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沉沦》214 第214章

    看着他萧索的身影，林吉祥心里一阵难过，她心里酸酸楚楚的，明知道他的心意，却无以为报，将自己骂了一千遍一万遍，可是那个人已经将她的心变得很小很自私，根本没有办法对他承诺什么。
    “吉祥，今天是我捡到你的日子，也把这天定做你的生日，你都忘记自己今天过生日了呢？”林希尧的声幽幽传来。
    林吉祥一愣，还真是，她都给忙忘记了，一笑：“一年不过没什么的，又不是小孩子，明年再过吧。”
    “明年啊……怕是……来不及了。”林希尧轻轻喃喃。
    “什么？”吉祥没听清。
    她娇小恬静的脸庞在他的视线里若隐若现，他心里一紧，只是用低沉好听的声音唱起了生日歌，就像电影里那些浪漫的情节一样，可惜的是，她是他认定的女主角，他却不是她的男主角。
    歌声一落，他淡淡地说：“虽然没有蛋糕蜡烛，但还是关上灯对着月亮许个愿吧！”
    林吉祥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却只能把感动藏在心底，带着鼻音轻轻地“嗯”了一声，就走到窗口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很虔诚地许下自己愿望，随后两人在黑暗中沉默，她也没有再开灯。
    时间悠长得仿佛过了半辈子，他温温的声音才在漆黑中传来，“吉祥，祝你心愿成真。”即使，这一世已经失去拥抱你的机会。
    他那带有一点悲伤，却非常温柔的声音。
    她控制不住地抽泣起来，她知道，她是残忍的，她在洞悉了他的全部心思后又让他独自背负最大的心痛。
    他这四年的生命，是以他埋葬自己的感情为代价，想到此，她的泪水，汹涌不绝，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他的手指轻轻拭去她的泪珠，“吉祥，不论来世你是否还需要我，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在你身边，守护你。”
    那些与她的往事，是他活着的全部意义，可那些回忆带给他的却只有痛，好像武侠小说里描述的受了沉重内伤的感觉，伤处就在心肺，外表看不出来，但是里面千疮百孔，他突然觉得难以呼吸，因为每吸一口气，那种钝痛都无可控制的弥漫全身，有些感情发了芽却失去了成长的机会，他埋怨不了任何人，说完林希尧裹着被子躺下，背对着她，睡下了，她咬紧唇，轻轻地摇了摇头，林希尧又怎么知道她许了什么愿呢，一定是以为她会许愿回到夏阳晨身边，其实她什么都没许下，其实就连她自己也没有答案，而他也不知道，外面下着小雨，天上根本没有月亮，漆黑的夜空像黑丝绒般绵延到天际。
    她又独自坐了很久，一直等他呼吸平缓地睡着以后，又望着那个睡颜好久，总觉得有股不真实感，近在眼前却感觉远在天边，似乎希尧哥还活着的这几年，只是她的一个梦境罢了，是她当年不肯接受希尧哥已经死去而产生出来的幻觉，今晚林希尧是从没有过的失态，她看过林希尧的QQ空间，自然早就知道了他对她是有爱的，只是那时她以为他已经死了，再见面，两人从来没有再交流过那些往事，林希尧对她更是彬彬有礼，所以今晚这一吻，确实有些吓着她了，心里突然变得空荡荡的，有种好梦将醒的烦燥，她的心忽然被狠狠的揪起，然后一片空落落的疼痛。
    林吉祥垂下眼，退出卧室，重新开了一瓶酒坐在沙发上品着，酸涩，从口中蔓延到心口，再到五脏六腑，但是眼睛干干的，没有泪。
    躺了一阵子，最后实在睡不着，又在黑暗中慢慢撑着身体坐起来，打开小台灯，拉开抽屉从自己的手提包里取出钱夹子，在内层里藏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子扎着马尾，亲昵地挽着身旁军官的手臂，笑得很开心，只是男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唇紧抿，显得很倨傲，但她却知道他耍起流氓时比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好看多了。
    这照片是她P的，他们居然从来就没有过一张合影，这是她从前爱的男人，现在，也是。
    而这个男人昨晚还在梦里对她说：你没什么不好，只不过你已经不是我想要的女人了，害她是哭着醒来的。
    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孩子还在睡，准时七点醒来，她慢慢地起身，尽量将动作放得轻了又轻，踮着脚走到客厅另一侧的小飘窗前，暖洋洋的光线柔和地落在她身上，舒服得令她伸了个懒腰，连眼睛都慵懒地眯了起来。
    看看，多好，又是新的一天。
    去厨房做了两份早餐，又将周周拍醒，侍候他吃完早餐，等杨一晗准时过来接去幼稚园，吉祥才敲响林希尧的房门，平时这个时候希尧哥早就起来了，但是今天，他还在沉睡，直到她突然觉得不妥推开门走上前叫他，才发现，他已经走了，这一次，是真的走了，很平静，嘴角上还挂着一丝浅浅的笑容，想必梦里，已是一片繁花绽放。
    尽管这四年来每一天都做好了准备，但当真的发生时猛然间心脏还是像坐了跳楼机，一沉到底，轻轻垂下眼睛，晶莹的泪珠从眼角缓缓滑落……明明有不好的预感，昨晚为什么就不肯给他一个好听的承诺？为什么人总是要等到失去了以后才又开始后悔，后悔在还活着的时候不多给他些陪伴？只是这一次，上天不会再给她任何机会了，泪水像下雨一样，瞬间淋得她一脸狼狈。
    医生断言他最多只能活三年，上天还多给了他三百六十五天，她已经很感激上苍。
    林吉祥深呼吸，闭上眼睛对自己说，人或许会预感到吧，昨晚希尧哥才会那么反常的说那些话，这一次，你一定可以坚强面对。
    可是这么好的人，老天为什么还是要带他走，他陪了她近二十年，这种亲情再也不会遇到了，因为林希尧给她的情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纯粹，不掺杂任何杂念，心意，眸笑，分秒想的，只是如何对好，如何更对她好，他的爱，就像是清晨荷叶上的那滴露珠，纤尘不染，晶莹透亮。
    “在为他哭么？”杨一晗问。
    林吉祥揉揉鼻子，垂着脑袋。
    杨一晗说着粤语，发出好听的声音：“完全没有必要啊。”
    “呃？”
    “我说不用为他哭啊。”杨一晗很认真的说：“因为，他已经很幸福。”
    林吉祥奇怪的望着他：“幸福？”
    “对，身为男人，他为爱倾其所有，即使失败，他也已经完全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了你，让你知道……”杨一晗深深的望着她：“他爱，很爱，然后，他最爱的那个人，在他死后，为他难过，为他流泪，此生此世都不会忘记他，精神上的爱比肉体上的爱更加长久，虽然你们不能在一起，但从精神上你也会爱他一辈子，这些他在死前已经通通都得到，这不就是幸福么？”
    林吉祥愣住，眼泪要掉不掉的挂在脸上，望着她，呆呆的问：“这也算幸福？”
    “那，你认为什么是幸福呢？和一个人在一起，朝朝暮暮，吵吵闹闹，白头到老，也不过只是幸福的一种罢了。”
    她低下头，没有说话。
    “生老病死，世道轮回，我们无力去改变，但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去替他许愿，如果有一天佛祖要招他去，请一定要用一个最最亲和的方式，不要让他感受到一丝痛苦，让他笑着离开，还要让他在天上过得比人间幸福。”身后，杨一晗微微哽咽的声音传来。
    她回身，和她紧紧相拥！没有悲伤，有的只是感动。
    “一晗，你对希尧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林吉祥突然问。
    “我？”她笑了起来，那天清晨，她按时到医院做义工，听护士说，新来了一个病人，很虚弱，站都站不起来，没有人陪，吃饭还是看他可怜的护士去买的，如果哪天忘了买，他就只能饿肚子了，但却从不责怪别人，每次有人去帮助他，他都会微笑着说谢谢。
    她对这个人莫名就有了些兴趣，义工本就是要帮助最需要帮助的人，所以她问清了他的病房，打好饭走了过去，他住的是单人房，有一个大大的落地窗，她推开门，就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听到响动，他转过头来，望着她，慢慢笑起，给她的第一印象，脸很瘦，牙很白，五官很俊。
    再后来她每到医院都会去看他，每次他啊，就喜欢坐在个位置，望着前方，好像远处有世界上最美的风景一样，他总是样望着，望着……他的唇角总是带着温柔的微笑，浅浅的，温暖又淡漠，迷人且醉人。
    她总是偷偷的在门外望他，他看风景，她看他，他迷风景，她迷他，可是窗外除了一棵紫荆花树，什么都没有，她看不见他眼里的风景，他……到底在看什么呢？为何，如此惆怅，为何，那么寂寞？
    “杨姑娘，去过内地吗？”他忽然出声问，就好像知道她在偷偷看他。
    “我母家解放前是江苏扬州人。”她红了脸，尽力将普通话说得顺溜些。
    “扬州……”他轻轻默念：“我去过那边，倒是个不错的地方，他抬头望着天空，浅浅微笑。
    天空中，有飞鸟滑翔而过，自由，畅快，后来他说，死后，真想变成一只飞鸟，她去哪儿，我就飞到哪儿，她在家，我就停在屋檐下，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表情未变，唇角带笑，温文尔雅，只是，他的眼中，却早已一片迷茫。
    “她是谁？”
    他没有接话。
    她知他不想被人打扰，走到远处，忍不住回首，遥遥的望着他的背影。
    再后来，他们慢慢熟悉，他出院，她一直照顾他，彼此间没有太多交流，但她知道，他在等一个人，一个对他相当重要的人，直到那一天，她看到这个女人出现的那一刻，他眼里从未有过的光芒，仿佛蒙上了金色的光彩，闪耀的让人炫目，她好像从来没见到他这样的笑容，笑的像整个世界的花都开了一样美丽的笑容。
    吉祥见她久久不言，也不在追问，毕竟人已经不在，再问又有什么意义呢？杨一晗说得很对，她的精神也应该长大了，她不能再继续依赖希尧哥，依赖多了，依赖久了，他也会累的……上天要他离开，很好啊，虽然，她会有些寂寞，可是；只要他开心，不就好了么。
    杨一晗请来了法师，为林希尧办了一场盛大的法事，让他可以放下人间的一切，安心上路，在林希尧的灵位前，吉祥第一次和杨一晗聊起了他们曾经的那些过往，她自己都没曾想过，和林希尧，夏阳晨在一起的那些片断，四年了也一直记忆犹新，就像放电影一样，从脑海中掠过，本以为自己已经很坚强，可惜眼泪还是会不自觉的流出来。
    杨一晗说，“吉祥姐，你给我爸做干女儿吧，我家虽然没有从政，但在香港也还算有头有面的人物，然后你去找夏阳晨，不信我杨家的孩子还配不上一个军官？看他父母还有什么话说，你们这辈子如果不能在一起，天理不容，气死我了，我现在就去向佛祖许愿。”
    她笑着闭上眼，摇头，不会去找他了，至少她还有回忆，至少她曾经拥有过如此浪漫的故事，至少她，得到了两个最好男人的爱。
    将一片新鲜的柠檬片扔进水杯，满室都飘浮起那醉人的香气，那清新的味道，和他身上的一样。
    遵照林希尧一早就交代过的遗愿，吉祥将他的骨灰全部撒进了大海，那里，是一个无边无际的世界，自由，辽阔，从此后，他可以了无牵挂的华丽谢幕。
    那她呢，她带着她的小商周，组成一个吉祥的小家，虽然不是吉祥如意的一家，她也知足了，希尧哥走了，但她在这里也交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好朋友，杨一晗知道了她的全部过去，这个大小姐出生的女孩却从没有轻视过她，也并未因林希尧的离去而疏远她，她们似朋友，更似姐妹，吉祥没有再问过她对林希尧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她想，或许，一切都尽在不言中吧，如果一辈子就留在这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似乎也不错。
    面朝大海，她，呵的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