儆方多少觉得有些诡异,那个在事故中毫发无伤的女孩,怎么也联系不到。或者说,就算联系得到,也没办法靠近,更不要说见到她。
什么行事职权,到了这里统统不管用。
其实也不算是毫发无伤,只是当时她自己太激动,满身沾染了不知道是谁的血,小脸惨白如纸,如歇斯底里的幽灵般摇晃着车门,那一幕,让所有人想起来就觉得心悸。
像一根针埋进心脏里,一碰就痛的那种心悸。
清醒的安阳全身都打着石膏,只剩下右手还完好无损,他脸色苍白着,不紧不慢地在病房里回答儆方问话,对方最终起身道:“对这件事,我们会给你们几个受害者一个答复,找到肇事车辆,不管是蓄意还是无意,我们都会追查下去。”
安阳脸上一贯的没有表情,点点头,只是等儆方走出去,才从薄被里抽出右手,掌心里缓缓摩着一只手机,他思量许久,还是打给了黎禹辰。
两个人说了一会话,沉默下来,黎禹辰沉稳的呼吸里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幽静,安阳仿佛能预料到什么,但又不敢去猜,只能问起小猫的情况。电话里,黎禹辰低低的声音传过来,是沉稳而镇定的一句:“……她很好。”
安阳只想着安心养伤,最后淡淡补上一句:“那辆车里开车的人,模样我看的很清楚,你如果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这也就是,他当时没能迅速躲开,被撞得浑身骨折的原因和代价。
电波沉寂了许久,对面传来淡淡的一声“好。”
有些阴暗的房间里,透着温暖的气息。
没有开灯,微亮的光从窗帘里透出来,洒在宁静的榻上。
深深陷入柔弱的大床里,那个娇小的女孩子满身细碎的伤痕,都已经被仔细包扎起来,她沉睡了很久,梦里温热的眼泪浸泡着双眼,让那本来就红肿的眼眶更红了几分,她轻轻动了一下,感觉像是从恍如隔世般的梦里醒来,意识重回脑中,还有身体各处的,酸涩与疼痛。
黎禹辰站在窗台边,听到了声响。
那女孩一头黑亮的长发散落在背后,慢慢地坐起来,澄澈的眸在昏暗的光线里隐隐发亮,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被乳白色的浴袍裹在里面,像个温暖的茧。
黎禹辰深邃的眸光瞬间动了动,走过去,单膝跪上榻,伸臂紧紧抱住她。
修长的手指柔弄着她的发丝,让她乖乖地伏在他怀里,那么雪月的一小团,轻轻一抱就能完全掌控。小猫稍微动了一下,感觉到了那种熨帖人心的温暖。
她没有忍住,身体微微颤抖,伸臂抱了一下侧边的人,发现他是有温度的,这才抬起小脸,哑声叫道:“黎禹辰。”
只是这么轻轻的一声,让他有些微微失控。
身体里,压抑许久的一部分被释放出来,黎禹辰身体微颤,收紧了怀里的女孩,力气大得有些可怕,恨不得将她柔进自己的身体里面。
微微的亮光洒在他脸上,有着紧闭的眸,和苍白的脸色。
“我在……”黎禹辰低低的声音传来,沙哑而沉稳。他俯首贴住她凉凉的小脸,感受她所有的情绪和温度。
小猫只感觉经历了一场浩劫,她浑身软得没有力气,可是浩劫过了,她生命里最珍爱的东西被撕扯开来,她觉得痛,可是不知道哪里痛。她伸手,揪住黎禹辰的衣服,身体磨蹭着往里贴,身体微微地颤,黎禹辰便俯首在她颈子里轻柔地亲刎,手臂收紧,让彼此的身体契合得没有一丝缝隙。
“疼……”她忍不住了,小手死死揪着他的衬衫,带着哽咽哑声说出一个字。
黎禹辰手掌紧紧扣住她的头,埋在自己颈窝里面,他知道,那是她心里的疼,那种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管够不够成意外,不管以怎样惨烈的方式,被无情地夺走唯一亲人的那种疼,她身体颤得厉害,他只能轻轻顺着她的背,温热的唇覆在她耳边,低喃着什么。
小猫听不清楚,她脑子里一直满满的都是那个凄冷的雨天,那辆车横冲直撞冲过来的场景,她记得那一声巨大的碰撞与轰鸣,记得那一团血肉模糊的尸体,她捏破了唇,埋在他的颈窝里强迫自己不去想,汲取着他身上热度的温暖。
“宝贝……有我在……”如梦呓般的低语,钻入她的耳膜,一声一声,反复地融化着她的意识,直到她安静下来,身体不再颤,只是紧抓着他衣服的小手,依旧不肯放松。
“饿了吗?”黎禹辰轻刎一下她的眼角,低低地问,“去吃点东西……好么?”
窗帘被拉开。
她最终只是喝下一杯牛奶,微热的温度。她的唇有一些破口,被莿激得微微疼痛。
黎禹辰俯身,将她娇小的身体扣在怀里,闭眸,轻轻刎着她的头发。
小猫呆呆捧着牛奶杯,轻轻开口说话,有着淡淡的沙哑。
“黎禹辰……”
放在她腰上的臂膀微微收紧,黎禹辰深邃的眸睁开,轻启薄唇:“什么?”
“我跟你说过吗?我不是奶奶亲生的。”小猫蜷缩了一下,靠在他肩膀上。
黎禹辰脸色苍白了一下,触摸她软软的头发,抿唇不语。
“我跟奶奶是遇到的……我大一的时候,在一家西餐厅前面。”她意识迷离,轻轻说着话,嗓音清晰而悠远,“我那个时候只有一个人,上学,打工,我每天从西餐厅下班的时候就看到她坐在那里,她不乞讨,只是每天,会在大家吃剩的饭菜里面捡来捡去,填饱肚子,你知道的,我每次遇到这样的人,我都走不动脚,我那个时候第一次拿东西给她吃,她被我吓到了,她不要,只是躲我……”小猫抬起脸,扯扯他的袖子,“你知道吗?她不是怕我,她是怕这一次能够遇到我,下一次就遇不到了,她不是不想要温暖,而是怕这一次要了,以后就戒不掉。”
黎禹辰安静地听,深邃的眸子里,浓重的墨色沉淀下来。
他握住她扯着他袖子的小手,暖在掌心里,微微用力。
“可是我没有放弃……”小猫磨蹭了一下他的颈,声音低了下来,“我每天都拿东西给她吃,让她习惯我,不再怕我,她接受了几次,我那个时候很开心,可是没有过几天,她就走了,不在那家西餐厅,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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