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踏雪》第一百九十五章 琅琊趣事

    墨君曾想过安顿好梅三娘后，再次回京都神不知鬼不觉地去见荀无琊一面。
    但又一念及京中敌人耳目众多，即便是自己也难保一旦被发现后，能否全身而退；况且他也不愿因此而累及荀无琊。
    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还是依靠荀门将荀无琊唤回来才是最好的办法，毕竟大秋会在即，荀无琊身为荀门名义上的门主，通过荀门藉此向他传递些消息总不会出错才是。
    但墨君虽信得过荀玉展，却对荀门其他人不甚了解，再兼之荀玉展自己好像就有些麻烦事，想要搭上荀门这条路，最好还是另寻他法。
    因此墨君向众人告别后，便独自开始在这偌大的琅琊城里转悠起来。
    琅琊郡不愧为集百家之所长的大都城，自西门入内后，城中随处可见各色各样的能人异士，算卦测字看相、贩卖书画琴艺的小摊几乎每过一个路口便能见到。相较之下，那些粉墙朱户的烟柳之地，就少了很多。
    想来，也是因为云仙阁之故吧。
    墨君眯起眼睛，抬目远远地望去，便隐隐可见东方一处高楼的轮廓，高近百丈，仿入云端，楼阁顶部烟波环绕，虚无缥缈，叫人看不真切。只是这般远远地看着，就有一种无比的震撼之感，令人忍不住赞叹一声巧夺天工；若是身临其境，又不知会有何种体验？
    “哎！这位公子，看您这样子，面生的很，可是刚来我琅琊郡？”
    正待墨君思量之时，已不知不觉地行至一间茶坊门前，门外揽客之人一眼便看中了他，急忙扬手招呼起来。
    墨君侧目视之，见这人长相虽为平凡，但那一双眸子却闪烁着不凡的光芒，一身精练的短褐打扮之下，难掩结实而壮阔的臂膀和胸膛。
    墨君走了过去，笑道：“店家，这琅琊郡这么多人，您还能一一记着不成？”
    中年汉子闻言也不谦虚，笑呵呵地答道：“客官果然是刚来琅琊。”
    “您有所不知，琅琊郡里兴旺之地多聚集在东边，这打西门来的人啊，也就大多是您这样的人了；咱这小店虽不怎么起眼，生意也不咋样，但好在位置比较不错，小人平时里闲着就观察过往的客人，看得多了，也就自然有些门路，像客官您这等气质，一看便觉得是个好茶之人，跟那些个栽酒缸里就不愿起的人差别可大啦！”
    “哦？”墨君眉毛一挑，笑吟吟地走了进去。
    像这种平凡百姓的小智慧，他素来都是很喜欢的，看这店家，人也相当的有趣。
    茶坊如店家所说一般并不大，小店里也就二十来张桌子，不过都坐满了人，于是在店家的招呼下，墨君便跟另一名年轻的男子同坐一桌了。
    男子对这打破他一人宁静的不速之客并无反感，反而是热情地招待墨君品一品自己的茶。墨君也不客气，一来二去之间，两人就这么聊开了。
    萍水相逢，也不通名讳，男子道痴长墨君几岁，便以兄长自称。
    “我说贤弟啊，看你这样子，一定是刚来琅琊郡吧。”
    墨君老实答道：“确实是刚来，店家也是如这般说我的，难不成这身打扮有什么不妥？怎么一眼就被人看出来了。”
    男子哈哈笑道：“确实有些不妥，贤弟须得知咱这琅琊郡可是江湖各路人马云集之处，有大小宗派的弟子，也有独来独往侠客，还有前来凑热闹的云游诗人……贤弟应该知道，这些人一眼看过去，虽是形形色色，让人眼花缭乱，但也能从衣着上面辨认一二。”
    “像是宗门弟子的衣物皆是染有颜色的，再加上一些标志性的饰物；而那些独行侠来到琅琊，也会挑一身有模有样的衣物穿着。像你这身素袍，在咱们琅琊里面，向来是无职无门无缚鸡之力的文人的打扮，武者穿白衣，通常会遭人看轻，可你又偏偏背着把剑，哈哈！”
    墨君摸了摸后脑勺，想不到这地方居然还有这种规矩，当即不好意思道：“那倒是我孤陋寡闻了。不过这白衣穿着习惯了，看不起就看不起吧，低调点也是好事。”
    “那也不是想低调就低调的，还得看别人怎么想。”男子呡一口茶，笑意玩味：“总的来说，确实会被人看轻，而被人看轻，在这等地方可不会怎么好受啊。”
    墨君也笑了起来，满脸无所谓道：“我倒是认为，区分一个人有没有能力，不在于衣着。”
    男子不置可否，又喝了一口茶。
    墨君正欲打听些琅琊郡近来的事情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数十人在赶路一般。接着便见一大伙剑客刀客掠过，冲着西边狂奔而去，口中还不断冲着周边的酒楼茶坊叫嚷着。
    “开始了、开始了！快来！”
    随着这伙人的出现，仿佛像是点燃了某个炸药桶的引线一般，顿时之间群情涌动，不少武者打扮之人人急忙扔下了手中的事情冲了出去；就连街边那些各种各样的小摊，也纷纷开始收拾东西起来。
    甚至是这间平淡安静的小茶坊里面，那数十个本举止优雅气质出尘的翩翩公子也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忙在桌子上扔下几枚铜钱就追了过去。
    这一系列的反应，看的墨君一头雾水，他不禁皱起眉头看向了眼前的男子。
    “啊，是那个开始了。”男子恍然道：“近来聚集在西边的江湖人士，都是为了这个。”
    “哪个？”墨君显得更晕了。
    男子两指拎起小巧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不料刚斟一半就没了茶水。
    他略带遗憾地晃了一晃，见是真的空了，只得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品茶，突然变得如同喝酒一般豪爽。
    “正好，我也喝完了。”男子起身拍了拍衣袖，两眼带有促狭之意，冲着墨君神秘地说道：“为兄也要赶过去，贤弟若是有兴趣，可万万不能错过这出精彩的好戏啊！”
    墨君气道：“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比武招亲。”
    “比武招亲？”墨君一愣，随后掏了掏耳朵，以一副更为惊诧的表情望向那名男子，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
    男子笃定地点了点头。
    墨君失声笑道：“这年代还有人玩这出戏码？”
    他记得以前自己在看话本或是听说书时，最爱看的便是这比武招亲，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披上红盖头端坐在幕帘后，一双美目流转，翘首以盼，望着有一名武功高强且长相人品出众的侠客为自己披荆斩棘，夺下那只鲜红的绣球，赢取美人芳心。
    这向来都是为人津津乐道的故事，看的人也大呼过瘾，恨不得自己也能有这般荡气回肠的壮举。
    但这终归也不过是故事，而且这只应该是故事。
    一般大户人家的女子，早就有了自己的联姻对象；就算是开明的父母容许自己的宝贝闺女婚事自己做主，也绝不会玩什么比武招亲的可笑戏码。
    恶人，向来都是武艺高强之辈，万一真的夺了绣球，难不成你真忍心将女儿送去当个压寨夫人？
    万一又来个什么铁塔一般的粗鄙丑陋汉子，你嫁，还是不嫁？
    这得冒多大的风险啊！
    “不敢相信对吗？”男子见墨君的表情便已猜到了个大概，摇头晃脑地说道：“起初，我也是打死都不信的，这年头怎么可能有人搞这种名堂。将信将疑地过去一看，得，还真有，而且这家人来头更是不得了！”
    “若是什么土绅财主玩这么一出博个噱头、赚几声吆喝也就算了，红盖头下藏着的是不是丑女谁都不清楚，人们也就当个笑话看看；可是这家……你不信也得信，而且对方家大业大，你根本不用担心对面会跑。”
    墨君被男子勾起了好奇心，不禁问道：“哪家？”
    男子不知从哪掏出把绣着美人图的折扇，轻轻一摇，竟开始闭目享受起来：“在整个琅琊郡里，还有哪家有这等的号召力？”
    “那自然是荀门了，他们竟然在为荀门的大小姐比武招亲！”
    墨君一口茶水没忍住，喷了出来。好在茶水没溅到这男子身上，否则还不知他会不会拂袖离去，不再为自己细心讲解。
    但即便如此，墨君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更是在心中默哀一声不知远在京城的尚书大人对此事知不知情。
    那男子显然很满意墨君的反应，扇柄轻轻地敲打手掌，像个说书人一般地侃侃道：“这就不得不提本次比武招亲的主角了，荀门的大小姐，朝中尚书大人荀无琊的女儿，荀无双。”
    “话说那荀无双年方二八，生的那叫一个聪明伶俐、闭月羞花，在这琅琊郡内可称之为第一美人，在云仙阁所评的红粉佳人榜中，位列第七，假以时日，跻身一甲也并非难事。”
    “最为难得的是，荀无双自小便天赋惊人，她不喜文道，极爱武道，小小年纪便已臻荀门儒剑术小成，方圆百里，难逢敌手，平日里自然也看不起别的男子了。但这并不妨碍其追求者众。”
    “如今已到了待嫁之年，想来荀门拿这刁蛮小姐没法子，这才整了这么一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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