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玥阙不曾理会她,也不曾理会宴席上的其余女子。她过去参加过多少宴会,对这种表面浮华,内里无聊的交际手段早已经毫无兴趣。
于是,她只是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执起案上的小方壶,往自己的合欢杯中斟酒。一杯又一杯,并不是买醉,而只是无聊的消遣而已。
午时。人已经来的齐了,宴席却还没有开始,似乎在等着一个人的出现。
有些早来的小姐太太们有点忍不住了,端坐的姿态也开始歪歪斜斜,小声议论着。
皇后都来了,而皇上则去了齐云殿,是谁有这么大的排场?
正当大家都在议论之时,忽然听见太监的一声通传:“月妃到!”
月妃!白羽玥阙还记得,宫里封号“月”的,只有一位,就是袁方的姐姐,袁媛。
不过她在一个月前还只是“嫔”而已,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提升为“妃”了。看来这位月妃娘娘,真的很得皇帝的宠啊!
正想着,就看见一位穿着大红衣服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之下缓步迈了进来。
瓜子脸,容貌是极美的,不过却给人一种盛气凌人般的印象只是为什么,她的样貌,看起来有些面熟?仔细一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众位小姐太太们迅速跪下,一片呼声:“月妃娘娘吉祥。”
月妃很满意眼前的情景。明明离台子只有十几步的路程,却偏偏要走的极慢。好不容易上了台子,她袅袅婷婷的半跪,声音清婉的道:“袁媛来迟,还请娘娘恕罪。”
“月妃不必多礼,”皇后的声音亲切温和,“你肚子里怀着身孕,诸事小心一点。本宫和众位小姐夫人们,不会介意的。”
:礼仪
“月妃怀孕了!”
许多小姐、太太们身子一震,众人眼中具是惊愕。
难怪月嫔这么快就升格为月妃,难怪她敢如此托大,居然让皇后娘娘和我们一干人等你一个!
白羽玥阙却是眯着眼睛,她听出来皇后话语里的意思。除了传递出来月妃已经怀有龙种的意思之外,还轻轻巧巧,就把月妃竖立到皇后和众位小姐们的对立面上。
看来这位皇后,并不像传闻中那般贤良呢!
不过这些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在宫中,管她斗的死去活来!她只是跟着众人一样,等着皇后和月妃落座,皇后朗声道:“平身吧。”
于是众人一起回答:“谢皇后娘娘、月妃娘娘。”
宴会开始。下人一道一道上菜来,川流不息,却并不发出一声。各位小姐、夫人们也都矜持着,一举一动非常的优雅而娴静,一看便知受过良好的教育。
美食当前,没有人议论自己,白羽玥阙也乐得清静,自己安心享用美食。而她们的丫鬟们,则被带到另外的殿堂中去,一样有美酒佳肴。白羽玥阙估计,寒霜那馋猫早就乐不思蜀了。
一顿饭悄无声息的吃完。本来害怕白羽玥阙没有教养,会失掉清扬王府面子的慕云双,看到在一旁端坐而食的白羽玥阙,那无可挑剔的表现,只能撇撇嘴她居然比自己做的还要好,真让人郁闷。
饭毕,送上漱口茶水,又送上水盆、手巾等物。白羽玥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优雅而不失分寸,仿佛不是在吃饭,而是在精心雕琢一件工艺品一般。
:置身事外
也难怪,曾经的十六年光阴,她天天都在严格的管教下学习各种礼仪,行事规矩已经深入到她的骨髓中去了。
想看白羽玥阙笑话的当然不止慕云双一个,对面的苏咏馨也是。
不过,她看到过去毛毛躁躁、胆小如鼠的“妹妹”如今这般淡定的神态,心里恨得牙痒痒,却是无可奈何。
撤下餐盘,开始了文娱活动。皇后点名让一些小姐们表演歌舞丝竹助兴。这些精明的小姐们自然是知道皇后的意思,为了今年秋季的选秀,她们更早的进入了战场。
这当然与白羽玥阙无关,她只是闲人一个,也并不想进宫得蒙圣宠。看着这些莺莺燕燕们卖力的展示自己,她有着高处俯瞰众生、置身事外的闲适。
下一个就要轮到苏咏馨出场了,她捏紧拳头,眼睛里光华四溢。是的,她自小在父亲的培养之下,学习诗书礼仪,琴棋书画,不过若说她最厉害的才艺,还是吹奏笛子。
此刻,她正拿起父亲给她的白玉笛,紧紧的攥着,好似攥着她一生的幸福。
头微扬,她高傲的看向白羽玥阙,似乎在宣告一件事:看吧,我苏咏馨将得到皇后和月妃的赏识,嫁入皇宫。而你,还是守着那一份“二王妃”的名号,独自以泪洗面吧!
刚这样想着,她就看见,白羽玥阙忽然起身,离开了座位。
惊讶,不解,愤恨,苏咏馨紧紧的捏着玉笛,甚至没有听见宫女的招呼。她不知道为什么白羽玥阙刚好就在这个时候离席,颇让她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苏家小姐,苏家小姐!”
宫女的呼声渐高,语气里颇有点不耐烦的意味。
:邂逅
“是!民女苏咏馨。”骤然听到,苏咏馨立即出列,跪下听旨。她的眸子还望向白羽玥阙消失的方向,眼神里有愤怒,也有鄙夷。
白羽玥阙自然不知道她的这些思想,就算她知道了,只怕也不会往心里去。她经受的鄙视和愤恨已经太多,像苏咏馨这样的小儿女的打打闹闹,她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她只是觉得这些冗长的才艺展示太过无聊,反正自己又不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何必待在那个乌烟瘴气的名利场?于是假借出恭的名义,出来透透气——
穿越曲曲折折的太湖山石,绕过蜿蜒的抄手游廊,顺着道儿走到人迹罕至的地方。
晟国的宫殿和胤国的有很大区别,殿宇都修建的大气而庄严。不像胤国,在江南水乡,就连屋子,也有那么一股子甜糯的婉约。
这里却不一样,有大片的水域,水边还有茂密的树林。远处,一排低矮的房屋,料想是辛者库、浣衣局一类的地方。
没有人来,她一个人,微风拂过,心情也随之平静下来。
掏出自己做的那支笛子,她不敢吹的太大声,只好轻轻的奏响只属于自己的乐章。和着风声,水声,悠扬而婉转,那意思仿佛是春闺怨,又像是哀叹家国兴亡。
一曲**罢,白羽玥阙眯着眼睛望向天空。蓝天,白云,鸟儿偶尔经过,阳光明媚,一派和煦的景象。
并不迷恋晟国的皇宫,她也觉得差不多是时候回去了,便沿着路往回走。
没想到刚走了几步,就听到一声邪邪的笑声传来:“好曲子啊!”不过奇怪,这声音,怎么似乎曾经听过一般?
白羽玥阙一凛,就看见一个月白色的影子,藏在柳影之下。
:兰陵王
那人分花拂柳而来,在繁花的掩映之下,更显得眉目俊朗、一表人才。
与慕云天的冷漠犀利不同,这个人脸上荡漾着玩世不恭的微笑,世间万物在他眼里,仿佛都只是他的游戏一般。
白羽玥阙一看,不认识。那人走路歪歪斜斜的,脑袋也斜着,眉毛一挑,一双桃花眼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像是要里里外外把她看透。
白羽玥阙下意识的退了一小步,那人的脸上忽然绽放出玩味的笑意,一张口,语气颇有点调笑的意味:“姑娘,再退的话,你可就要掉到湖里去了哦!”
白羽玥阙回头一看,果然是到了湖边。一收步子,她稳定下心神:“谢谢提醒。”
“哦,不用客气,”那人脸上一笑,“唰”的一下,打开了手里的折扇,一面摇着,一面问,“你是哪个宫的宫女?本王怎么没见过你啊?”
果然,这人就是兰陵王苍曦遥,传说中的花花公子,也是自己这具身体的表哥。
白羽玥阙很不喜欢这样的花花公子,也懒得跟他再做纠缠,便道:“咏絮并非宫女,是今日皇后娘娘请进宫的。”
“哦?咏絮?好名字!”苍曦遥一收扇子,桃花眼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道,“这么说,你也是参加今年秋季选秀女的?”
白羽玥阙平静的道:“咏絮已经嫁人,此番并非来献艺。”
“已嫁?”苍曦遥这回注意到白羽玥阙盘起的发髻,眼里光芒收敛了不少,随口问道:“不知,尊夫是?”
“清扬王的弟弟,慕云飞。”白羽玥阙轻声回答。
“什么?你是云飞的妻子?”苍曦遥一惊,问道,“这么说,你是苏朝英的……”
:同行
“没错,我就是苏朝英的二女儿苏咏絮,替姐出嫁的那位,”白羽玥阙缓缓道,“说起来,我与王爷,还是表兄妹的关系。”
“嗯。”苍曦遥嬉皮笑脸的表情一收,眉宇间似乎有些锋芒露出,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马上便恢复原状。
两人僵持在那里,不久,白羽玥阙道:“咏絮还要赶回去赴宴,告辞。”
“诶,等一下。”苍曦遥拦下了白羽玥阙,白羽玥阙眉毛一跳,不知道他准备怎么处置自己。
然后她就看见,苍曦遥脸上又恢复了初始的邪气的脸孔:“你不认识路,就由本王带你回去,可好?”
白羽玥阙眼睛盯着他看了一瞬,终于点点头。
苍曦遥在左,白羽玥阙自动与他保持三尺的距离,两个人一直沉默的走着。
不久,到了一处玉带桥头,白羽玥阙觉得这里自己似乎没有经过,有些疑惑的道:“王爷,这里似乎不是回皇后寝殿的路吧?”
苍曦遥忽然停了下来,饶有兴致的看了她一眼,这让白羽玥阙觉得有些危险。
苍曦遥笑道:“这里是近路,比你从其他地方走,要近的多呢。”
白羽玥阙只好跟着他上了玉带桥。不过,到了桥的正中心,苍曦遥却停了下来,指着南边的重楼殿宇,问道:“表妹,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
白羽玥阙摇摇头,苍曦遥笑着道:“那里是金銮殿,是商议国家大事的地方。历史上各位英雄们,用尽浑身解数,为的,也不过就是希望某一天,能够在金銮殿中,接受群臣朝拜,万民归心。”
白羽玥阙点点头,她自然也是知道的。为了有朝一日能君临天下,牺牲掉的,何止一个白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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