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罗传》第128章 真心交付

    在老太太那里吃过晚饭，老太太着实有些乏了，徐孟璇二人便要告辞，哪知老太太拉住徐孟璇的手，竟然悲戚不已，先前的欢喜气氛竟急转直下。
    “璇儿啊，外祖母我原也知女大不中留，却不知自凤梧去了那白杨县后，你又去了依兰。如今兰儿又要进宫，一入宫门深似海，从今往后我与她能见得同一个天，想见面却难了。”
    “外祖母！”孟璇也悲戚不已。
    崔晟媳妇赶忙来劝：“祖母，您快别伤心了，孙媳我看着都心尖尖痛，几个妹妹不能常孝敬在身边，岂不更是牵肠挂肚。祖母要喜笑颜开，璇妹妹才能放心走出门，兰馨妹妹也才能安心进宫去啊。”
    “哎，你瞧瞧我真是老糊涂了，一大把年纪倒不及小辈们了。璇儿，去吧，兰曦孩儿昨夜一路劳顿，你快带他回去好生歇着。”
    “外祖母，你也歇着吧，璇儿明日再来看你。”
    二人才依依不舍地退了出来，崔晟媳妇送到门口，便有管家来送客，徐孟璇一路不语，贺兰曦能感受到徐孟璇心中的伤感，拉住她的手道：“璇儿，别伤心。你日后多来看看外祖母不就好了？”
    贺兰曦依旧和徐孟璇挤上一架马车，徐孟璇也不拒绝，马车开动后，徐孟璇沉默半晌，叹一口气道：“唉，世人皆羡富贵人，岂知富贵也是桎梏？这国公府跺跺脚，皇城也要抖三抖，谁知也有不得已之事，今日，外祖母的悲戚，又怎会是仅仅因为再也难见兰姐姐一面？”
    “不然，还能有什么？”
    “你不懂，我外祖母出身南郡王氏，教养见识自是非同一般，怎会因如此小事，在你我小辈面前悲戚不已？她不过是懂得月盈则亏，亢龙有悔的道理，想这国公府如今已是如日中天，再得了这册封皇妃的富贵，怕儿孙们无福消受，富贵中包藏祸端罢了。可合府上下，结彩普庆，无人与她同优，她才会如此。”
    徐孟璇一席话，让贺兰曦顿生无边的敬佩，不禁暗叹：能养出徐孟璇这样的奇女子，那老太太又岂是凡人，想来南郡王氏真是不容小觑，世人竞相争娶王氏女也不只是个噱头。
    徐孟璇又道：“想我徐孟璇长在富贵家，活这十几年，却幸得自在乐呵、随心所欲。这一切全仰仗外祖母和二舅舅的宠爱，我却无以为报。”
    “璇儿，我想，外祖母和二舅舅也不期你的回报，你别想太多。”
    “是啊，可就算如此，我又岂能如此自私？按着自己的性子来，伤他们的心？”
    贺兰曦无言，只是抱紧徐孟璇，想给她些安慰。
    徐孟璇稍安，又道：“贺兰曦，你有所不知，我外祖母治家有道，却不问世事，并不知道我与你亲事有阴谋，你是平民出身，也未在朝廷供职，她虽因为你我门第和身份的悬殊而遗憾，但终究希望你能给我贵族门第里没有的自由，这原本也是她的愿望。可她并不知道，事实的真相与她想象的相去甚远，若是我执意将你的休书呈出，那许多阴谋都将大白于世，她若知道怎能受得了？如今这情形，你那封休书只怕是难现天日了。”
    “那你就撕了去，反正，我对你的心不会因为那张纸有所不同。”
    “我，我的意思，不是我想做你的妻子。”徐孟卿满脸歉意，尽管看到贺兰曦的脸上写满了失望，她仍旧说道：“我只是不想让亲人伤心，特别是外祖母，她最在意我，我不能再增添她一丝一毫的不快。所以，我还需要你妻子的名义，助我离开帝都，让亲人们都以为我幸福。不过，请你原谅我，我不能真正做你的妻子”
    贺兰曦的脸色由失望转为愤怒，使劲往车壁上砸了一拳道：“你处处为人着想，你为何不为我想想？我的心无处安放，你让我怎么办？”
    “贺兰曦，别难为我，我的心也无处安放，又岂能给你承诺？”
    贺兰曦不言语，他只道，阿昌在徐孟璇心中只怕是难以抹去了。
    徐孟璇又叹道：“或许，正如元机子说，昨日的缘是今日的孽，若不是我外祖母的骄纵，我只是一个养在深闺中的贵族女子，也不会自告奋勇闯西关，你娶的就将是我的庶姐，而她也将仅仅是你们的人质，只怕现在还在依兰贺家，未与你见过面，你的心岂会无处安放？然，因为是我，我自由狂妄，没规没距，却不想招惹了你，但是，你认为我会安心去做一个相夫教子的主妇吗？”
    贺兰曦忍着失望，依旧抱着一丝希望劝道：“璇儿，这或许就是上天给你我的缘分，我也不用你做相夫教子的主妇，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你是我的妻子，就够了。”
    “可是去西关的时候，我就已经打定主意，哥哥一旦在西关站住脚，我就会策马塞外，去看看远方自由自在的天空，我从未想过会成为谁的妻子，这种想法从未变过。”
    贺兰曦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着她，大声质问：“难道你我一起经历了这一切你都无动于衷吗？什么从来没变，我看你就是见了东方玉后变了。在那之前，你敢说，你对我的吻没有一点感觉吗？”
    “你，你，贺兰曦，你无耻。对，我就是见了他后变了，那又如何？那是我的事，与你何干？你不过是一介平民，比贱民多点自由罢了，就敢强迫我吗？”徐孟璇一怒之下，口不择言，刚说出口，她便后悔了。可覆水难收，她的骄傲让她放不下面子道歉。
    “原来，你竟然是这么想的，可笑我痴心妄想，你心中能有我一点位置。好，是我贺兰曦自不量力，你徐家小姐是那天上的繁星，我贺兰曦只是阴沟里的一滩污水，岂能玷污你的高贵？”
    贺兰曦说完，不顾马车还在前行，便跳下车去。他的心像被人掏空了一般，寒风刮过，他便全身凉透。转身便从别的方向离开了。
    徐孟璇知道自己的话会伤害贺兰曦，却没有想到他反应如此激烈，看着他离去，心中有一点冲动要去追他回来，可她的骄傲却让她选择了继续前行，只是眼中留下了委屈的泪水，他怎么可以这样丢下她？
    两个人自吵了这一架后，一直没有见面，却各自暗自煎熬着。贺兰曦后悔自己弃车而去，又放不下自尊去找她，每日里无心做事，本就冷傲的性子，更添了几分暴躁，下人们便愈发战战兢兢。
    徐孟璇亦是失了魂一般，她本以为自己对贺兰曦一点都不在意。可往日与贺兰曦的种种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在她的心中，有几回在老太太面前都失神忘了回话。一颗心总是在想，贺兰曦在做什么？
    过了三天，徐孟璇实在沉不住气了，一早起来，便不顾一切骑了匹马往元亨客栈奔去，才出去半里，便见飞雪中来了一匹快马，那马上的不是贺兰曦又是谁？两人勒马停下，看着对面的人儿，才过三日，便似乎恍如隔世。以往的分别，都是为了重逢，这三天，让他们二人都感受到了永别的恐惧。
    贺兰曦先下马，徐孟璇紧跟着下去，才站定，贺兰曦便飞奔而来，将徐孟璇紧紧搂紧怀里，徐孟璇也紧紧抱住了贺兰曦的腰，两人就这样在这清晨的雪地里紧紧相拥。
    “璇儿！”这一声低低的呼唤，饱含着无尽的思念，听得徐孟璇心房微颤。
    “贺兰曦，对不起！”徐孟璇的道歉脱口而出，往日的骄傲似乎被这三日消磨得无影无踪。
    徐孟璇的道歉让贺兰曦听得心痛，他要的不是她卸下骄傲，他要让她做骄傲的公主，于是心痛地说道：“璇儿，你没有错，不要道歉，是我没有做到对你的承诺。我答应过要等你，我不该逼你，更不该丢下你。”
    “贺兰曦，是我的错，上官姐姐早就告诉我人心最可贵，我却屡屡拿门第身份伤你。”
    “傻瓜，我一点都没有怪你，而且从来没有怪过你，我只是怕失去你。”
    “真的？”徐孟璇抬头问道。
    “真的，你不知道，这三天我好想你，想见你，快要发疯了。”贺兰曦的声音有些嘶哑，徐孟璇这才看清楚他面容疲惫憔悴，不过听着他的表白，她心里却甜蜜无比。
    “我，我，也想你。”徐孟璇的性子就是这样，对自己的内心很坚定。
    “璇儿，你·说什么？”幸福来得太突然，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我说，我也想你，食之无味，夜不能寐，时刻在想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难道又去青楼里找姑娘了？是不是再也不理我了？”徐孟璇忽然觉得好委屈，眼泪又在眼里打转。
    “对不起，璇儿。”徐孟璇委屈模样，让贺兰曦感觉自己就是个大罪人，心中却无限温暖甜蜜，又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她，俯身便吻住了她。
    他温柔的试探，似乎那方寸红唇间有万般奥秘一般，他薄唇轻吮，细细品尝着那思念中的味道，徐孟璇早在他怀里化作了一滩水，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直到身边有人经过他们在回过神来。
    徐孟璇差点羞死，他们竟然再青天白日下当街拥吻，幸好这时还早，路上没有几个人。
    贺兰曦又看到了徐孟璇的娇羞，他不禁想到，上一次在柳庐也是这样，心中便确信，她心中早已有他。中也甜蜜的很，抱着徐孟璇上马往元亨客栈去了。
    客栈才开张，大堂里只有掌柜和几个伙计，看见两人手拉手进来，贺兰曦的脸色和暖中带着笑容的。这才知道前几天大概是小两口吵架了，现雨过天晴和好了，大家便松了口气。
    掌柜的赶忙上来道：“公子，可用过早饭了？”
    “还没有。少奶奶冻着了，快送些暖身子的汤来。”贺兰曦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徐孟璇。
    两人吃过早饭，贺兰曦便拉着她坐在火笼边，盯着她一直看，徐孟璇有些不好意思，便道：“你干什么？又不是没有见过？”
    “璇儿，你真的很美，怎么都看不够。我真想就这么看一辈子。”贺兰曦满是笑容，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怕一眨眼徐孟璇便要消失一般。
    徐孟璇听着这甜言蜜语，心中便如喝了蜜一般。她想了想道：“贺兰曦，我决定了，等兰姐姐进了宫，我就和你一起离开，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跟着你先看遍中途王朝的大好河山，等日后有机会了我们再一起策马塞外，你说好不好？”
    “璇儿，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我除了舞刀弄剑，别的都不会，你做买卖不是东走西奔吗？我跟着保护你啊。”
    贺兰曦闻言有些失望，可还是满口答应，知道她心里有自己，夫复何求？哪知徐孟璇又问道：“贺兰曦，你不高兴吗？你是不是嫌弃我这样的妻子？”
    “璇儿，你说要做我妻子？”贺兰曦难以置信，原来她是答应做他的妻子了，心中惊喜异常。
    “怎么？你，你不愿意？”徐孟璇满眼忧虑，让贺兰曦哭笑不得。
    贺兰曦把她抱到自己的膝盖上，很真地说道：“璇儿，你明知我愿意，你这个磨人的小丫头，我的心都快被你虐碎了，你说什么保护我？直说你愿意做我的妻子，我就不会这么担惊受怕了。况且，我不需要你保护，哪有娘子保护相公的？璇儿，你听着，从今以后，我保护你，我要代替你的亲人，疼你，爱你。”
    “那，那我们相互保护，我也代替你的亲人疼你、爱你。”徐孟璇羞红了脸，却也说得很认真。
    贺兰曦闻言紧紧抱住她，眼里却湿润了。这些年，他手下数以千众，个个忠诚可靠，可他的心，始终是黑暗冰冷的。这一刻，冬日暖阳终于照进了他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