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338、错觉

    何芳很麻利，煤气灶打开，没多大功夫，就给李览做好了两个菜。
    李览光着膀子，搬了桌椅，直接在院子里吃，连续喝了两碗西红柿蛋汤。
    一边喝一边问，“要不你跟着吃一点？”
    何芳道，“我晚上又不去跳舞，吃那么多干嘛，都没地消耗。”
    李览呼噜噜的道，“那你也不能饿着自己啊。”
    “真饿了，回家和你爸他们一起吃。”何芳把自己的小包拎在肩膀上，绕着院子走了一圈，最后笑着道，“还是老样子，这里是老房子了，环境什么的也不好，要不我给你换个地方，能住的地方那么多，偏住这里干嘛？”
    她看着儿子，要是回答的不令她满意，她就准备给儿子搬家。
    李览道，“真再没比这安静的地方了，方圆二里地，全我地盘，你都不知道这种感觉有多好。再说，这是你和爸爸以前住的地方，我在这里也算是体验生活是不是？”
    何芳尴尬的笑笑，她怎么能和儿子说，她在这里也没住长久呢？
    她们真正的家是三庙街。
    “这里没其它人来过吧？”她转而问。
    “你和爸，还有秦远程，”李览笑着道，“剩下就没别人了。”
    “你爸来干嘛？”她问。
    李览有一种错觉，有那么一瞬间，他老娘化身为一头狮子，每一根毛发都竖起，使人不寒而栗。
    她看着笑吟吟的老娘，果真是错处。
    他闷头扒口饭，用含混不清的语气道，“前天晚上，秦远程来我这喝酒，她前脚刚走，我爸就跟着来了，主要跟你一样，还是对我不放心，想过来看看。过了坐了一会，然后没多长时间就走了。”
    何芳装作不经意的问，“除了你对象，还有你爸没别人来吧？”
    “没有。”在李览的印象里，母亲不是啰嗦的人，啰嗦到一句话问了两遍。
    他父母因为都做过老师，有一个共同的特征，说话忌讳语意重复，指代不明。
    “嗯，我们都不放心你。”何芳本来想借着机会和儿子谈下何娟的事情，但是此刻突然又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有点意兴阑珊。
    老娘不说，李览却是主动提起，不然她大老远来的目的是什么？
    真是不放心他？
    那才真叫想多了。
    那是别人家的母亲。
    他老娘的母爱还没有泛滥到这个程度。
    他把最后一点汤底刮干净后道，“总公司那边我问了，暂时没什么合适的位置，如果安排做实习生吧，我姐肯定也不能乐意。”
    “你跟你姐商量吧。”何芳现在没心思管这些事。
    跟着儿子说两句话之后，转身出了宅子。
    夕阳西下，染红了半边天。
    萧条的街道上一个白色的人影一晃而过。
    何芳跟在后面，直到路口，也没见到一个人。
    她不承认这是自己眼花，她还没到那个地步。
    她折返回头，又沿着街道走了一遍，没有发现。
    她不死心，开着车子，绕着影子基地转了一圈。
    手哆嗦着在身上摸了一遍，什么都没摸到，猛然才想起来，她戒烟有三十来年了。
    回到车里，开车在附近的小商店买了一包烟，胳膊压在车门上，不时的抬起手抽两口。
    嘴唇一张一合，烟圈分分合合，她感觉透不过气来，扯下来胸口的白色连衣裙丝带，一把拽下，扔进了车里。
    路过的人看着她那洁白的、闪闪发亮的牙齿，哪怕她没有笑，大家也感动一股莫名的亲切和感染力，让人感觉飘飘然。
    她回家的很晚。
    李和道，“你是要故意饿死我们娘俩啊？”
    “你们不是还没饿死吗？”她强作欢笑。
    李怡道，“因为你有个聪明能干的闺女，是我做的饭，你吃饭没有，我给你盛饭？”
    何芳道，“不吃了，晚上没地方运动，半夜要饿了再说。”
    随意应付几句之后，便进屋躺床上了。
    李和好半晌才感觉到不对劲，毕竟结婚这么多年了。
    他跟着进屋，鼻子只嗅了一下，便看到了桌子上的一次性杯子里还在冒烟的烟蒂。
    “出什么事了？”他关系的问，然后放低壶口往一次性杯里倒了点水。
    “不好意思。”何芳要欠身坐直，却被李和拦住，李和道，“怎么了？不舒服嘛，那就躺一会，别管其它的。”
    何芳道，“我也不清楚，也许是中暑了吧，谁清楚呢，就是抽两口烟能缓点劲，没事的，我休息休息就好了，你不是还有工作吗，去书房忙你的吧。”
    李和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事情我做或者不做，多做或者少做都是一个样，什么都没你重要。”
    他摸摸她的额头后道，“也没感觉发热啊。”
    何芳道，“真没事，你别瞎操心了。”
    李和拿起来烟盒一看，统共只抽了两颗烟，便笑着道，“那就别抽了，烟给你收了，你躺会，我给你找个医生来。”
    何芳道，“真的不用，麻烦你相信我好不好？”
    语气中带有一丝不耐烦。
    “好吧。”李和想了想道，“明天再不好，我就直接送你去医院。”
    “我先睡会，你忙你的吧。”说完侧着身子，背着李和躺着了。
    从屋里退出来，轻轻带上门，差点撞到在身后的闺女。
    李怡道，“没事吧？”
    她也感觉到了一点异常。
    李和摆摆手，示意到外面说，走到大厅后，他才道，“她说是身体不舒服，可能是中暑，具体哪里不清楚，也没发烧。
    本来想多说两句，她都急眼了，就算了呗，明天看情况吧。”
    李怡道，“我去给她熬点绿豆汤吧。”
    不过，她跑到宋谷那边，求告阿姨教了一个治中暑的方子。
    把一碗满满的汤端到老娘门口的时候，听见老娘正在里面说电话，她轻轻地推开门。
    何芳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声在电话里道，“程厅长，这件事就拜托了，明天我等你消息。”
    挂断电话后对女儿道，“你又来添什么乱？我这还没你想的那么夸张，浑身没力气，休息一下就好了。”
    李怡笑嘻嘻的道，“这你是我亲妈，我不管你谁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