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功基本道出了小商人在与外国殖民者贸易过程中的现状。
唐宁又追问道:“那程老板对那些红毛鬼所在的国度,有所了解吗?”
程功立即摇摇头。
唐宁似是早有预料,他自己开始说道:“我们大明人蔑称他们红毛鬼,须不知,他们才是当今最强大的海上霸主。”
“他们整个国比我潮州府大不了多少,人口更不及我大明十之一二,但是,他们却拥有最庞大的商队。”
“据统计,全世界约有两万艘商船,但其中一万五千艘,却是他们的。正因为如此,他们的贸易量,占据全世界一半。”
“而这个弹丸小国,叫荷兰。”
听到唐宁所说,程功早已经张大了嘴巴,一旁默默听着的王守成,也是一脸惊骇。
但是,他们两人丝毫不怀疑唐宁所讲的这些内容。
程功感觉自己的嗓子都有些发干,他结巴的道:“唐大人,那些,那些红毛,荷、荷兰人,为什么如此厉害?”
唐宁赞道:“这个问题问得好。”
随即,他站起身,一边踱着步,一边说道:“原因有很多,首先,他们整个国家上下都全力支持商贸,支持远洋贸易,不像我们大明那样实施海禁。”
“他们国小,所以国内贸易有限,资源也少,想要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唯利是图的商人,只要有机会有能力,都愿意走出去。”
“一步一步的,他们的航运业变得非常繁荣,可以让他们在变幻莫测的大海上,航行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国家,有很多很多民族,大部分都很落后。这些民族所生存的地方,首先成了这些人的掠夺对象。”
“那些无法反抗的落后民族,让那些商人赚到了人生第一笔丰厚的回报,也让他们变得更加贪婪。”
“为了更方便掠夺,他们武装他们的商船,他们的军队也会为他们保驾护航。”
“他们在全世界范围内占领各个据点,控制一条条航线,并建立武装贸易公司进行统治。”
“在南洋,有一家荷兰东印度公司,就是他们建立的,虽然是由一群商人建立的,但却是一方小朝廷,它可以自由掠夺整个南洋、东洋的资源,垄断这片区域的贸易。”
“同时,它还可以组建军队,印发自己的钱币,甚至可以代表国家与其他国家进行各种交流……”
说到这里,唐宁停顿了一下,看向大惊失色的二人,继续道:“程老板,与你们进行贸易的,就是这样一群人。你们势单力薄,做生意怎么做得过他们?”
“幸好你背靠大明朝,之前也有郑芝龙打败过荷兰人。否则的话,你恐怕被他们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程功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唐宁微仰起头,颇为感叹的道:“可是,我大明现在日渐垂暮,而他们蒸蒸日上,双方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那些人是一只只饿狼,遇到弱小的猎物,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撕咬。”
“如果遇到强大的猎物,他们会先行试探,然后再伺机而动。”
“如果武力试探不成功,那么他们会先建立一个个据点,钉下钉子,然后找机会打开缺口,再一步一步蚕食。”
“如今,弱小的猎物已经被猎食得差不多了,但依然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现在,他们的目标是我大明这样的腐朽帝国。”
“英国人,葡萄牙人还有荷兰人,都已经通过武力试探过我大明朝。”
“发现武力暂时无法达到目的,所以他们改变了策略,比如蚝镜的葡萄牙人、大员的荷兰人,先在我大明钉下钉子,一步一步通过贸易打开缺口,伺机再撕下大块血肉来。”
“直到我大明虚弱不堪,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卸下伪装,将我大明彻底撕成粉碎。”
程功和王守成听得心惊胆颤,口干舌燥,一旁默不作声的小环拳头紧握,银牙紧咬。
宋云婉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目光却是锐利了不少。
虽然听得惊骇不已,但程功却不知道唐宁这个武官,和他这个小商人说这些干什么?
突然,程功心头一动,似是想到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可能,心脏不由一阵狂跳。
也就在这时,唐宁突然话锋一转,问道:“程老板可知道,我为何和你说那么多与你无关的事情?”
程功心头狂跳不已,拳头松了紧,紧了又松,终是一咬牙说道:“小人猜测,唐大人作为成祖陛下选定的天选之人,不忍我大明一步步落入外夷之手,准备加以制衡。”
“那怎么制衡?”唐宁没有否认,还继续追问道。
程功心头一动,知道自己说对了,他稍微沉思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些外夷虽然可恶,但他们的一些手段,确实可行。”
“我泱泱大明,地大物博,又有新军强势崛起,手握神兵。”
“那些外夷不远万里来到我大明,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方,只是无人带头与之对抗罢了。”
“只要唐大人振臂一呼,统筹各方力量,拔掉他们在我大明的钉子,驱逐外夷,肯定不在话下。”
唐宁自然听出程功这些话有吹捧的意思,但有些话确实说到了点子上,毕竟欧洲人能够称霸世界,有些手段确实是可行的。
说白了就主要两点,贸易加武力,做生意做得过别人,打仗打得过别人。
做生意做得过别人,就掌握了财富,拥有财富,就可以发展武力,有强大的武力,又可以保障贸易的正常进行,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武力更加重要。
这个时期,荷兰人做生意无人能敌,但是他们忽视了武力的发展,最终导致武力没有匹配他们拥有的财富。
然后,一次次的战争中失败,最终被英国人取代了地位。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唐宁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那程老板,有没有这个胆量和魄力?我新军负责武力,程老板负责贸易,我们精诚合作,如何?”
听到这话,程功的呼吸再难控制,不由粗重了很多,王守成震惊的瞥了唐宁一眼,然后又看向自己东家。
从程功的行事方针来看,是个有野心的人,这一点唐宁早已看出来了。
此人的能力也不用多讲,程家的迅速崛起就是一个鲜明例子。
斟酌了一下,程功小心的道:“能为大人效力,小人莫感荣幸。只不过,小人虽然自认有几分浅学,程家也略有家业,但还未自大到能与新军一起合作。”
“哈哈,你是不是担心自己势单力薄?”
程功认真的点点头,他听出了唐宁的一些野心,他程功再自大,也不敢揽下这活,这不是他一个人能玩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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