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远远望见大堂的电梯里有人,电梯门正在关上,而且是往下走。
那一刻我就像是在茫茫海面上抓到了一根浮木,用尽全身力量推开男人,不管不顾地直奔电梯,并赶在电梯关门前用身体挤进去,整个人狼狈地倒在门口。
而我的手,紧紧地攥住电梯里一个人的裤脚。
头顶的灯光很刺眼,我抬头,却看不清面前人的面容,但我很轻易就看到他身后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面上惊讶的神情。
只是那个时候,我再也没有一点点思考的能力了。
我只是卑微地匍匐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裤脚,手中的布料被我搓成一团,眼泪狼狈地糊了满脸,一声声哀求道:“救救我,救救我……”
面前男人蹲下来,看着我。我感到他似乎叹了口气,轻轻摸了一下我的头发,然后把我从地上抱了起来。
极其温柔和小心翼翼。
如果说曾经的我不相信命运,那么再次被陆齐晏救下来之后,我开始虔诚地相信,人与人冥冥中都有缘分,打不破,也纠缠不来。
身后追来的刘总看到他时愣了一下,倒退一步,讪讪笑说:“原来是陆小少爷啊,我这该说怎么看着眼熟。”他说完看了我一眼,“那就不打扰小少爷雅兴了,我先走一步。”
“刘军。”陆齐晏叫住他,轻笑一声,“你公司前两天做假账的事解决了?”
刘军脸色一变:“小陆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陆齐晏收起笑意,面上闪过少有的狠厉:“你惹了不该惹的人,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这都是误会,您听我说……”刘军连忙扑过去,却被陆齐晏身后的人制住。
我听他吩咐了一句:“以后不要让我再在A市看到他。”
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再次升起,是没由来的安心和归属感。想来好笑,这辈子也就喝了两次烂醉如泥,却全都被陆齐晏碰到了。或者换句话说,他两次救下的我,都是个彻头彻尾的酒鬼。
他就那样抱着我,从酒店走到车库,我很轻易就看到身后跟着的人脸上探究好奇的表情。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我轻轻放进了副驾驶,贴近帮我把安全带拉上。
“谢谢……”我小声咕哝了一句。
“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为什么还喝那么多酒?”陆齐晏似乎有些生气,他的语气中带着点冷意,“程锦艺,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只是他略带担忧的神情和故作冷硬的语气,令我忍俊不禁,笑了起来:“怎么了,你担心我呀?”
说着,我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鼻梁。
长得可真好看,我心想。
谁知他顺势握住了我不听话的手,轻轻地把我带进他的怀里,歪头贴近我的耳朵,回答说:“对,担心你。”
“陆齐晏。”我趴在他肩头,瓮声瓮气地问,“我现在不是程家二小姐了,所有人都讨厌我轻视我,恨不得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你还要对我这么好?”
陆齐晏抬手轻轻摸了一下我的头发。
这个动作他已经做了很多次,我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安抚性的动作,甚至舒服地眯上眼睛。
“如果我说是一见钟情,你信吗?”
闻言我笑着摇头:“你别骗我,成年人的世界只有欺骗和利益,一见钟情是骗骗小姑娘的,我都这么大了,我可不信。”
他也轻笑了一声:“不信就算了。总之,你相信我不会害你,就可以了。”
难得我喝得头晕脑胀还能进行正常对话,只是眼前的一切模糊的厉害,我努力想要看清面前这个男人此刻的模样,却只能隐约看到他身着正装,领带是绣着暗纹的浅灰色。
“你穿正装,挺好看的。”我从他怀里挣脱开,伸手摸了摸那条领带,“比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好看多了。”
这是我在失去意识前记住的一切。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便昏睡了过去,以至于错过了陆齐晏脸上精彩纷呈的神色。
我带着全身的疲惫,陷入了漩涡般的梦境中。
我梦到自己七岁时被带到程家的那一天,那个站满陌生人的会客厅。我听见程家老太爷笑眯眯地向众人介绍我,他们唤我二小姐,姜芬也在一旁笑的温婉疏离。
只有父亲从远处走过来,蹲下身子轻声温柔得问我:“要不要吃糖葫芦,我知道城区有个巷子里卖的糖葫芦特别好吃,我们一起去吃好不好?”
我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我称之为“爸爸”的陌生男人,第一次放下了防备,点了点头。
我记得很清楚,在城南老城区的偏僻巷子,一个做了几辈人糖葫芦的老手艺家那里,我吃到了这辈子吃过的最幸福的食物。
……
睁眼时温暖的阳光让我有片刻恍惚,竟一时不知道身在何处。
半晌后才意识回归,心口习惯性地蒙上一层薄冰,平静地起床穿衣。
只不过这次不是在上次那个公寓,我从窗户往外看去,入目是一片青葱的草坪,远处则是繁茂的山林。
思考片刻,我大致猜到这里应该是陆氏刚开发的傍山别墅。
原以为陆齐晏应该跟上次一样不在,但当我走出卧室时,却意外发现他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看新闻。
听到动静,他抬头看我。
“早安,饿了吗?”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到他好像很温柔地笑了一下。
“还好,给我准备了早餐?”
“当然。”他站起身,“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点。”
他说完便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我一边慢慢跟过去,一边打量着这个别墅的构造装修。很简单的设计,但跟市区那所公寓又不太一样。好像是,多了些烟火气息。
走到厨房时他刚好把早饭端上来,三明治果汁还有牛奶。三明治刚从微波炉里拿出来,还微微冒着热气。
我挑了下眉:“你做的?”
陆齐晏偏头看我:“不信?”
我坐到餐桌前,也看着他,笑道:“没有不信,就觉得,你这样大富大贵惯了的人,能自己动手准备早餐,挺不容易的。”
这话好像说到了他什么痛处,他突然不再说话了。我意识到不对,刚想解释,便听他说:“因为我穷困潦倒的时候,你并不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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