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汉子》新欢

    谁知道接下来,盛欣的一句话,炸了一屋子的营:“穆骏这个王八蛋!跟个瑞典华裔小妖精跑了!”说着,盛欣就又哭上了:“那小妖精媚眼儿细腰大长腿,看着就不是个好东西。仗着眉眼儿跟我们盛家人似的的,就快黏穆骏下巴颏儿上了。”
    吴祈宁刚气势汹汹地站起来,这“噗通”一声又坐下了。
    她再一次心跳如擂鼓:怎么又出了个瑞典小妖精儿?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这些日子音讯不通,恐怕是有事儿。
    恐怕是有事儿。
    不期然宝姐的话闪在耳边儿:哪儿那么多借口?不联系你就是不待见你了呗……
    不待见……
    不待见……
    不待见……
    吴祈宁咽了口唾沫,觉得脑袋有点儿蒙:这盛颜又不是国际脸儿,怎么逮住谁谁长得跟她三分相似啊。盛颜,盛颜,您怎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穆骏搞第三者,这就是唐僧吃了鲜猪肉了啊!
    李文蔚吃惊过度,张大了嘴看着刘熙,口型问她:怎么办?
    刘熙当机立断坐下来,光手利脚地给吴祈宁呼噜后背,眼神里充满了同情之理解:那种赤裸裸的好巧啊,你老公也出轨了的面相儿。如此同志加姐们儿的阶级情谊,让李文蔚都有点儿看不下去了。
    吴祈宁乜呆呆地看着哭得梨花带泪的盛欣同志,有一种出离感。这大半年,已经前后有两个女人为了男人出轨事宜坐在她对家儿满腹委屈,放声大哭,仿佛她是青天大老爷能为民做主,一口狗头铡能办了陈世美似的。而盛欣如今的指天骂地,暴雨梨花,气势更胜往日刘熙三分。看得吴祈宁更有三分眩晕。
    她晕,盛欣不晕啊。
    盛家美人儿哭得一行鼻涕两把热泪,就差拍大腿号一声:“这缺德倒霉挨千刀的,我这日子是没法儿过了……”
    一瞬间吴祈宁有点儿恍惚,不知道眼前坐着的是盛欣还是刘熙,亦或是她成长过程中遇到的无数苦命妇女。她方知道古往今来广大妇女同胞的手段无非如此,不论念了多少书,革了怎么样的命,长了多少见识,这么大的世界她是如何起哄架秧子地去看过,并没有本质上的改观。
    怨天,恨命,骂男人。
    如此而已。
    就这么大出息。
    吴祈宁下意识地嘱咐自己:你可不能这样儿,你可不能这样儿……
    默默念叨了一分钟,吴祈宁才慢慢地提起了这口气。她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灵魂归位,谨慎地措辞了一下儿,她问:“你是说……穆骏……穆总……到底是和谁去了哪里……”声音之暗哑,吓了她自己一跳。
    她一直以为,她是稳得住的。
    大美人盛欣估摸是盛家门儿里最没城府的一块料了,这半天独角戏唱地着实没劲,好容易有个接腔捧哏的,可找着下家儿了一样,她一头扑到吴祈宁怀里,放声痛哭地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吴祈宁尴尬地往后退了退,有几分嫌恶地看了看盛欣,她有心推开她,寻思:你投怀送抱没关系,您倒看看是不是亲人……但是看人家姑娘哭成那样儿,她又觉得不太好意思把她打出去。
    盛欣跟逮住理了一样,伏在吴祈宁怀里几乎是撒泼打滚地哭:“小宁,吴姐姐,你不知道……我哪儿受过这么大委屈啊……我这么尽心尽力地给他安排手术……伺候他住院……他……他还有这个闲心……那个瑞典小狐狸精儿手术前三天来的,俩人一见面儿就黏糊一块儿了,同着我叽里咕噜地说英语,我也听不明白……他们就是诚心背着我啊……一天到晚嘀嘀咕咕,病房门都锁的严严实实的……能办出来什么好事儿……背人无好事,好事不背人!吴姐姐你不知道……那瑞典小狐媚子翘屁股长腿,一看就不是正经人……不是我咒她,当人小三的不得好死……”
    吴祈宁一口气噎住,半天没说出话来。
    盛欣身后,刘熙嘴型补充:“小欣是留日的,英语不灵……”
    李文蔚白眼儿都翻出新高度了,嘴里嘟嘟囔囔:“谁是人家正牌女朋友啊,谁是小三儿啊,你跟着儿哭的这个来劲……”
    盛川到底跟盛欣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偷偷地牵了牵李文蔚的衣角,小声地喊了一句:“阿姨不要说我小姑姑吧……”
    李文蔚“切”了一声:“你们盛家人各个是奇葩。”
    盛川很受伤地垂下了手。
    吴祈宁尴尬地舔了舔嘴唇:“所以,他们就这么去瑞典了?”
    盛欣点头,哭得鼻子都肿了:“说是去瑞典了,说来不及了。我一拦着他就跟我急眼,他们俩做完手术急忙忙就跑了。瑞典小贱人接他出院,都没跟我打招呼,你说,你说,他们俩是不是心里有鬼……我就不信了……我这么多年对他好……他都不兜搭我……这小妖精来了才几天啊……他就变心了……呜呜呜……”
    吴祈宁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她有点儿茫然地拿出来手机,拨通了穆骏的电话。
    对方传来标准女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明明是系统回复,冷不丁听见个女的出声儿,吴祈宁还是潜意识一激灵。
    一阵小风儿吹过来,略带点儿干爽的凉意。
    盛极则衰,强极则辱,眼看着那么火红毒辣的夏天也是有点儿接近尾声的强弩之末了。
    吴祈宁依稀记得,穆骏说:“立秋了就回来了。”
    她有点儿恍惚:公司一穷二白就要揭不开锅了,盛年不见了,穆骏也不见了。什么意思?提溜起裤子不认人了?你不认我也就算了,你们家买卖你也不要了?
    这瑞典姑娘是妖精啊还是海伦啊……
    盛欣还哭:“这瑞典小妖精出车入轿,穿的可好呢,听说家里是开大买卖的……”
    李文蔚冷一声:“宜家啊……”
    这回轮到吴祈宁翻白眼了。
    刘熙拧了李文蔚一把:“你别胡扯。”
    甩了甩头,吴祈宁制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无情无耻无理取闹地推开了盛欣,她拽了拽自己给揉的皱巴巴的衬衫,决定回屋再洗把脸。
    刘熙知机,赶紧给盛欣也拧了个手巾板儿擦脸,小声埋怨她:“我的姑奶奶,人家正经娘娘还没一哭二闹呢,您这伺候人大丫头又哭又闹的合适吗?”
    盛欣吸溜着鼻涕:“嫂子,可是我委屈啊。我伺候他这么长时间,他扭屁股跟人跑了我能不委屈啊?养条狗还摇摇尾巴呢?这可好,白眼儿狼啊。”
    李文蔚摇头不信:“要说这日本这地方是邪性,我师哥在家清心寡欲那么多年了,做个手术就兽性大发了?这是哪个医院啊?康复效果不要太好啊。”
    盛欣恨恨地说:“那日本大夫也不是好东西,抽屉里有A=====V,我都看见了。别是输了他的血,穆骏哥也变色魔了吧……”
    这一早上起来乱的啊,没眼眶子拦着李文蔚眼珠子都快翻出去了,她心说:昨天还念叨师哥你可别出轨,今天您就给我来个颜色看看。我也是,想起来一出成一出儿。
    眼看吴祈宁满面冬风,李文蔚也不敢说什么,臊眉耷眼出去给买了早点回来。李大姑娘本想买四人份就好,想想盛川小小年纪,居然也学会了顾家护短,着实可恨,本来想装作将他落下。转念一想,念他年幼初犯,还是给他带了份他最爱吃的培根面包。
    拎着盛川的早点,李文蔚深深地为自己的纯洁善良感动了一道儿:你说你还上哪儿找我这么好的人去?又能干,又专业,还这么有眼力见儿……
    正高兴着,眼前一道黑影儿,拦住了她的去路,有个高大的男子捂住了李文蔚的嘴,把她拽到了小胡同里。
    李文蔚吓得手脚乱蹬,嘴里“唔唔”地:“我有艾滋病,你拐了我也卖不了……の……白……你干嘛啊……”她看见熟人了,放下心事,脚下使劲儿,一下子踹了白少爷一个趔趄。
    白少爷“嗷”地一声抱住脚腕子直蹦:“你你你……你是真有艾滋病还是假有艾滋病啊……你疗程里有铁人三项是怎么的……”
    李文蔚论起来油条就要砸白少爷一脸:“半个月没见,你是来寒颤我的是吧?”
    白少爷手疾:“我哪敢寒颤您啊,我的祖宗。哦,女神,女神,女神……最近我们家出了点儿事儿,我这不是怕给你们添麻烦么?”
    李文蔚瞪大了眼:“什么事儿啊?哎,你没事儿吧。”
    白少爷一嘬牙花子:“还不是我们家老爷子那没出息的毛病,那个姘的事儿有人捅出去了……我今天来,是想见见你,让你给小宁提个醒儿……”
    李文蔚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白少爷。白少爷认真地朝她点点头,伏在她耳边嘀咕了起来。李文蔚直皱眉头。
    最烦动脑子的李文蔚唉声叹气地提着早点往回走,白少爷这次来的迅捷去的快,抽走了那根打到他脸上的油条就开车走了。李文蔚看着白少爷的背影,不由得心里动了一动,要说这人,也算仗义……嗨,我这胡琢磨什么呢……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她放慢了脚步,李文蔚看见盛川背着小书包坐在门口,偷偷地抹眼泪儿呢。她长长叹了口气,心说:我的祖宗。你们盛家人没有一个好对付的。
    想了想,她走过去,把培根汉堡递给了盛川,还有一包薯片。
    盛川吸了吸鼻子,有点儿害臊地小声说:“谢谢阿姨。”
    李文蔚摸了摸盛川的脑袋,苦笑一声:“不客气。”
    这一顿早点吃的一屋子人寂寂无声。
    当家人吴祈宁同学梳洗完毕,妆容整肃,但是面无表情。
    主家心烦,这气压就低了,一屋子人,包括委屈得跟秦香莲有一比的盛欣,都大气不敢出的不言声儿,碟子碗都不敢有动静儿,宫里慈禧吃饭怎么安静这儿就有怎么安静。
    李文蔚偷眼看着吴祈宁,吴祈宁一脸的波澜不兴。
    这个表情比较恐怖,你看盛欣那样儿一进门哭了半斤鼻涕纸的不吓人,吴祈宁这路面无表情的,看着更像暴怒的大BOSS憋大招。
    吃完了饭,吴祈宁擦擦嘴,说:“咱上班儿去吧。”
    盛欣都疯了:“你男朋友跟瑞典人跑了,你还有心思出门上班儿。”
    吴祈宁揉了揉太阳穴,很通情达理地跟盛欣解释:“他是不是跟瑞典人私奔了,这事儿我还得问问他,穆骏对我来说,目前只是失联了而已。那马航还得捞一捞呢,这事儿我怎么也得跟本主儿对质一下儿不是?当面锣对面鼓,他要说休了我,我再下堂求去不晚。万里有一,不是这么回事儿,人回来了,买卖黄了,这日子也是没法儿过了,而且是连累那么多员工的日子一块儿没法过了,你说呢……”
    盛欣愣了半晌,怏怏地哼了一声:“您心真宽。”
    吴祈宁拍了拍她的手:“你先回去吧。我们今天已经晚了。”
    盛欣愕然:“回哪儿?”
    吴祈宁说:“你们家啊……”
    盛欣怒了:“我这风尘仆仆的回来,还打算跟你建立最广泛反小三统一战线,打跑外国侵略者呢。你怎么这么无动于衷啊?还要打发我走?”
    吴祈宁眨眨眼,安慰地拍拍盛欣白皙的手:“那什么……同志啊,你先回去……听我消息……”
    一早儿不顺,到了公司也不顺。财务室的大奶奶程月娥跟吴祈宁说:“吴总,你看看,咱账上也就这么多钱了,除了银行委扣的养老保险和税,再没进项,咱工资可都要不够了。”
    吴祈宁揉了揉脑门子:“这样吧,把工人工资和干部工资分开给我看看,如果可以,先把一线生产工人的给了。办公室,对不起大伙儿,我晚两天发。”
    程月娥皱了皱眉头:“晚多久呢?吴总,要是大伙儿这么问我,我可怎么说啊?”
    吴祈宁知道,程月娥这是借着别人的嘴问自己心里的话。
    她说:“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祁连制药把货款给了,什么时候咱工资就够发了。”
    程月娥眉头皱个川字纹出来:“业务部小张说话死眉扬眼的,那什么时候祁连制药的货款能给呢?”
    吴祈宁闭着眼想一想:“我去问问吧……”
    然后她就真去了。
    祁连制药,风光依旧。
    高大的门牌,敞亮的厂房,骨子里偷出来一股央企的高大上,宽敞的院子里:斯巴鲁、奔驰、奥迪齐刷刷地停了好几排,太阳底下威风凛凛,锃明瓦亮。
    听说她是灵周科技的,门卫拦着不让进,说:“领导说了,要债的得预约才能见。”
    吴祈宁就直接拜见的李工,说是解决技术问题。
    门卫才含含糊糊地放她进来。
    再次开车进入这个熟悉的院子,白花花地太阳照到她的车厢里,吴祈宁忽然觉得仿佛就是那年大雨之后,仿佛身边就坐着一个熟睡的穆骏,他喃喃自语:盛颜……
    吴祈宁扁扁嘴角,如果早死能让人这么念念不忘的,怎么她就没有这个福气呢?人家李文蔚都有个盼头儿不是么……
    李工依旧是精神矍铄的样子,知道吴祈宁是来要债的,还是很平和地接待了她。当然了,这事儿不归李工管,事不关己,是可以高高挂起的。
    李工这次把吴祈宁直接拉进了自己办公室,大门上拴二门落锁,左右看看四外无人。吴祈宁心里居然有三分好笑,心说您要潜规则我是怎么的?
    李工人是很正派的。他给吴祈宁沏了碗茶,认真地跟吴祈宁说:“小吴啊,我跟你说,你最近先别来提账款的事儿了……”
    吴祈宁一口茶要喷出来了:“为什么?”
    李工长叹一声:“书记双规了,账上的钱,交代不清楚。顶岗的集团公司经理就怕出事儿,把总公司账给封了,只许入,不许出。不骗你,我们这工资都几个月没给了。”说到这儿,李工压低了声音:“前两天讨薪的外包民工来要工资,生是让保安给打出去了,这帮老乡上劳动局去告,都不给立案呢。下一步我们就是要排查上下游企业,你这会儿往上撞,你不是找死吗?我可是为了你好,小姑娘。”
    吴祈宁瞪大了眼:“这不给钱还要查上游企业,这凭什么啊?”
    李工大模大样地说:“我们是国企就是这个规矩么。再说了,你慌什么啊?不就是欠了你一两个百万么,李工给你打个包票,国家黄不了,这笔账就黄不了,你回去等着就是了,年轻人,不要这么沉不住气么……”
    吴祈宁都要哭了:“那是,国家黄不了,这账就黄不了,可是没个还款期限我们公司就黄了啊。我们哪耗得起啊……我们员工的工资都要发不出去了。”
    李工把脸一沉:“谁没困难啊,克服克服么,我的工资也三个月没发了。我不是也过得好好的?让大家等一等,艰苦奋斗几个月么。国企暂时欠你们的钱,就是国家暂时欠你们的钱,这是国家的利益所在,国家的利益在小也是大的,私人的利益再大也是小事。你们年轻人不能一点儿觉悟都没有啊。为国家担负点儿债务,这也是公民的义务和光荣啊。你回去就跟大家这么说,我看工人同志们会理解的。”
    吴祈宁张了半天嘴,才说出话来:“李工,这都哪儿对哪儿啊,我们的工人可都是指着工资吃饭还房贷的工薪族,我们工人通情达理能理解,那扣房贷的银行能理解吗?卖米卖面的超市能理解吗?孩子学校能理解吗?当初采购和同事白纸黑字的盖着你们大印呢,咱怎么说不算就不算了呢。咱市场经济都这么多年了,咱得讲理了是不是。还有法律吗?还有王法吗?”
    说到这儿,李工就有点儿不乐意了:“小吴啊,我可是为你着想,别和我们拧,你拧不过我们。现在我们正查账查得如火如荼的,真把你们单挑出来审核,你们也受不了不是……市场经济的事儿,我也知道一些……你们和我们采购部门的同志就一点儿毛病没有?我是不信……说王法,说法律,你先想想你自己,是不是那么干净……孩子,你是明白人,咱就不把话说透了……”
    吴祈宁那天啊,就跟知道让李甲抛弃了的杜十娘一样:只觉得头浇凉水怀抱着冰。
    吴祈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祁连制药大院儿,坐在车里,她心里五味杂陈地想:“也许我当初就不应该抢下来这个客户,上赶着不是买卖,一厢情愿难成姻缘……”
    我是不是打起根儿就错了,所以今天才这么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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