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唐府。
果不其然,唐夫人生气了。
她看着小两口,淡淡问道:“怎么不用过午饭再回来?亲家母没留你们?”
陆青桐知道这是话中有话夹枪带棒了。
她记得母亲的教诲,不能和婆母顶嘴,于是只能淡笑以对。
唐敏之这回知道说话了。
他道:“娘,岳母还要留我们多住几日的,我和傅长歌那边都说好了,是青桐想回来,这才……”
唐夫人一听,略有点诧异。
与大儿子敬之相比,小儿子敏之不是油嘴滑舌之人,从来不会说假话,且若亲家母留住,敏之定然是不会拒绝的。
如此说来,这新儿媳,倒也还算懂事。
唐夫人语气缓了些。
“看你们有些累,先回去歇着吧。”
顿了顿,唐夫人还是加了一句:“有的事,该抓紧的就抓紧,年纪都不小了。”
后面这句话,其实唐夫人主要是敲打儿子。
听在陆青桐耳朵里,却又有点难受了。
没出嫁之前,在家里都是娇养纵养的,爹娘绝不会事事都要过问,唐夫人这口气,像是赶鸭子上架似的。
唐敏之应了声,小夫妻俩撤退回房。
见陆青桐面上不见半点笑意,唐敏之道:“母亲只是着急抱孙子,并没有旁的意思。”
陆青桐总不能说‘你得向着我’。
于是只得敷衍:“我知道。”
唐敏之见她还不轻松,声音压低了两分,而且温柔:“再过半个月,咱们就启程去晏州。”
陆青桐初时没有明白。
待反应过来唐敏之这是在哄她,心头顿时一暖。
她知道夫妻之间有话不能藏着掖着,且她也不想让他以为她不喜欢唐夫人。
于是陆青桐直白问他:“我不了解母亲,不知道她这些话是不是对我有所不满,故而心中有几分忐忑,难不成,母亲和大嫂说话,也是这样的吗?”
被她一问,唐敏之忽然开窍。
他道:“母亲说话是有些严厉,不过并不用怕,你才嫁过来,等日子久了就明白了,至于大嫂,她刚进门的时候,母亲对她比这更严,但现在好多了。”
最后那句话,陆青桐听出了自己的理解。
大少夫人如今生下了唐家的嫡长孙,唐夫人的态度好转,理所应当。
可她这里……
陆青桐还是愁。
唐敏之问她困不困,陆青桐摇头,于是唐敏之道:“那你过去找大嫂坐坐,看看小侄儿,顺道取取经。”
他难得说这样俏皮的话,陆青桐愣了一愣。
唐敏之微微笑道:“你不是很喜欢孩子?去吧,咱们自己家的,可以抱个够。”
他说话突然变得这么没距离,陆青桐心里更没底了。
这感觉有点飘。
唐敏之解衣,看样子是真要补觉了,陆青桐等他躺好,才带着个丫鬟去拜访大少夫人。
大少夫人每日就带带孩子,但也累得很。
家里忽然来了个伴儿,她挺高兴的。
“弟妹。”
大少夫人的声音不算温柔,但一听就知道很贤惠。
陆青桐知道,她是沐家的庶女,沐怀恩退了工部尚书的官职后,沐家算是没落了,早就迁出了帝都,听说是回了老家。
“大嫂,我来看看小侄儿。”
因着孩子才几个月,吃不了东西,陆青桐就没带什么糕点。
她直接掏了二百两银票。
“上次忘了给小侄儿见面礼,这次补上。”
大少夫人倒也不拒绝,笑着叫人收下了:“那我代缘君谢谢弟妹,让弟妹破费了。”
陆青桐道:“叫唐缘君吗?”
“是,这是他祖父给起的名。”
“好名字,好听。”
一接触,两人都觉得对方气场很合,应该很聊得来。陆青桐想抱孩子,大少夫人递过去,还道:“今日你放心抱,母亲不会来我们这边。”
陆青桐一听就知道了,唐敏之所言不假,大嫂果然深知她的‘疾苦’,定然是经历过。
“昨日回门,陆家一定很热闹吧?”大少夫人主动找话题。
才认识就和她讨教唐夫人的事,这不好,于是陆青桐只好先闲聊。
两人还真说得来,不知不觉,竟已到了黄昏时刻。
有脚步声传来。
陆青桐扭头一看,是唐敬之。
她早就见过唐敬之,此时需要改个称呼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兄长。”
唐敬之笑得很可亲。
“弟妹怎会一个人来此闲聊,敏之不在家?”
陆青桐脸上更红:“他昨晚喝多了,这会儿在歇息。”
一旁的大少夫人解围道:“弟妹刚进门面皮薄,你别闹了。”
陆青桐把唐缘君递回去,正好告别。
快要出院门时,她隐约听见大少夫人问:“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然后就是唐敬之的声音:“上次的事能吓我半辈子,以后再也不敢和同僚出去了,下衙就回来。”
上次的事?
陆青桐把这个好奇记在了心里。
她带着丫鬟回院子。如今,在整个吏部尚书府里,也就只有她和唐敏之的院子,让她有两分归属感,让她不那么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才走到半路,迎面就过来一个挺有派头的丫鬟。
陆青桐记得,这是唐夫人身边伺候的人。
丫鬟显然是奔着她来的,一上来就喊她二少夫人,却是客气有余,恭敬不足。
“夫人有事,让您现在就过去一趟。”
说实话,陆青桐不想去。
她想先回院子,再把唐敏之也一起拽上,但显然这不是长久之计。
陪嫁丫鬟伶俐,察觉到自家小姐的心思,当即就笑着道:“敢问姐姐可是很着急的事儿?我家小姐和姑爷约好了下棋,可否先回去告知姑爷一声?”
那丫鬟微微扬了点下巴,睨着陆青桐的陪嫁丫鬟。 语气还好,但用词恶劣:“二少夫人都没说话,你一个下人着什么急?还有,大少夫人带来的人都知道要改口喊公子少夫人,你这小姐姑爷的喊,让夫人听见了会不高
兴。”
实在猖狂了点。
按着陆青桐以前的脾气,早就给撂翻了,她当初可是连七公主都敢打的人。
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来,陆青桐道:“我们初来乍道不太懂规矩,受教了。”
丫鬟一听就知道这二少夫人厉害,当即就收了傲气道:“奴婢不敢,只是好心提醒而已,还请二少夫人勿再耽搁,随奴婢来吧。”
陆青桐做好了受气的准备。
结果,到了那儿之后,意料之外的,唐夫人没有阴阳怪气,直接甩给她一卷娟帛。
“敏之不太懂房中之事,我们唐家也不兴安排通房丫鬟,所以这等重担,就落在媳妇身上了,你拿回去,好好研习。”
不用打开,陆青桐也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了。
她做出新媳妇的娇羞情态,收下道:“儿媳知道了。”
唐夫人又来了句:“算算日子,敏之的假不剩多少了,争取在敏之走之前把孩子怀上。”
陆青桐又羞涩应了。
一直回到院里,她才反应过来大事不妙。
唐夫人要她在唐敏之走之前怀上,意思是要她留在唐家,不让她跟着唐敏之去江南吗?
这个念头让她心下发慌。
这一日,不仅陆青桐有了心事,连唐敏之也有点异常。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问陆青桐:“是不是有些冷?”
陆青桐以为他要让丫鬟加棉被,就道:“不冷的,这样正好。”
唐敏之沉默一瞬,再问:“真的不冷吗?”
陆青桐还是道:“不冷,我不怕冷的,你要是觉得冷的话就单独加一床锦被,你自己盖就行,不用管我。”
“……”
唐敏之语塞。 难道,她真的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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