开口,就要把他一口咬死的架势。
南宫胤索性缄默不语,放任她与方坤偌闲谈,自己则坐在一旁悠然品茶,只不过这么一位气场十足的男人存在着,即使有心想要聊天,也聊不起来啊。
方坤偌与秦涫儿寒暄几句后,便奔入了主题:“还没有恭喜娘娘荣登后位,区区薄礼,还请笑纳。”
他手掌一翻,从广袖中取出一个四方的锦盒,暗棕色的盒子上,攥刻着精美复杂的纹路,似蜿蜒曲折的藤蔓,纵横交错。
秦涫儿眉梢一翘,立马笑开了:“哎呦,人来就行了,还送什么礼物啊。”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她接过礼物的动作绝称不上慢,甚至隐隐带着一分迫不及待。
将锦盒打开,原本以为会看见银票、地契,再不济也该是什么金银珠宝,但谁会想到,里面竟只放着一株类似人参的枯药材,秦涫儿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僵硬了几分,卧槽!送什么不好,送药材给她?这丫的,该不会是诅咒自己生病吧?
南宫胤余光瞥见她略显难看的脸色,心头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什么叫热脸贴上冷屁股?他眼前活生生就上演了这一幕。
方坤偌一见秦涫儿扭曲的容颜,心头咯噔一下,有些紧张地解释道:“这是我国存放多年的冰雪莲。”
“什么!?”秦涫儿双目圆瞪,“它就是传说中能解百毒的冰雪莲?”
靠!冰雪莲顾名思义,应该是通体晶莹雪白才对,难道这株中毒了?还是放得太久导致发霉了?
“不错,冰雪莲千金难求,四国,不对,现在应该是三国,三国内只有叱云拥有一株,虽然存放已久,却是用不腐的水灵珠保护着,虽然花瓣枯萎,但药效却沉淀在根部,与新鲜采摘下来的雪莲效果相同,不知道这份礼物,娘娘可满意?”飞霜刺杀南宫胤的事,只要有心人一查便能查出,那天夜里,她声嘶力竭大吼的一番话,可不仅仅是当时在场的人听见了,叱云的密探,同样也打听到消息,她既然是黎澈的人,也他用毒药要挟,只要细心一查,就能查出,她身上中的必然是雪昭国秘密炼制的毒药曼陀罗,而这冰雪莲,能解天下百毒,区区曼陀罗自然不在话下,这也是他特地将冰雪莲带来的理由。
秦涫儿低垂下眼眸,心底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但更多的却是忌惮,他怎么会无缘无故送自己这种东西?
“既然能解百毒,想来必定是很金贵的药材,太子就这么轻易送给本宫?”秦涫儿狐疑地问道,正所谓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她已不敢再把眼前这个少年看作是曾经一个囚牢里的朋友,他们曾在沙场上见过面,也曾联手,他的成长太快,也太迅速,已经到了让秦涫儿不得不小心看待的地步,唯恐一步错,步步皆错。
“娘娘,孤只是为了还昔日的恩情,别无他想。”当着南宫胤的面,方坤偌郑重地看向秦涫儿,一字一字斩钉截铁地说道。
她的恩情,他从未忘记过,即便他方坤偌如今已是一国太子,但这份隆恩,他始终记在心里,他永远会记得,有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曾用着最尖锐、恶毒的言语,告诉他,应该如何在这个残忍的世界里生存下去。
秦涫儿啪地一声将盒子盖上,脸上玩世不恭的微笑,化作了严肃:“谢谢。”
不管怎么样,这份情,她收下了,虽然有太医院调制的临时解药,但一味的压制毒性爆发,可不能长久,她还不想拖着一具随时会破败的身体,站在他的身边。
有了冰雪莲,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秦涫儿猛地握紧拳头,她仿佛看见了自己自由自在生活的那天。
“乱皇,说完私事,是不是也该谈谈你特地让孤前来,究竟所谓何事?”方坤偌敛去眸中的暖意,定眼看向一直作壁上观的某皇帝,沉声问道。
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让南宫胤不悦地眯起眼,男人的第六感告诉他,眼前这个少年,对她的女人,似乎有着别样的心思,手掌落落大方地在龙案上,公然握住秦涫儿纤细的手腕,这是在无声地宣告他的所有权。
方坤偌微微沉了面容,却没有动怒,依旧紧紧盯着他。
“朕要同你联姻。”
“噗!”秦涫儿险些被自己的唾沫呛到,瞠目结舌地看着说出惊人话语的男人,什么叫他要和方坤偌联姻,难道他想跟着乐善嫁到叱云去?一个做太子妃,另一个做什么?做太子夫君?
不过,话说回来,貌似他们俩还挺般配的,年下什么的,真心很不错啊。
“停止你脑子里所有的想法,不然,朕不介意让你知道,在朕的面前胡思乱想,会付出怎样的代价。”阴鸷如魔的嗓音传入耳中,顿时打断了秦涫儿的幻想。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看着明显面含怒色的某人,呐呐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方坤偌憋着笑,看着难得糊涂的女人,难道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都已经写在脸上了吗?甚至还发出了那么猥琐的笑声。
一想到她刚才无意识间发出的诡异笑声,方坤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很奇怪吗?”南宫胤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嘴角讥讽地翘起:“当着朕的面走神,秦涫儿,你胆子越来越壮了啊。”
“咳,臣妾只是在想别的事,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她急忙将话题转开,万一这狗皇帝问自己在想什么,她一时不查矢口说了出来,那岂不是要没命了?
南宫胤倒也没揭穿她的心虚,转而将目光重新投放到方坤偌身上:“太子,你考虑得怎么样?是否要答应两国联姻?”
“乱皇,联姻这种事应该修书孤的父皇,再由两国大臣协商后,才能定夺吧。”这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霸道得让人嫌恶。
“只要你答应,朕立即修书,让礼部着手准备乐善的嫁妆。”南宫胤丝毫不觉得违反多年来的规矩,有何不对。
“抱歉啊,乱皇,孤似乎并没有任何理由,应该答应联姻这种事。”方坤偌几乎毫不迟疑地拒绝了南宫胤的建议,如今的叱云可不是数年前,只是一味被动挨打的弱国,论军事能力,论兵力,与苍澜绝对有一拼之力,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牺牲掉自己的后半生,达成所谓的联姻呢?
南宫胤似乎并不意外方坤偌的拒绝,只是身上的气压,低了不少。
“当真不考虑考虑?”他再度问道,眼眸里早已失去了温度。
秦涫儿眉头一蹙,总觉得以他这样的态度,要是能说服方坤偌才是见鬼了,急忙扯了扯南宫胤的衣袖,凑到他耳畔,道:“介意我和他谈谈吗?”
南宫胤细细地凝视了她几眼,就在秦涫儿以为他会拒绝时,他却大方的点头同意了。
秦涫儿猛地松了口气,朝方坤偌使了个眼色,准备充当说客。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御书房,侍卫本想尾随在后边,保护方坤偌的安危,却被她摇头制止,显然,他也不愿意后方跟着一大帮尾巴。
步入御花园,泥土清新的味道扑鼻而来,空气清朗舒适,让人有种流连忘返的感觉。
“我一直以为,你会离开皇宫,没想到,你居然心甘情愿留下,甚至从囚犯,变成了当今皇后。”方坤偌恍惚地笑了笑,总觉得命运有些奇怪,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和他一样,同样被困在囚牢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那时的他,看不清自己的未来,甚至期待着早日死亡,来拜托痛苦的日子,却又懦弱的没有勇气自尽,只能吊着一口气,艰难苟活。
秦涫儿脚下的步伐猛地顿住,索性坐在草坪上,动作随性且洒脱,耳边垂落的鬓发,在微风中忽上忽下的飘扬着,她抬起手压住发丝,袖口缓缓朝下滑去,露出洁白纤细的手腕,阳光下,白皙的肌肤好似晶莹的玉石,散发着诱人的光晕。
方坤偌骤然间心跳猛地加速,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着似要破土而出,脸蛋上的温度正在持续加重,他抬起手用力拍了拍面颊,直到那股炽热退下后,才道:“昨天见你一身凤袍,没想到,第一次见面时狼狈不堪的宫女,竟也有这般出众的容貌,打扮起来,还算见的人嘛。”
“彼此彼此。”秦涫儿挑剔的目光从上到下将方坤偌打量了一遍,尔后,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我俩半斤八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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