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童芊形容狼狈,在听闻丈夫沙场战死后,清秀的眉眼蓄起泪水,怔怔地瘫坐在地上,那种绝望和荒凉渗入人心。
人群中传来小声的呜咽,就连班主也是红着眼,沉浸其中,再望向童芊的目光明显多了几分钦佩。
童芊擦擦眼泪,深吸口气将自己拉回来,和纪修平双双走下台。
“诸位觉得如何?”
众人还未缓过神,台上的人便已经到了身边,她这一问,几乎没有提出质疑。
童芊略一扫眼,“那你们便依着我方才的来。”
“好。”班主拍板决定。
“你们这名字也需要改一改,”童芊说道,“便叫话剧班子,与之前的并无太大出入。”
众人经过方才的震撼一幕,此时仍旧沉浸在情绪中,听闻也是连连答应了。
日头落了半边山,纪修平让童芊在铺子里等他,自己去赶驴车。
正欲转身,衣角被轻轻拉住。
“怎么了?”他问道。
童芊面露笑意,“带你去个地方。”
天色不早,等赶回去约莫要黑透了,难得见她这么有兴致,纪修平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这是?”纪修平抬头看着悬在上方的牌匾,巨大的“书肆”二字。
“走,进去看看。”童芊拉着他往里走。
层层叠叠的书架泛着墨香,童芊对这些繁体字看起来颇为吃力,索性让他自己去看。
昨日在茶楼里拿到的分红,足够丰厚,纪修平向来检省,纵是这样也只拿了一本书。
回到家中,借着月色细细读着。
童芊从屋子里出来,见他坐在门外的木凳上,手里捧着那本书。
身侧的房间,一片漆黑。
“去我屋里吧。”童芊说道,抿了抿唇又开口,“我与你商量件事情。”
前半句让纪修平红了耳根,后半句落下,他拿着书走进去。
昏黄的灯芯忽明忽灭,两人对坐在桌前,遮去大部分的亮光。
童芊斟酌了半晌说道,“你去读书吧。”
纪修平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想减轻家里的负担,可是修平,一直这般你甘心吗?”童芊眉目在灯火间摇曳,“寒门家的子弟,便只有读书这一个途径,入了仕途,才能将你的满腔抱负抛洒出去。若是一直窝在这里,一辈子,只能是个碌碌无为之辈。”
半晌,童芊悠悠的继续说道,“是我拖累了你,若非这样,你早已是飞黄腾达,却让我这般绊住脚。”
纪修平清隽的俊脸猛然抬起,“芊儿……”
他想说些什么,却在接触到童芊的视线后,生生压住,过了约莫半柱香之久,才开口,“这些都是我自愿的,无人强迫,你也不要太过自责。”
“可是我想要你做人上人。”
浅浅的一句话,摇曳的灯芯似乎都凝住了,童芊神色坚定,纪修平隔着那片烛火,缓缓吸口气,说道,“好。”
接连几日的奔波,童芊总算睡了个好觉。
吃过早饭后,童芊从枕头下翻出钱袋,倒出来细细数了数,小心翼翼的塞进胸口。
纪修平昨日答应去读书,童芊昨日就在盘算这件事,如今有了些闲钱,还是请个先生的好,至少不会事倍功半。
镇上有几个老秀才,还得她亲自去物色一番。
她尽量挑着小路走,懒得应付那些好问的村里人,一句话一传十十传百,徒增麻烦。
长长的田埂上,童芊手遮在眼前,望着村口的方向。
纪修平不在家,驴车她不会赶,要去镇上只能坐别人的驴车。
前面是座小山坡,山脚下小路迂回,童芊踩着松软的草皮,不失惬意。
“哟,这是谁啊?”
耳边响起那道令人厌烦的声音。
童芊只觉得自己的好心情瞬间破灭殆尽,看也不想看她,绕过来人便想走。
她往左如烟跟着往左,往右如烟也跟着往右。
几番来回,童芊强忍住将她暴揍的冲动,轻轻一笑,“好狗不挡道。”
如烟掐着腰站在她跟前,一副志得意满的小人模样,再听见这句话后,如同被踩了痛脚的蚂蚱,几乎要跳起来,“你说谁呢!”
“谁在我跟前我就说谁。”童芊依旧笑盈盈地,和如烟气到跳脚的模样大相径庭。
“你!”如烟气的不行,正欲发作,余光扫到个人影。
身子一软,躺倒在童芊跟前,握着自己的脚脖子,期期艾艾的叫着。
挽着菜篮子的老婆子走过来,“哎哟,怎么了这是?”
童芊往后退了几步,仍是没能甩掉这狗皮膏药,不由心中冷笑。
如烟看见来人,叫的越发凄惨。
“王大娘,我没事,嘶~”如烟眼眶红了红,咬着小嘴唇凄凄惨惨的抽泣,“是我不小心,不关芊芊的事。”
王大娘一听,连忙将菜篮子放到地上,蹲下身子询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哎哟,这伤经动骨一百天,你一个女孩身子骨又弱,这可如何是好?”
“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如烟一只手掩着面,低低啜泣,“是我看了不该看的,都怨我。”
“咦?”王大娘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自然不会放过,刨根问底的问道,“看了什么?”
如烟抬头怯怯地看了眼童芊,又害怕的抽了回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如何欺负她了。
王大娘见状,壮硕的身子往前一挡,拍拍胸脯保证道,“你别怕,有我王大娘在,任谁也不敢将你怎么样?你且细细说与我听,我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童芊如看耍猴一般,双手抱在胸前,看着二人一唱一和,不知这次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记忆里,这如烟可是凭空给她扣了不少帽子,偏偏原主是个懦弱的,每每只知道哭,任由她往身上泼脏水。
只是这回,童芊全当是免费看出好戏,全然没有被冤枉的气急败坏。
“芊芊,你若和我道歉,这事我就不与别人说,毕竟传出去也不好听,”如烟一副为她考虑的模样,红着眼眶一滴泪也没挤出来,童芊冷冷看着她,如烟叹了口气,“往日你那般欺负我我都忍了,可是今日,也怪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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