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留所的会见室里,烟袋余显得苍老了许多,头发居然都有了一些花白。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就被抓了起来,还千里迢迢的从外地押送回了柳河县。
而且到了这里之后,居然连个给他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把他丢进了拘留所。
这还不说,住的地方还是拘留所里出了名的零六号监房。
光是一看见脸上有着一条刀疤的平哥,就把他的腿肚子吓转筋儿了。以前都是他背后使坏,把别人送进来蹲小号。这回算是一报还一报,终于轮到他了。
平哥没像对待其他犯人那样上来就是一阵的拳打脚踢,而是反复问了他的名字和以前是干啥,等问明白了,才郑重其事的甩给他两个大耳光,然后叫他去紧挨着厕所的地方住。
烟袋余心里这个委屈,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来没叫人打过耳光,可是一看平哥那伙人凶巴巴的样子,他顿时就蔫吧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就先忍忍吧。
那紧挨着厕所边的床位一般都是空着的,烟袋余被撵到那边住,一宿都被熏得没睡好觉。等到了早上,两只眼睛都变成了大熊猫。
平哥则是一言不发的走到跟前甩了两个大耳光,然后拍拍说,别愣着了,吃饭去。
烟袋余敢怒不敢言,知道这些狱霸招惹不起,就乖乖的跟在后面去食堂吃饭。
当看见那些连猪食都不如的饭菜的时候,他忍不住一阵的干呕,这才算是知道,这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他恨不得马上就出去,可惜那只是白日做梦。
此刻,他坐在大女儿和二女儿的面前,一想起这几天的憋屈事儿,不禁老泪纵横,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余小丽赶紧劝道:“爸,你就别哭了,叫我们看着心里也跟着难受!”
烟袋余擦了一把眼泪:“丽啊,爸冤枉啊,你说爸这么大的岁数,啥犯法的事儿都没,咋就把我给抓起来了呢?”
余小丽皱皱眉,没有吱声。
一旁的余小菲却是大嘴巴:“爸,你真没犯法的事儿?那余铁柱是咋死的?”
烟袋余顿时就愣住了,脸颊忍不住一阵的抽搐,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余小丽瞪了一眼余小菲,然后叹口气说道:“爸,人家公安局都已经调查清楚了。把当时开车的那个司机和乌老七都给抓起来了,是乌老七一口咬定,是你叫他干的!”
这下烟袋余算是明白了过来,感情是东窗事发,自己被乌老七咬出来了。他气得一拳狠狠的砸在桌子上:“乌老七这个王八犊子,不但看你们的后妈,居然还背后给我一刀,我烟袋余给他没完!”
“爸,不用你跟他没完,这次乌老七算是完了,不在大狱里蹲个十年二十年的是出不来了!”余小菲撇嘴儿说道。
“你说啥呢?”余小丽忍不住推了她一把,余小菲还犹然不觉,一脸无辜的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烟袋余的脸都快抽吧到了一起,要是乌老七蹲了大狱,那他也逃不了。光是拘留所就不是人待的,那大狱会是啥样,一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丽啊,你赶紧去找你大勇,叫他无论如何都得把我整出去,爸在这里是一天都呆不下去啊,这里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啊!”烟袋余一下子想起杜大勇来,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住余小丽的手激动的说。
余小丽一脸的苦笑:“爸,他是指望不上了,他已经被市里的检察院给带走了,听说是贪污受贿,挪动公款……不少的罪名都扣在他的头上了,他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了!”
“啥,咋会这样呢?”烟袋余顿时颓然的坐在那里,整个人都没有了生气,心说怪不得头几天给他电话没有人接呢,感情都已经被抓起来了。
“一定是铁龙那小犊子在背后搞的鬼,一定是他!”烟袋余忽然眼睛一亮,大声的说道。
把他的两个女儿顿时吓了一跳,余小菲埋怨的说道:“爸,你这干啥呢?可吓死我了,你还说人家铁龙呢!他这两天可是因为你的事儿跑前跑后的给你疏通关系,要不然现在早就开审了!”
“你说啥?他给我疏通关系呢?”烟袋余一脸的不可思议,抓着余小菲的胳膊大声质问。
“你看爸,看把人家胳膊拧折了!”烟袋余的手劲儿有点大,痛得余小菲脸都变色了。
余小丽赶紧上前拉开烟袋余:“爸,小菲说的都是真的,铁龙这几天为了你的事儿天天往县里跑,要不是疏通了关系,公安局那边早就起诉你了!”
“这不可能,那小犊子恨我都来不及呢?凭啥要救我啊!”烟袋余整个人都想傻了似的,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爸,你咋还不明白呢!人家铁龙不是冲着你,是冲着咱家小楠……不是我说你,你说爸你干的都叫啥事儿啊!那铁龙到底咋得罪你了,非得拐弯抹角的祸害人家。这回好了,还得人家出手救你吧!”余小菲揉着胳膊说。
余小丽无奈的直揉太阳穴,她这个姐妹哪都好,就是这张嘴没个把门的,说话没深没浅。
烟袋余却不理会她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子,嘴里面念念有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时候看守的警察走过来,说是时间到了,就把烟袋余带走了。
余小菲有点神经质的看着烟袋余的背影,嘴里说道:“你说咱爸是不是疯了?”
“哎呀,我说你这个嘴啊,咋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呢?”余小丽气不打一处来的说。
余小菲耸耸肩,心说你看咱爸那样,我说得也没错啊。
烟袋余失魂落魄的回到零六号监房,坐在自己的床铺上发呆。
这几件事情对他打的打击太大了,尤其是杜大勇倒台,根本就是始料不及的事情。从今以后,他就没有了靠山,变成了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农村老头。全都完了,一切都没了。如果要是回到了余家村,没准以前得罪过的那些人都会找上门来算总账。
至于说我能帮他找人托关系,打死他都不会相信,不在背后推他一把就算不错了。
还有冯莹莹,他头几天还打算等回去了,就找找她,叫她回家继续过日子,至于她跟别人鬼混,他也不打算计较了。再一想想,这段时间,和自己的小女儿关系也闹僵了,头几天余小楠还摔了手机,说是要和他断绝父女关系。现在整得有种众叛亲离的感觉。
越想越是伤心,烟袋余坐在那里不禁吧嗒吧嗒的掉起眼泪来。
“哎,老头,哭毛呢?”平哥听着他在那儿哭哭啼啼的,就一脸不高兴的问。
烟袋余拧了一把鼻涕,很想说你管不着,可是又怕平哥打他,就瓮声瓮气的说:“没哭啥,就是憋屈!”
“憋屈个毛,老子一年到头都把这里当自个家了,你看我活得多自在啊!”平哥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说。
烟袋余心说,我要是你又那两下子,也愿意在这里带着。可是这话他也不敢说,值得讷讷的说道:“我这不是不习惯嘛!”
“呦呵,那你过来,我教你习惯习惯!”平哥脸一下就拉了下来,朝烟袋余招招手。
烟袋余心里头一跳,知道自己要挨打了,就磨磨蹭蹭的不敢过去。
平哥眼眉一立:“你个老东西,没听见我说话啊,赶紧给老子滚过来!”
烟袋余顿时吓得一蹦跶,乖乖的爬凑到平哥跟前。
平哥也不客气,甩了两个大嘴巴子,然后用臭烘烘的脚丫子把烟袋余往旁边一扒拉:“去去去,滚一边去,再他妈的哭出声来,老子把你牙打掉了!”
烟袋余捂着肿起来的脸一声不吭的爬回到自己的床位上,头冲着厕所躺下,不敢哭出声来。
平哥不屑的撇撇嘴,骂道:“你个老东西,敢说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那他妈的老子是啥?就不是人啦?”
其他几个狱友赶紧颠过来,一脸谄媚的说:“平哥,你说的对,这个老东西就是不懂规矩,还敢说这不是人待的地方,麻痹的这里跟五星级宾馆似的!”
“去妈蛋的,你家五星级宾馆这样啊?’平哥笑骂道。
烟袋余蜷缩在床上,心里的委屈已经到极点,心说我又没当着他们面说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他们咋就知道了呢?难道是和那个狱警告诉他们的?麻痹的,这是啥地方啊,咋这么黑暗呢?
他正琢磨着,一只鞋嗖的一声砸在了他的脑袋上,痛得他哎呦一声,话的坐起来,想要问问是谁撇的。可是马上就把嘴闭上了,只见平哥一伙人正一脸坏笑的看着他,估计他要是张嘴说一句话,肯定大嘴巴子就又上来了。
烟袋余忍着一口气,心说我不理你们总行了吧?就默默的又躺回去。
没想到就听平哥阴阳怪气的说道:“这个老东西,脾气还挺倔,把他给我整过来,老子这手一会儿不大人就痒痒!”
“好嘞!”顿时好几个呼啦一下围过来,把烟袋余硬是拖到了平哥跟前。
平哥眼睛都不眨一下,四个嘴巴子就呼了过去,打得烟袋余晕头转向,连死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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