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离裳听到这句话,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将她斩杀在此。
深夜里的巨响,惊醒了南宫胤,也惊得被圈在树旁的踏雪,仰天长啸,这一夜,注定难免。
第二日,南宫胤挂着两个青色的黑眼圈,坐在木椅上,等待着秦涫儿替他端上早膳,李德一脸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时不时蹙眉,皇上今儿是怎么了?大清早,竟如此没有精神。
“皇上,请用膳。”秦涫儿倒是笑得一脸的花容失色,穿着一席草绿色长裙,发髻高束,自屋外走了进来,早膳是她拿手的烤焦鸡蛋以及一碗清淡米粥,如今的南宫胤,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生疏的厨艺,至少这些在曾经被他当作垃圾的食物,他已能眉头也不皱一下的吃到肚子里去。
用过早膳,在离开寝宫时,他不悦地目光自屋外留守的离裳身上一扫而过,带着几分不满与警告,似在为昨夜她闹出的动静,暗暗动怒。
离裳瞧见南宫胤的冷漠视线,顿时,眼眶一红,近乎呆滞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步一步消失在楼梯下方,心头的委屈与苦涩,排山倒海般地从心尖迸发,娇小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利齿死死咬住嘴唇。
皇上对她不满了,这么多年,皇上第一次对她露出那般冷漠的表情。
都是那个女人的错,若不是她故意的刁难,昨夜她又怎么会失控到惊扰了皇上休息?
都是她的错……
泪眼婆娑的眼眸,冷冷地盯着秦涫儿离去的方向,她甚至能幻想出,那个女人尾随在皇上身后,得意洋洋的模样!
这口气,她不论如何也忍不下去。
心尖的怒火化作冰冷至极的杀意,秦涫儿若是知道,她昨夜的举动让离裳对她产生了必除的决心,大概会后悔得长泪纵横吧?
“青童,你出来。”狠狠抹去眼角的泪珠,离裳猩红的眼眸看向寝宫内房梁的阴影处,她知道,青童就躲藏在那儿。
一声惆怅的叹息从空中飘来,青童飞身从房梁跃下,黑色的夜行衣包裹住他健硕的身体,平凡无奇的脸廓,唯有一双眼,暗藏锋芒,腰间佩着一把弯刀,浑身散发着一股地狱深渊飘出的血腥味。
那是只有杀过无数人,手染无数鲜血后,才会有的冷冽气息。
“帮我!”离裳紧握住拳头,冷声说道,比起前日的犹豫,此时的她,多了几分近乎决绝的坚定。
青童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暗色,“离裳,此事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皇上临走前的那一眼,他看在眼里,若不是担心离裳情绪有什么异常,他也不会私自留下,如今看来,他的猜测果真不假,她竟会失控到,又一次打起秦涫儿的主意。
离裳根本顾不得这么多,再这样下去,是不是有一天,皇上会听信那个女人的枕头风,对自己再难信任?一想到这样的可能,离裳哪里还冷静得了?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愿意去赌,“青童,帮我这一次,难道你想要看见,我被皇上丢弃吗?”
“你想太多了,事情根本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青童冷静地说道,希望离裳能平静下来,她应该是忠心的,是冷静的,诸多死士中,她和他能够杀出重围,留在皇上身边,怎么可能被皇上轻易丢弃?
“你别自己吓唬自己,皇上对你我的看重,这些年,难道你感觉不到吗?我们是皇上的影子,是皇上必不可少的一把刀,皇上他不会……”
“可是,皇上已经对我动怒了。”离裳低吼着,脸颊一片狰狞。
她见到过无数次皇上冷漠的神情,但独独没有一次,是冲着她的,那夹杂着冷怒的姿态,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刃,笔直地刺入她的心脏,她怎么可能做到冷静?心底的恐慌与不安,如同潮水,让她几乎快要无法思考。
看着这样的离裳,青童只觉得心里泛酸,她有多在乎皇上,他一直以来不是都清楚吗?
“你想怎么做?”五指微微一紧,他咬着牙,沉声问道。
离裳脸上绽放出一抹喜色:“你愿意帮我?”
“就算我拒绝,你也会一意孤行的,不是吗?”他了解她,这个女人有多偏执,有多固执,他太清楚不过。
离裳寒霜遍布的脸蛋,缓慢消融,一抹清浅的微笑,在她的嘴角弯起:“青童,谢谢,相信我,我没有做错,秦涫儿她绝不能留下。”
青童没有吭声,他只是深深凝视着离裳含笑的脸庞,为了她这难得一见的笑靥,答应她又怎么样呢?如果能让她日日开怀,日日笑得花枝招展,他可以付出一切。
‘噗哧’
朝殿外此起彼伏的细碎声响,让站在百官末首的朝臣忍不住回头,秦涫儿紧紧抱着肚子,一脸讪笑站在殿外的红柱旁。
尼玛的,看什么看,没看过人身体不适吗?顶住来自朝殿内诡异的目光,秦涫儿愤愤地瞪了南宫胤一眼,如果不是狗皇帝昨天晚上突如其来的好心,她怎么会在吃了那半碗面后,拉了一夜的肚子?甚至到了现在,依旧无法恢复到健康状态?
“启禀皇上,边境传来书信,日前派去的十万大军已抵达渭河,如今正与雪昭的军队汇合。”兵部侍郎走出队列,拱手说道,一席暗色绣着威武狮子图纹的朝服,手持玉简,嗓音雄厚且洪亮。
“恩。”南宫胤微微颔首。
“皇上,军需粮草已经准备就绪,可供军队半月之用。”礼部侍郎随后出声,向他汇报着大战前的各项事宜,即使身在皇城,也能够感觉到,那股风雨欲袭来的血腥之气。
时隔多年,距离上次四国大战已过数年之久,自从南宫胤登基一来,重文轻武,朝堂内的文武百官更是遭受到清洗,先帝信赖的朝臣,在数年间,被他暗中更换,如今,除却莫青一脉,几乎全是南宫胤的亲信,且一个比一个年轻,又遇上烽火狼烟,这帮年轻人心里自然藏着一团火,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创下大功,名扬千古。
退朝后,南宫胤留下莫青,于御书房内觐见,秦涫儿在一旁伺候,脸色略显惨白,眉宇间闪烁着一抹病色。
“朕接到消息,方坤偌已与天沙达成联盟,叱云、天沙两国出兵共五十万,齐聚渭河,拜他为大将,天沙大将军高天苟为副将,若不出朕所料,最迟明日,四国大战必将展开。”南宫胤稳坐龙椅之上,明黄色九爪龙袍衬得他整个人愈发威武、霸气,精湛如刀削般的脸廓,冷若寒霜,喑哑的嗓音从薄唇中滑出。
莫青坐在下首的花梨木椅上,肘边搁着一杯浓茶,闻言,他深思一阵才道:“天沙国大将军高天苟,若是他为副将,恐怕李威不是他的对手。”
李威,此番被南宫忆委以重任,乃十万大军的大将,也是南宫胤颇为信任的武将之一,朝堂正三品官员。
“依你看,朝堂中谁人是高天苟的对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南宫胤低声问道,幽暗的眼眸,紧紧盯着莫青,看不出他心底任何一丝的真实情绪。
“微臣认为……”
“噗!”一声细碎的声响,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两双眼睛同时转向站在龙案旁低眉顺目的秦涫儿,这是什么声音?
饶是秦涫儿自认脸皮堪比城墙,但此时此刻,也免不了一阵羞恼,面颊不自觉红了些许。
碎响后,一股让人犯恶心的臭味弥漫在门房紧闭的御书房内,味道臭得销魂,南宫胤眉头一蹙,袖袍蓦地一挥,一股夹杂着内力的飓风,直逼房门,轰然巨响,房门被内力撞开,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可怜巴巴地朝外倒去,落下时,尘埃飞扬。
“你在做什么?”好不容易等到臭味散去,南宫胤冷声问道。
“皇上,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近日来身体不适,尤其是这肝脏,臣妾即使有心,也制止不了啊。”秦涫儿说得颇为幽怨委屈,只差没掉下几滴珍珠泪来。
南宫胤嘴角微微一抽,这才弄明白,方才的声响是因何而来,脸色一黑,“李德,马上带她去太医院诊治!”
“是。”李德干脆利落地甩了甩手中的浮尘,领着秦涫儿迅速离开御书房,他可不想这位秦娘娘继续留在这儿给皇上添堵。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御书房外的回廊深处,南宫胤脸上的怒容这才消散了几分:“继续。”
莫青见他如此轻易便原谅了秦涫儿,眼底滑过一抹深色,或许这女人在皇上心里的地位,比他以为的还要重上几分,至少,他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嫔妃,能得到这般的殊荣。
秦涫儿尾随在李德身后,抵达太医院,在诊脉后,太医撵着两撇八字胡道:“娘娘应是吃坏了肚子,导致肠胃不顺,下官开些药,服用几日便可大好。”
“有劳了。”秦涫儿咧嘴轻笑,话音刚落,又是一声细碎的噗哧声,让太医与李德两人同时皱起眉头。
离开时,李德从袖口里刚拿出一锭金元宝,准备打赏太医,但这手掌还没来得及伸出去,就被某个双眼泛着绿光的女人给拽住了手腕,她一把夺走李德手中的金子,乐呵呵地笑着:“李公公,你怎么能在宫中贿赂太医呢?若是让旁人知道,说不定会以为,您在暗地里图谋些什么不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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