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沉沦》169 第169章

    历经了大地震的生死，重新回到了安稳的日子，林吉祥真的成长了很多，尽管很多时候他对她还是习惯性的严格要求，但她就是觉得被他时不时嚎一下就混身舒坦起来，也觉得自己很没用，她居然会喜欢上这种不公平，然后开始觉得，如果可以这样过每一个早晨，也是一件让人觉得幸福的事情。
    她可以在他读报的时候，安然的看着他的侧脸，某人的轮廓清晰，五官深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起来，都是十足的赏心悦目，她嫁给他的时间实在也不短了，但是过去可以这样毫无顾忌的看着他的机会，却是屈指可数的。
    这样有着小小幸福的日子，让她没有着落的心渐渐有了依靠，她的嘴张了又合，她想感谢他陪在她身边，想感谢他帮她走向光明的未来，想问他何以对她如此用心，想问他自己应该如何报答，她也想……想告诉他自己曾经的遭遇，想靠在他的怀里，为那过往的委屈与伤痛，而纵情一哭！
    然而，那么多堆积在嘴边的话，最终却无一字出口，尽数化为唇中那一声婉叹，而那声叹息，蕴含了她太多太多的情绪，夏阳晨听在耳里，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其中那五味陈杂的哀凉。
    怎么了？弄疼你了？搂着这个柔弱无骨的女人，夏阳晨只觉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因她这一声轻叹而重重的一揪，传来一阵闷痛，这阵痛，让他不由自主的俯下身去，抱住她的肩，将她揽进怀里，紧紧的环住：“吉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不能大言不惭的说我能手眼通天，但我所在的地方，你就是安全的，你什么也不用怕。”
    他的话不像别人那样气吞山河，仿佛天下尽握一手，但却朴实诚挚，没有敷衍，不是轻夸，那认认真真，平平稳稳的一句话，听起来却比任何山盟海誓都坚定可靠。
    林吉祥靠在他怀里，慢慢地放松紧绷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放开怀抱，缓缓地反手搭上了他的腰身，终于回抱住他，眼中的泪水沿着脸颊滑落，落在他的肩上。
    “首长，我真的可以信任你吗？”他们的感情基础看上去是多么的薄弱，这件事关系重大，她能信任吗？
    夏阳晨紧紧的拥着她，回答她的疑问：“当然，可以！”
    突然间有丝感慨油然而生，这个男人，这样的明睿和坚定，是需要足够的阅历来支撑的，林希尧不是不聪明，而是他阅历不够，没有足够的经验来得理他对她的感情所做的决定是对是错，所以他一遇挫折，就放弃了。
    夏阳晨与林希尧最大的不同正在于此，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的风雨，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要得到什么将会付出什么，他不轻下定论，而一旦决定了，就再不更改，他有这样清楚的认知，应该是可以信任的吧！
    夏阳晨见她迟迟不开口，淡定的说：“现在不想说也没关系，人生漫长，我有足够的时间也有足够的耐心。”正如他所言，他有足够的时间也有足够的耐心，如果林吉祥一直在他身边，他还有足够多的机会，这个机会并不是单指让她交待问题的机会，而是可以爱她，照顾她一生的机会。
    选择这个时候向他坦承一切，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最好的时机，可她心里有一团火，不吐不快。
    望着夏阳晨硬朗而不失温和的眉眼，方寸间千回百转，心里沉甸甸的，有种异样的忧虑，又有种异样的踏实，她将头枕在他的臂弯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夏阳晨，在元旦的那个晚上，我也给你唱过一首歌，后来你睡着了，今天你别睡，一直听我唱完，好不好？”
    夏阳晨转过头看她，说：“好！”
    “我一无所有，除了你我一无所有，只希望你能够被我感动，当我感到脆弱的时候，你还在我身边守候，不放手……”
    夏阳晨慢慢皱紧了眉，盯着她，漆黑的眼眸里瞬间风起云涌。
    吉祥双眼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淡淡的扯了扯唇，“我根本就不是林立的女儿，我是个骗子！我都跟你招了吧，其实我也不是什么海归，我连正规的学校大门都没资格进去，在十岁以前我就是个卖花的，后来被希尧哥收养在身边，过着流浪的生活。”
    “林一一就是林希尧，我和希尧哥那时候只能做乞丐，后来希尧哥救我受了伤，我们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加入了一个骗子团伙，那几年，希尧哥诈骗了好几个富婆，钱不算很多的，最后那次，我们从济南逃到了义乌，没想到当晚希尧哥独自外出时出了车祸，然后我就被林立骗到了这里，他要我潜伏在你身边，盗取国家机密，就是你那什么破核弹图，我知道这是违法的，不仅自己会死，还会害了你，所以我根本就没想下手，只能不停的离家出走，可他用希尧哥来威胁我，我……”
    “你才被迫色诱我，是吗？你为了林希尧，连自己的清白都不要了……”夏阳晨沉默了下去，真的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话合适，明明知道就是这么回事，但此刻真的从她嘴里说出来，还是心乱如麻，酸到了极致。
    房间里面顿时死一般寂静，开着窗，有暖风灌进来，和冷气混合在一起，有些暖，又有些凉，就如同他们此刻的心情，酸苦交替。
    屋里虽然开着空调，但还是热。
    林吉祥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好半晌才红着眼睛说：“不是没有过挣扎的，但如果你最重要的人在某一天突然离开了你，你面对着的只有满目鲜血的相片，这时候有人来告诉你，只要你听话，他才能活命，你会无动于衷吗？还会顾及着自己的清白，顾着是不是能够安全脱身而退缩吗？”
    夏阳晨没有马上接话，只是一双幽深的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这个明明想要哭却是拼命克制着的女人，暗暗分析这些话的可信度有多少。
    他看着她，将她脸上的决绝，担扰，坚定和极力掩饰的恐惧不安委屈全都看在眼里，吉祥，我要你将你的一切过去都毫无隐藏的告诉我，如果你信我，我会尽全力去为你讨还一个公道。
    在这强权为先的现实生活里，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人生的种种经历早已告诉她，在这世间，对于她这种人下人，从来就没有多少公道可言，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样对她说“我会替你讨个公道”，并且说得如此认真，如此慎重，仿佛已经打定了主意为了给她讨个公道而与强权对抗。
    这一刻，她的心头涌上一阵难言的惆怅——这样的话，她是从深爱的男人嘴里听到的，她含着热泪，看着夏阳晨拼命点头，我信你，我完完全全的相信你。
    从被迫接受这个任务到慢慢爱上眼前这个真性情的女孩，这一路走来，他也不是没有过挣扎，所以他能体会到林吉祥的纠结，果然如他所料，林吉祥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特工，她也是迫于无奈被人利用，然而此刻知道了真相夏阳晨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她虽然不是特工，也不是林立的女儿，却是个来历不明的乞丐，骗子，而他，是前途一片光明的高学历军官，参与着国家的各项重要军事项目，真相一旦揭开，他们的这个婚姻就成了一纸空文，就算林吉祥能洗白自己，然而他再想重新娶回她，也根本不可能了，且不说部队上的政审过不了，来自家庭和社会各界的压力也根本不允许他这么做，可，爱已深入骨髓，他，该怎么办？
    “你肯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夏阳晨深邃的眸子闪过很多情绪。
    林吉祥倏的抬头，这才哭出声，“我求求你，救救林希尧，他从小被送进孤儿院，和林立的事没有半点关系，我可以做证，他只是骗过几个人的钱，这个在法律上不是什么大罪，钱他大部分都留着，只要退回去，你再去公安局说句话，希尧哥的身体是不可以坐牢的，辰，除了求你，我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他本已沉重的心上，立即又叠了块石头，果然还是为了林希尧，为了他，她什么都可以不再顾忌，哪怕暴露她的任务，哪怕她明知道他们的关系也将不能再继续维持下去，看见她那个样子，他的心在一厘厘的收紧，也像得了心脏病，不能喘息，窒息的痛，夏阳晨不由伸手抚着自己的胸口，他没有回答她。
    然而看到面前的小娇妻泪眼婆娑的样子，他更多的竟然还是不忍，有些僵硬的别开视线，“吉祥，”夏阳晨的声音冷了下来，“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帮林希尧脱罪？”
    “他是守护了我十四年的亲人，他的犯罪是生活所迫，逼不得已。”
    夏阳晨提高了音量，“林希尧犯罪的时候不是未成年，他有思维有意识有考量，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他都知道，难道每一个生活贫困的人都能用这样的理由去犯罪吗？你们并没有血缘关系，他坐不坐牢和你有关系吗？你一定会说有，那我问你，如果他不坐牢，你准备怎么做？如果他伏法，你又会怎么做？
    “我……”
    “他如果不用坐牢，你就会丢下现在的一切留在他身边？如果他坐牢，你就守在我身边但心里想着的是另一个男人，是这样吗？”夏阳晨嘲讽的一笑，“吉祥，你究竟有没有弄清楚，谁对你才是最重要的？”
    “我……”她拼命眨着眼睛，才把眼中那股湿热勉强抑制住。
    她以为他们如今共同历经了那场浩劫，他已经能理解她和林希尧之间那种胜似血缘的牵绊，可他始终还是没想明白，那已经不是浓烈的男女之情，而是像左右手一样，是身体组织上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对不起，我信错人了，我找律师，我去给受骗人一个个下跪，我还可以去跪法官。”手颤个不停，血通通往头上涌去，她想站起身，眼前却天眩地转，她咬紧牙关，慢慢穿上衣服。
    哎，身后传来夏阳晨的一声叹息，“每次都是这样，一言不和抬起脚就走人，你瞒了我这么久，难道还不许我耍一下性子？我也是个人，不是没有感情的螺丝钉，你需要用的时候就拿出来用一下。”
    多么耳熟的一句话，似曾相识，却已记不起在哪里听到过，她怔住，愕然回看他。
    夏阳晨苦笑，“你以为我真的就会不管不问吗？我是真的想，但可以吗？我从来没有不把你的事当事，我只是在气你，我们曾有过无数次甜蜜的时候，你人睡在我身边，口中说着爱我，却从来没把最真心的话对我坦白，从来没有给过我足够的信任，我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而已啊，吉祥，你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肯相信我，才愿意对我坦白这一切，我是个军人，是党员，不能做出背叛组织的事，可我却仍旧偏离了原则，爱上了你，可我不后悔，因为这份爱是由心而发的，是纯净的，并没有受到那些不好的污染，所以哪怕我会因此而受到处分，我也不后悔这一生，爱上了这样一个你，可我更想，我不仅仅是一个人在战斗，这不是我一厢情愿的单方面付出。”夏阳晨清俊的神色间掠过一丝落寞。
    他说得再平静，她也听出他话语里的波涛起伏，冷气越来越足了，吹得林吉祥全身冰凉，她怔怔看着自己的脚尖，视线是那样茫然，冷气到了眼眶，一下子全都变成了晶莹剔透的泪水，她死死的的咬住唇，不想再让眼眶里的眼泪掉下来，她只想恨自己，为什么过去没有好好珍惜眼前的这个男人，本来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就注定不多，她还要不停的折腾，浪费了那么多时光，而时间是一去不复返的东西，任你后悔到呼天抢地也不会再回来。
    牙齿轻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林吉祥再度开口：“其实不管他以前做过了什么，至少这些日子他再没做过任何犯法的事情。”
    夏阳晨起床喝了口水，表情疏淡，“现在没做过，不代表过去的事就能一笔勾销，有些事情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林希尧如果要洗脱嫌疑，办法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