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努力去回忆,试图从中翻出点什么,可是好久都没想起佟天华究竟是谁。
佟天华的脸色变了变,看了眼美的静谧的河水,起身,“我们该上路了。”
林岚深吸了口气,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惹到了佟天华,但可以肯定是生气了。可是即便如此,林岚依旧无法想起些什么。
车子再次发动,林岚的心紧紧的揪着,下意识的看向车窗外,太阳已经落到水平面,再过几十分钟怕是要暗下去。
林岚侧头,“你能给我讲讲吗?讲我们。”
重新上车,佟天华变得异常沉默。
这种气氛压抑到林岚都觉得呼吸不畅,有种感同身受的伤感。
当初小哥哥离开,他答应她无论多久都会找到她,可后来她等了那么多年,却最终杳无音讯,仿佛哪个人从未曾出现过。
如今佟天华坐在她身边,他为了她,不惜冒着被抓捕的危险,可她却对过去的他没有丝毫记忆。
你们看,人世间的感情真是一点都不公平,也没什么道理可言。
林岚不知道他们还要行驶多久,但这路途太漫长,总需要些东西来抚慰。
“既然你都不记得,那讲出来又有什么意义?”佟天华自嘲的勾唇,记忆却不受控的倒退。
直到退到二十年前。
那时候的佟家虽算不得大富大贵,却也生活无忧。在晋市那样的二线城市,作为首长的副官,也算得上被羡慕的人家。
可错就错在他的父亲,因为一时贪心违规倒卖子弹,被送上军事法庭。那可是子弹,在当时是死罪。
他的爷爷遍寻方法,最后因贿赂当地司法人员被一并入狱,整个佟家只剩下他自己和母亲。
她几次三番受刺激的母亲无法忍受佟家的变故,得了失心疯,正常的时候对他这个儿子疼爱有加,病发的时候就死命的虐打他,认为佟家发生的一切都是被他克的。
最严重的那一次,大概是他被母亲饿着关在幽黑阴森的地下室。
二十年前的地下室不同与今,潮湿、阴暗,还有腐朽的味道,老鼠肆意的低叫,那时的他也不过六岁,浑身是伤,被老鼠踩过脚背,拼命的呼救,横冲直撞,又是伤。
林岚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他在地下室喊得嘶声力竭,甚至以为他会死在哪里,地下室的门却被打开了。他以为是妈妈,冲过去想要求饶,却通过门口微弱的光,看到一张梨花带雨的包子脸。
那么小小的人儿边哭边对他说,“你是鬼还是人?我救你出去,你能不能不要吃我?”
佟天华记不清他们是怎么出去的,只知道从地下室出来,确认自己是人了,她还在哭。
比他矮了一头,哭的一颤一颤,向及时赶来,那时还肉胖肉胖的阎军令哭诉,说以为他是个鬼,要找替死鬼。
她身边的男孩问她,既然觉得是找替死鬼,为什么要要救?女孩哭哭咧咧的说,因为觉得太可怜了。
太可怜了?
二十年前她觉得自己可怜,可现在他已经完全可以保护她了!
可是二十年前,还是她保护他。
因为父亲和爷爷相继入狱,母亲又疯疯癫癫,他被大院的其他孩子每天嘲笑欺负,最厉害的一次是被放狗咬。
那么小小的人儿,边哭边挡在他前面,不许别人欺负他,更不许狗咬他。
后来他们被狗追了一条街,直到阎军令将那些狗引到了别处,不过他后来听说阎军令被咬的不轻,打了狂犬疫苗,还在家躺了半个月。
而那半个月,像是他这辈子偷来的时光。
她每天都会来找她的小哥哥,可那时候不过比他大一岁的阎军令因为好面子,让家里人说他要好好学习,不能出去玩。
所以每次林岚蹲在她的小哥哥家窗户外边哭,边念念叨叨的时候,他便默默的陪在她身边。
可惜那些被他搁置在心尖上的日子,她竟一丝一毫都不记得了。
后来她母亲搬离军区大院,他一路随她流浪,不知道换了多少个爸,又做了多少龌龊的事,一路爬到如今。
而她却是他这辈子唯一想要双手守护的人。
林岚说完,佟天华只是看了她一眼,便陷入了更静的沉默。车子也终于跨过地平线,进入夜里。
路上又断断续续停了几次,边境的检查非常严格,为了避开警察,他们要绕道很远,比正常去的时间多了起码四个小时。
好在终于到了。
看到轮渡的时候,林岚的心咯噔一下,她不确定阎军令有没有查到自己的位置,可如果真的上船,对方想要再找到她,那就很难了。
林岚的心无比焦急,时不时的望下周围。
海风迎面吹来,林岚被那腥味呛的轻声咳嗽,却什么都没发现。
“放心,他今晚不会来。”佟天华仿佛知道林岚在想什么,直接掐断她的希望。
“你怎么会知道他不来?”林岚反问。
佟天华没有直接回答林岚,而是望了眼平静的沙滩,才徐徐开口,“你觉得我会让他来吗?”
“你把他怎么了?”林岚从里面听出威胁的味道,刹那急了。
“我只是不想让他追上来。”佟天华平静的回答。
“你到底把他怎么了?”林岚激动的一把抓住佟天华的胳膊,死死的拽住。
“这……我也不知道,要看他的造化。你不是一直想找到你的小哥哥吗?难道你就没发现自己的枕边人有什么奇怪?”佟天华要彻底打碎林岚对阎军令的执念。
林岚被佟天华的话问住,“你这什么意思?”
“哈哈哈,看来被忘记的不只是我,这样一想倒是平衡不少。”佟天华哈哈哈大笑,声音里也多了几分轻快。
从现在开始,小哭包是他一个人的了,再没有人可以跟他分享。
曾经她眼里只有他,以后他佟天华要林岚眼里只有自己。
各种事情在脑海里涌现,还有父亲那意味深长的话。原来从一开始父亲就不是再给她卖关子,而是告诉了她,阎军令就是小哥哥。
可当时她因为先入为主,以为父亲指的是佟天华。
她心心念念的人竟然是阎军令,原来这些年他没有忘记她,还遵守承诺找到她,娶了她,倒是她自己眼拙,竟然到现在都没认出来。
怪不得当初他无缘无故的帮她,怪不得他那么宠爱自己,原来所有的深爱真的是有理由的。
只是在林岚的记忆中,她的小哥哥可是个真真实实的大胖小子,肉呼呼,连眼睛都胖的快眯起的人,怎么会跟阎军令扯上关系?
一个人真的可以有这么大变化吗?
砰!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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