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汉子》拼死

    眼前穆骏的嘴一张一合的说着中文,可吴祈宁觉得自己就是听不懂,她紧紧地抓着穆骏的胳膊,流着眼泪一遍遍地问:“你要干嘛?你要干嘛?你要干嘛?”
    穆骏吻了吻吴祈宁脸上的泪珠,使劲把她往有窗户的小屋里推。
    吴祈宁下意识地推搡抵抗,她近乎哭叫出来:“穆骏!你要干嘛?”
    穆骏能感觉到吴祈宁浑身都在发抖,她脸颊雪白,着实是吓坏了。他很想再抱抱她,但是实在来不及了。
    “轰隆!”一声巨响,整面后墙塌了一半儿。
    破碎的砖瓦,卷着火苗子先声夺人地冲了进来。
    穆骏一把推开了吴祈宁,抄起铁锨冲了过去。
    吴祈宁擦了一把眼泪,说老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可是实在太想哭了,她压根停不下来。自己也知道这不是哭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秒钟,吴祈宁冲进了后屋,宝姐和秀儿正搀着许大爷往窗外跳。两个妇道人家轻手慢脚,这叫一个敬老爱老,天知道许大爷才五十几。
    不过也不能怪他们,这窗户太高,太小,这三位老弱妇孺上都费劲。
    吴祈宁旋风一样冲过来,作风简单粗暴,她先把体重比较轻的秀儿拿肩膀头儿拱了出去,然后和宝姐合力把许大爷架上了窗台,许大爷还哆嗦着,吴祈宁一声吆喝“秀秀!”一把把老头儿搡了出去。
    秀秀真机灵,在外面斜刺里冲过来抱住了许大爷,俩人就地轱辘了两圈儿,好在都是皮外伤。
    就这么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屋子里已经弥漫了呛人的烟味儿,虽然隔着门,但是乒乒乓乓的打斗声混着男人们暴虐的嘶吼冲击着她们的耳膜。
    吴祈宁俩手一掂,给宝姐搭了个人梯,冲着宝姐喊:“快上啊!”
    宝姐犹豫着:“那你怎么办啊?”
    吴祈宁让烟呛得直咳嗽:“你拉我上去啊!”
    宝姐平常做买卖一门儿灵,爬墙是真笨,把吴祈宁压得死去活来的,也没爬上去。俩人正急的满头大汗,那边儿屋门一开。吓得俩人咣当一声一块儿掉到地上。
    吴祈宁从旁边儿划来过来一把铲子,抡起来就要拍,对家儿一声大叫:“美人是我!”
    吴祈宁定睛一看,是反恐的费大哥。
    一手提溜着三个灭火器的费大哥满头大汗地冲过来,长得跟拉登有一拼的费大哥是真有劲儿,扛行李似的把宝姐举到了窗户边儿。
    宝姐喃喃:“昨儿的牛肉您是真没白吃。”
    费大哥满脸堆笑:“乐意为您效劳。”
    “咣叽”一松手,就把宝姐顺窗户扔出去了,大哥干活儿就是这么楞。
    费大哥回头再看吴祈宁,却发现人已经没了。
    吴祈宁打赌自己听见穆骏和黄凤让人打了。隔着门,着着火,宝姐在墙那边儿摔得嗷嗷叫。但是她知道,她就是听见了。吴祈宁抡起一个灭火器就冲出去了!
    她从小没打过架,没参加过女子防身术的培训,甚至跟人指着鼻子骂大街的本事都没有。
    吴祈宁也不知道自己冲出去能有什么帮助,但是听着外面的惨叫,她的心都要碎了:凭什么?凭什么?你们来我们这里又打又烧?
    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理?
    我……我跟你们拼了!
    中国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吴祈宁咬着槽牙冲进了混战,一只灭火器抡得呼呼带风,出场就砸晕了一个越南人。其他越南人看见她一声呼哨儿,伸手伸脚地朝她围过来。
    半边儿墙塌了,半边儿墙着火,阿杨躺在地上不知道死活,李工正跟一个越南人抡着王八拳阿生在旁边帮着撕扯。
    头破血流的黄凤大吼一声一铁锨平地扫过来,一个越南人应声摔倒。
    浑身衣服斑驳破烂的穆骏眼珠子通红地吼过来:“小宁!回去!快跑!”
    就这么一个闪神儿的功夫,他就让一个越南人从后面踹倒。
    吴祈宁一跺脚冲了过去,举着灭火器朝那个越南人脑袋上砸。
    她根本不会打架,往前一冲,立刻觉得后背剧痛,一个踉跄就扑倒在地。
    这一下摔得不轻,还没明白过味儿来,吴祈宁就觉得脑后生风,就听见穆骏一声大叫:“小宁!”
    吴祈宁一翻身,看见一把铁锨朝自己的脑袋砸了下来。她咬着牙就地一滚,那把铁锨跗骨之蛆一样追着她脑袋往下砸,这混蛋是要她的命,铲子头儿打在瓷砖地面上,一砸一道裂儿。吴祈宁眼看就要滚到墙角,避无可避。她余光一扫,一路追着打她的,就是让她开除了的那个阿勇。这个家伙看着吴祈宁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眼看着把她逼到了绝境,阿勇反过铁锨用木杆接连抽打吴祈宁的腰臀处,一下下啪啪有声,打得吴祈宁忍不住惨叫,一边儿扭着身子躲,这样的攻击羞辱折磨大于实际的伤害,惹得身边的越南人哈哈大笑。
    黄凤眼珠子都红了:“师姐!”
    吴祈宁大叫一声:“混蛋!”长腿一踹地面冲了过去,一头撞到了阿勇身上。吴祈宁一米六八体重110斤,阿勇一米五几才90多斤,就算有男女差异,吴祈宁也成功地撞了阿勇一个跟头,一张嘴咬到了阿勇赤裸的胸膛上。阿勇一声惨叫。然后俩人就滚到了一起。滚在一起吴祈宁也不撒手,她披头散发,如同疯妇,仗着体重优势翻身骑在阿勇身上,顺手抄起来阮爷爷的诊疗盘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往下砸。
    这一下子实实惠惠地拍到了阿勇的腮帮子上立刻就出了血。越南人起哄尖叫。吴祈宁隐约听明白是笑话阿勇打不过个娘们儿。
    吴祈宁眼珠子都红了,她今天豁出去了不怕出人命!
    玩儿命是吧?那就来!
    中国人那么好杀我们早亡国了!
    旁边儿的越南人冲过来,抡起铲子就往她头上拍。
    穆骏斜刺里冲过来,搂住吴祈宁把她压到身子底下。混乱中,吴祈宁觉得自己听到了钢铁击中肌肉的声音,甚至一生轻微地“咔嚓”声,好像是某块骨骼地碎裂。大乱当前吴祈宁甚至不知道这一声发自自己身上还是穆骏身上。
    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儿,吴祈宁就看见阿勇抡起来铲子朝她和穆骏的脖子铲下来。
    可是穆骏压在她身上,她动不了。
    吴祈宁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最后顺手抓住什么东西往阿勇脑袋上扔过去。
    忽然就听见“嗤嗤嗤嗤”地声音,她一睁眼,满眼白烟。
    “咳咳咳咳……”
    中国人越南人大伙儿一块儿咳嗽。
    吴祈宁让穆骏陡然拽起来往门边儿跑,跑起来,吴祈宁才看明白是汤叔叔和费大哥一人端着俩灭火器朝屋子里猛喷!
    大量白色的干粉泡沫瞬间充斥房间,屋子里的人顿时睁不开眼了。
    吴祈宁看明白了,阿勇也看明白了。歪着半拉腮帮子的阿勇端着铁锨就朝穆骏后背拍下来,吴祈宁尖叫一声,一把推到了穆骏。
    她闭上了眼睛,几乎能觉得铁锨的头儿接触到了自己的后背。
    穆骏横着胳膊搂住吴祈宁,努力想侧过身子把她护住,可是好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吴祈宁听见了“咣!”地一声巨响,屋子里瞬间安静了。
    “咣!”“咣!”“咣!”
    又响了三声,吴祈宁转着脖子找。
    然后她看见满头银发的詹爷爷站在屋门口,手里端着一把冒烟的双管枪。
    老头儿瞪着蓝灰色的大眼珠子站在那儿,冷冷地看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那叫一个渊渟岳峙!
    大伙儿都有点儿发傻!
    半晌,汤叔叔忽然大吼一声:“FIRE!”
    越南人扭头就跑!
    “突突突”的摩托车声音,由近而远,看着这帮王八蛋落荒而逃了。
    吴祈宁才扶着穆骏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大伙儿都用偶像崇拜的眼光儿看着大英雄詹爷爷,各个儿都有点儿哆里哆嗦,说不出话来。
    詹爷爷面目庄重,遗世独立地看着大伙儿,仿佛神圣,俯视人间。
    仿佛有哪里不对,良久,吴祈宁试探着叫了一声:“詹爷爷……”
    詹爷爷看着吴祈宁,脸色苍白:“中国孩子,搀我一把……”
    大伙儿“嗷”一声冲过来,七手八脚地扶着詹爷爷坐下,给老头儿摸呲前心捶打后背,詹爷爷半天才喘出一口长长的气:“不行啦,爷爷今年都七十三啦……”
    自古红颜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老头儿的手都有点儿微微地颤抖。
    黄凤抹了把脸:“詹爷爷,您怎么了?”
    詹爷爷叹口气:“你不知道,爷爷就四颗子弹!”
    此言一出,李工“咕咚”一声就坐在地上了。
    吴祈宁和黄凤咽着唾沫摸了摸詹爷爷的枪。
    汤叔叔像模像样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架:“感谢宪法第二修正案。”
    吴祈宁甩甩脑袋,好像明白了过来:“不对啊。宪法第二修正案是你们美国的修正案,这是越南,詹爷爷你怎么能持枪呢?”
    詹爷爷挑了挑眉毛,咳嗽了一声,咕哝了一声:“这个么……”
    端着灭火器满世界撒白沫子救火的费大哥“哼”了一声:“你以为每次我们都查不出来零散走私枪械的吗?”
    汤叔叔拍拍裤子:“越南黑市也有。”
    “这里离金边这么近,毒品枪支都有地方买的。比国内还便宜……”黄凤摆弄着詹爷爷的枪,毫不掩饰满脸热爱:“师姐你平常就逛时装店你当然不知道。”
    吴祈宁瞬间觉得自己特傻,在这么个地方儿生活了两年,居然毫不知道人心险恶,周边不宁。
    穆骏好脾气地过来扶她:“但是小宁买的菜不错。”
    吴祈宁就着穆骏的力气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穆骏让她压得“嗯”了一声。
    吴祈宁反手扶着穆骏:“你没事儿吧?”
    穆骏白着一张脸摇摇头,突然一皱眉:“后背……有点儿疼……”
    吴祈宁扭身大叫:“阮爷爷!!!阮爷爷!!”
    没人出声儿。
    大伙儿面面相觑,阮爷爷哪儿去了?
    半晌,阮爷爷从一个坍塌的旮旯底下发出颤颤巍巍地动静儿:“谁能把我拉出来……”
    阮爷爷给活埋了!!
    黄凤和阿生加上汤叔叔、费大哥挪床铺的挪床铺,搬砖头的搬砖头,忙活了好一会儿,这才把半拉坍塌的预制板从一张诊疗床上挪开,把土埋了一半儿的阮爷爷刨出来。
    阮爷爷也是受了大罪,眉毛火燎了一半儿,老头儿胡子都黑了,哆里哆嗦地哼哼:“水……来杯水……”
    这一场乱仗打得,美国人詹爷爷好悬犯了心脏病,越南人阮爷爷受了惊吓崴了脚,阿杨脑震荡,阿生皮外伤,剩下一屋子中国人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和软组织挫伤什么的。
    越南暴民成功打击多国部队!,
    汤叔叔和费大哥拿着美国创可贴把大伙儿贴地花里胡哨的。
    阮爷爷拄着拐拿着听诊器,让穆骏反复深呼吸,然后摸摸这里,摁摁那里,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你可能是肋骨有骨折,还好没错位。”
    黄凤问:“为什么是可能?”
    阮爷爷心酸地看着屋子:“我的X光机给砸了。”
    吴祈宁不知所措地看着穆骏,今天出了太多事儿了:着火,拼命,死里逃生。
    穆骏说他爱她……
    詹爷爷开枪之后,吴祈宁的耳边还嗡嗡地乱响,她不知道怎么面对穆骏,她也不知道她爱不爱他,或者她还爱不爱他,或者她特别爱他就是现在太乱了她暂时爱不出来……
    如果现在穆骏为她受了很重的伤,她会觉得……承受不起……
    好在穆骏并没有进一步向她表示亲昵,只是朝她做了个鬼脸:“我没事儿……”
    吴祈宁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儿。
    吴祈宁在黄凤的陪同下回了宿舍,给大家好歹弄了点儿吃的。
    对了对数儿,吴祈宁发现:越南人不抢粮食……
    回到宿舍看了看,她的登机箱整个给抢走了,越南产的奥黛、木屐、咖啡粉统统不翼而飞,反而没塞进去的一小包儿意大利金饰还好好地躺在蚊帐里。
    吴祈宁挑了挑眉毛,不得不承认,抢劫是个技术活儿。
    她用昨天加工过的肉片儿做了很浓稠的米粥,炒了蒜泥空心菜,番茄鸡蛋,拌了肉松苦瓜。
    端出来的时候大家一声欢呼,立了头功的詹爷爷大马金刀地吃了第一碗。
    吴祈宁盛了一碗递给穆骏,端到他面前,这么做仿佛很贤妻,真是一种别扭的亲昵。
    目前穆骏只能靠墙坐着,直着腰,否则断骨会让后背很疼,所以他看着比别人分外多了几分斯文有礼。
    穆骏道了个谢,礼貌地接过来,慢慢地喝。
    吴祈宁脑子里蹦出来四个字:相敬如冰。
    不算个好词儿。
    果然穆骏吞了两口粥,说她:“你不应该跑回来。”批评的腔调。
    吴祈宁“哎?”了一声。
    穆骏不看她,继续说:“你根本打不过他们。回来也白给!女孩子碰到这样的事儿应该跑。”
    吴祈宁闷闷地“哦”了一声。
    穆骏说:“我们最多被打死,你……跑回来,可能被……”
    穆骏小心地斟字酌句,刚刚经历了这么多事儿,他并不想再刺激她,但是有些话他还是得说:“被……欺负得很惨……你懂的……”
    吴祈宁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想起来打在身上的棍子,她忽然觉得特别委屈难过,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有点想哭,她咬住了后槽牙。
    穆骏抬了抬手,小心翼翼地揽住了吴祈宁的肩膀,说:“小宁,我知道你不习惯,你其实可以试试看,偶尔躲到我身后去……”
    吴祈宁“啊”了一声,抬头看着穆骏。
    穆骏和煦地看着她:“试试看,不会死……”想一想,他几乎笑容可掬:“你看,今天这样我们都没死……”
    吴祈宁笑了。
    穆骏有几分顺势地把她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轻轻摇晃着她:“我知道小宁很本事,但是,现在起,你可以试试看多一个选择,比如说,偶尔躲到我身后去……”
    被拥抱的吴祈宁没有挣扎,因为她已经伏在穆骏的怀里,哭脱了相。
    吃饱喝足的费大哥吹了个口哨儿,看着像个特世俗的穆斯林。
    詹爷爷耸耸肩膀:“我就说,女孩子应该嫁给来拯救她的英雄。”
    汤叔叔端着碗点点头。
    老头儿啧啧:“年轻真好……”他打个饱嗝,指使黄凤:“孩子,再去给爷爷端碗稀饭来。好的,爷爷让你玩儿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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