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禹辰……我有时候会觉得,你是喜欢我的,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可是更多的时候,你都不怎么搭理我……你其实,可以跟我说说话的,你生气了,不开心,或者别的什么,都可以……”她捏了一下座位套,闷闷地埋起了小脑袋,“不要这么不理我啊……”
有那么一瞬,黎禹辰眸子里浓墨般的冷色调降下去一些。
只是一瞬,他重新变得冷酷,车开得更快。
顾家掌权者顾雍祺私生子曝光的新闻,在一夜之间,变得铺天盖地。
顾家是整个A市的老式家族,顾家的老爷子已是风烛残年,两个月前公布的那一份遗嘱已经足够让市民震惊,谁都知道像顾家这样庞大的家族,遗产的分配会是怎样一个纠纷不断甚至血脉相残的过程,而那个条件,却也未免苛刻了些。
顾雍祺膝下的三个女儿,只因那一份遗嘱,变得没有丝毫的继承资格。
如此慜感的时刻,被爆出有私生子的消息,已经不知道究竟是好还是坏,对方据说也是富二代家庭中的后辈,有头有脸,有名有姓,A市瞬间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不过也就是那几个话题。
顾云轩是否是顾雍祺的亲生儿子,如此丑闻,顾家也许能借着庞大的势力打压下来,而顾云轩的母亲那边,却没有那么简单。
政客向来最忌讳作风不正,所以对这个消息,自然是完全否定。
也许有一个词可以形容眼前的局面。
混乱。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尹小猫正趴在奶奶病榻上,给奶奶读报纸。
报纸上翻来覆去都是那一条新闻,她盯着报纸上顾云轩的照片看了许久,觉得照片没有本人好看。她丢了报纸,声音清脆道:“奶奶,我给你讲故事吧!”
尹奶奶脸色蜡黄,嘴角咧出一抹笑,很艰难的模样。
尹小猫笑,强忍着心里的酸涩,开始大声地给奶奶讲故事。
所谓的癌细胞,扩散到喉咙处,人会发不出声音。这是早上的时候江盈告诉她的,那个时候病房里的人来来往往,尹小猫愣愣的,说为什么不是医生和护士来告诉她呢?病人的情况,总要最先让病人家属知道吧?
江盈笑,说云轩哥的事情已经闹得天翻地覆,谁来有心思来管这边?
她那么高挑的女孩子,跟尹小猫说话的时候都要低半个头下来,轻轻地说,你想想看,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身边的一个普通的男子,突然变得身份特殊,有那么庞大的一个豪门筹码加注在他身上,光环笼罩,你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能怎么样?
尹小猫强忍着眼泪,硬着声音道,那不关我的事,我奶奶现在说不了话,她连写字都不会,我从此就不知道她想跟我说什么,她痛不痛,累不累,我统统都不知道,就算给我一百个豪门,我都不换。
她说着转身就走,眼泪掉下来也不去擦,任由小脸湿得一塌糊涂。
故事讲到一半的时候,奶奶好像睡过去了。
尹小猫跑去打水,拎着暖瓶,躲着飞溅的水花。
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的,她低头看了一下,看到“顾云轩”三个字的时候手一抖,那滚烫的热水就哗啦一声撒在她手上,尹小猫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哆嗦着收回来,愣是捏牙没把暖瓶丢出去,甩了甩手,在烫伤红肿起来之前,接起电话。
“小猫……”顾云轩的声音贴着话筒,低沉地传过来。
此刻,他心里早已被焦灼焚烧了许久,沉淀下来的就只有庆幸。事情发生那天他想过要通知她,想跟她说明白,可那个时候医院已经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他只能先跟着顾家离开,整整一天的时间,他联系不上她,像是完全消失了一样,满心都是灼烧后的荒凉。
“恩……”她声音软软的。
顾云轩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发颤,一贯温柔谦和的脸上有几分苍白,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透着爱怜:“小猫,对不起……那些事情我没有提前告诉你,关于顾家,关于上一辈的事。我一直觉得那些事情与我无关,我有自己想要的未来和生活,如果不是那样,我当初不会去美国留学,后来也不会爱上你……小猫,你在听吗?”
他所酝酿的一切,想要说给她听,想要她理解,可是隔着一跟电话线,他触不到她的人,那种无助感侵袭上来,紧紧揪着心脏,窒息一般地疼。
“我在听。”小猫的声音有点沙哑,却还是很清晰。
顾云轩手里握着手机,很用力,那种心疼到了极致的感觉,很煎熬。
“我现在在顾家,走不开……小猫,答应我,好好的,知道吗?”他的声音,低沉地传过来。
小猫想了一会,轻轻开口:“报纸上说,你爸爸是顾雍祺,如果你被确定真的是顾家的孩子,就能继承顾家的遗产,是不是这样?”
在她能理解的范围里,这个解释是最简单的。
顾云轩沉默了半晌,淡淡道:“对。”
“那我知道了。”小猫轻轻道。
她开始知道那个时候,江盈为什么可以坦诚地说出对她的敌意,毫无顾忌,毫不畏惧,黎禹辰为什么会给她时间来考虑选择和谁在一起,不勉强,不霸占。顾家,有着令人瞠目仰望的资本,有她踮起脚都够不到的光辉,她不是想要退缩,而是有那么一种光芒,违背了她原本的初衷,她开始觉得,自己要不起。
顾云轩那样的人,她现在要不起。
“小猫……”顾云轩开始有点慌乱,稳下心神,轻轻开口,“告诉我,你想不想要那种生活?”如果你想,那么哪怕是再不情愿,我也可以去尝试。
“你要我说实话吗?”小猫口刎很认真。
“是……”
“我不想。”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在她那个小小的世界里,她只希望身边能有个陪伴着的亲人,不管年老或者幼小,不管健康或者伤残,她可以守着他们过一生一世,可是在顾家那样遥远和庞大的家族里面,她不会,也不可能,找得到那样温存一世的感觉。
对面,顾云轩握着手机,陡然就觉得一切的混乱变得清晰起来,想要的,不想要的,那么泾渭分明,他听到她平稳的呼吸,有着熨帖人心的温暖。
“我知道了……”他浅笑,一如既往。
“小猫……我爱你。”隔着电波,顾云轩的声音温柔传来,有着至深的浓情。
小猫在原地站了很久,轻轻吐出两个字:“谢谢。”
谢谢你能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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