艄公不满意了:“怎么能叫贵呢?我的价格向来公道,童叟无欺,从这里到宣府水路起码得走七八天,一个人五钱银子,如果坐满了五十人,我还多挣五两呢!要你们二十两,已经是包船价了。”
裴珩有点尴尬,他们出门就带了二十两银子,一路上连吃带花,手头上最多就几两银子了。
叶瑾望向一边装哑巴的程老,冲他使了个眼色。
您老人家当了一辈子大官,应该富的流油吧?
这船钱您付好不好?
程老清咳了一声,以袖掩嘴,悄声说道:“老夫已经退下来了,只余一腔正气,两袖清风。”
叶瑾:“......”
她深深吸了口气,转了笑脸:“船家,反正一路上七八天的路程呢,到时候您沿路再多搭几个船客好了,我们不着急。”
艄公看了一眼光秃秃的岸边,一声长叹,只好幽幽的撑开了船。
总算驶离河岸,四人进了船舱坐下,裴珩撕去化妆,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容,程元超泪眼朦胧的说道:“殿下,你平安无事就好,这一年多的时间,你究竟去了哪里啊?”
提起这“消失”的一年,裴珩也万般感叹。
他从身死的一刹那起,等到再睁开眼,就已经到了一年以后。
这时候父皇死了,皇兄铲除了他这个最大的眼中钉坐上了皇位,而他自己却成了边陲朱家村财主家的傻儿子。
裴珩低声说道:“一言难尽。”
叶瑾微笑道:“殿下被人救了,这一年来一直藏在户县的朱家村。”
程元超惊喜地说道:“竟是这样!殿下果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迟疑了一下又望向叶瑾:“这位小哥不知怎么称呼?”
叶瑾嘻嘻笑道:“我姓叶,我是他媳妇。”
程元超梗了一下,“殿下娶妻了?”
裴珩不自然的咳了两声,点点头,“是。”
程元超欣然说道:“好好!当初陛下最操心的就是殿下的终身大事,可惜陛下没有亲眼看着殿下您娶妻生子就去了......”
他感慨的擦了擦眼角,又问道:“不知王妃是哪家的千金?姓叶......莫不是大理寺卿叶大人的千金?”
叶瑾干笑,我是村夫叶荣发家不值钱的闺女。
咳......这身份还真是配不上身边这位大爷啊!
裴珩将话题岔开,“老师,这一年来您过得怎样?”
程元超叹了口气,“我是在先帝驾崩前一个月离开朝廷的,当时先帝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已经写下继位诏书,选的继承人就是你。当时你还在外游历没有回来,我因为身体的原因早早的就辞了官,告老还乡。但是没过多久,先帝就驾崩了,我悲痛欲绝,准备上京去给先帝磕几个头,没料到还没到京城,就传来大皇子登基为帝的消息。我心中奇怪,明明继位诏书都已经写好了,怎么会临时换了人?”
他摇摇头,面露苦色:“等我到了京城,不仅皇宫也没进去,更没了你的消息,经过多方打听,有人说在先帝的灵堂前,你对先帝不敬,又冒犯新帝,被御林军当场射杀,但是混乱中尸体丢失,找遍了皇宫每一个地方都没有找到。也有人说你重伤时有一人冲天而降,把你救走了。”
裴珩苦笑:“我也不知道,当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朱家村了。”
而且还莫名其妙过去了一年。
程元超叹息:“没事就好。这一年来,殿下想必也是吃尽了苦头,不知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裴珩沉吟了一下,望了一眼程元超身边站着的那个年轻人。
程元超笑道:“不用担心,他叫褚柏远,是我一位至交好友的儿子,他父亲在两个多月前过世了,临终前让我收他为义子。这孩子文武双全,见我身边孤单,所以决定在守孝的这三年中,要一直陪伴在我身边。”
褚柏远冲着裴珩与叶瑾点点头,抱拳说道:“见过睿王殿下,王妃。”
叶瑾被这几声“王妃”叫的浑身骨头都轻了几分,笑眯眯的说道:“不必客气。”
裴珩还了礼,这才说道:“老师,我皇兄才是真正篡位之人,所以这个皇位我不甘心让于他,我这次就是要回宣府,我的府邸在那里,我门下还有无数食客谋士,我手下还有近千侍卫,就算人数不多,但也都是我的左膀右臂。”
程元超摇摇头:“新帝对你忌惮非常,你失踪了一年多,他又岂会放过你门下众人?”
裴珩低声道:“宣府是怎样的情形我必须要亲眼看过以后才能决定,那毕竟是我的大本营,就算其他人会背叛我,我的几名亲卫一定不会背叛我的。只要有他们几个人在,我就有信心,一定能够打回京城去!”
程元超欣然颔首,“如果真有那么一日,只要殿下还信得过我这把老骨头,只要派人来召唤一声,老夫愿意再为殿下鞠躬尽瘁。”
裴珩露出今日第一个展眉的笑容:“好!有老师这句话,我也一定要问鼎天下!”
这一刻,裴珩踌躇满志,心中升起了万般豪情。
距离宣府还有七八天的水路,程元超决定跟褚柏远一起,亲自护送裴珩去宣府。
一路上四人款款而谈,叶瑾倒不禁对这位程老大人生出了敬仰之情。
程老博学健谈,天文地理人文历史无所不知,据说还是状元的闪光身份。
如此博学多才,所以才会去教导裴珩吧。
而且他不迂腐,很开明,就算后来知道叶瑾只不过是乡下一村女的身份,也只淡然一笑,丝毫没有歧视的神色。
走了几天水路,船上陆陆续续上了不少人,四个人也不再谈敏感的官场政治,只闲谈一些不要紧的人文历史,或者山河景观。
叶瑾好歹也是比他们有着多几千年文化的新新人类,随便说几句,也能令大家刮目相看。
在路上的第五天,船只来到一个叫鲁江县的小地方,艄公要下船补充一些淡水和吃食,许多船客也纷纷下船,去买些路上饮用的吃食。
坐了几天船,叶瑾觉得脚底发飘,提议大家一起上岸走一走,得到大家一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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