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权坐在车里,听着车顶噼里啪啦的雨声,目光沉沉地望向窗外。
驾驶座上的男人一手搭着方向盘,侧过半张脸来,讥诮着开口:“哥们儿,还不回去,你打算在这里苦守一夜吗?”
他看见正对医院大门的方向,刚刚有一辆黑色轿车开进去。
张权捏着眉骨,声音里透着疲惫,“回吧。”
陆瑶靠着座椅,迷迷糊糊中好像听见脚步靠近的声音,强撑着意志企图睁开眼睛,却是徒劳。
眼皮沉重,头脑也沉重,一阵一阵的寒意从脚底裹挟上来,又觉得手心和脑门热得厉害。
她想,是霍启元来了吧。
这么想着,眼睛还闭着,一只手却伸了出去,直直地戳上了什么,硬硬的。
“霍启元,你给我滚!”她刚开口,才发现嗓子疼得厉害,一说话就撕扯着一阵难以忍受的燥热感,声音出来也是沙哑得不像话。
身子往后靠了靠,手也垂落下来,低低呢喃着:“滚……”
男人垂眸,眼中浸染着满满的心疼,眉头深拧成一团,将陆瑶靠向冰冷墙壁的脑袋拖住了,轻言喊了一声,“瑶瑶。”
邵允琛的声音仿佛从深海底层传来,暗哑又不真切,却直直地撞击着陆瑶的耳膜。
“允琛……”她唇角微张,却因为嗓子太疼而没有喊出声来。
迷迷糊糊中又昏睡了过去,第二天清醒过来的时候,她还闭着眼睛,脑海中就猛然浮现出昨晚的画面。
犹自记得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好像看到了邵允琛那张并不真切的脸。
下一秒睁开眼睛,些微适应了眼前的环境,就看到倚在窗边安静睡着的男人。
真的是他。
陆瑶的心一瞬间就沉了下去。
手臂一阵麻木的疼,才看到自己手背上吊着的药水,些微一动,男人就猛然惊醒,瞬间直起身子来。
他的眼底布满了蛛网状的红血丝,下巴处染着些青色的胡渣,整个人显出一种鲜少会有的疲态来。
“你醒了?”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见温度退了下去,自己也无声地松了一口气。
清晨的空气还透着几许寒意,窗外雨过天晴,一缕阳光从窗台照进来,恰好笼罩了男人大半的身体。
从陆瑶的角度看过去,就觉得邵允琛通体散发着光芒,这光折进了她的眼中,拨乱了她内心无法克制的悸动。
她张了张嘴,嗓子还是疼得厉害。
抿抿唇,强忍着身体的不适问:“你怎么来了?”
邵允琛起身,去床头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的唇边,“我看到了实时新闻,知道了事情,距离商场最近的医院在这里,我就直接开车过来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眼底浸满了柔和的光。
陆瑶抿了一口水,眼神偷偷落在邵允琛身上,内心颤动着。
她想,这世上的邵允琛只此一位,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
她又突然想到了霍启元,脑袋猛然清醒了几分,支撑着床沿就要起身下床。
邵允琛反应过来,一手按住了她的肩膀,阻止了她要拔针管的动作。
“霍先生来了吗?我不能让她轻易见到琳琳……”她唇色苍白,一字一顿咬得极其辛苦。
邵允琛将她按在床上,“瑶瑶,他已经在隔壁病房了。”
陆瑶的动作些微顿住,但还是勉强说服自己接受了当前的局势,冷静下来之后放弃了与邵允琛的抗衡,反而借助着他手臂的力量起身,推着吊水的支架往门外去。
“我得去看一看。”
邵允琛沉眸,最终没有阻止,只身跟了上去。
隔壁的病房,霍启元将买来的早餐堆了满满一桌,香味弥散开来,他举着一勺粥递到周琳琳的唇边,“喝一口吧。”
周琳琳面上没有丝毫血色,抿着唇一语不发。
男人的动作僵持了很久,最终放弃了这种抗衡,将粥碗放到一边,垂眸低声道:“这件事情,我非常抱歉,我会尽快给你一个交代。”
周琳琳双手抱胸,连些微用力的呼吸都会带动着胸腔的一阵刺痛,这时候偏偏还要强忍着内心汹涌的失落和悲伤,憋着的那股气息疼得她几乎窒息。
眼泪无声地滚了满脸,她别过头去,“霍启元,我们分手吧。”
从两人在一起开始,她就一直在隐忍,她为霍启元隐忍了很多,但偏偏这小三上位,逼死原配的罪名她无法承受。
支撑着内心的最后一根横梁轰然倒塌了,内心瞬间变得一片荒芜。
男人眼底眸光颤了颤,半晌沉声道:“我不同意。”
他站起身来,似乎隐忍了某些情绪,又重复了一遍,“事情我会解决,你可以记我一辈子的仇,但我不同意分手。”
陆瑶站在门外听着,原本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犹豫着要不要进门,但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终于按捺不住,推门走了进去。
吊水的移动杆在地板上划拉出刺耳的响声,陆瑶推着杆子径直走到了病床前,只身将周琳琳和霍启元隔开。
“霍先生。”她声音嘶哑,沉沉开口,“我并不质疑您对琳琳的感情,但从我这个外人看来,您并不能算得上一个合格的丈夫。”
她沉眸,目光落在了病房门口,邵允琛只身站在那里,与她对视着。
“自私一点的角度来说,琳琳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护着她是理所当然,如果您能有幸见到昨晚的场景,不知道会作何感想,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理直气壮的话来。”
她说到这里,不觉想起昨晚的一些画面,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五指蜷成了一团,大半的身子借助着旁边移动杆的力量才勉强站稳了。
“陆小姐……”霍启元开口生疏,表情冷漠,“这是我和琳琳之间的事情,你连自己的感情都理不清楚,又凭什么去插手别人的故事。”
他冷着脸反问:“在你的眼里,邵总那样的都配不上你,不是吗?”
陆瑶哑然,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僵硬下去。
霍启元一针见血,戳中了陆瑶内心深处最不可触碰的地界。
“我自认,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配上瑶瑶的人。”僵持中,邵允琛的脚步缓缓迈了过来,声音沉稳有力,他顿了顿,并不明朗的眸光落在霍启元身上,“但我也会充分尊重她的想法,她说我配不上,那我就等。”
这话就像一阵暖流,无声地划过了陆瑶的心扉,同时也解了她目前的窘境,等同于给了霍启元一记响亮的耳光。
霍启元敛眸,脸上没有表露过多的情绪。
周琳琳躺在病床上,闷头咳嗽了两声,疼得眉心一阵颤动,她收敛了眸息,低斥道:“你们都走吧。”
说完,她伸出素白的指节,牵了牵陆瑶的衣摆,“陆瑶陪我就行了。”
两个男人相互对视一眼,默契地前后退出了病房,霍启元叫住了抬脚要离开的的邵允琛,勉强撑起的笑容很是苍白,“邵总,有空吗?”
邵允琛并不意外地停下脚步,转过头来侧眸以对,最终颔首。
病房内的陆瑶在人走后就有些支撑不住,顺势在旁边坐了下来,还没开口安慰什么,旁边的女人反倒率先开了口。
“对比之下,邵允琛算是无可挑剔,你确定不尽快收了他?”周琳琳倚在病床上,竟然还有调侃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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