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教大宋》第950章 有刀无酒

    “六年前在古北关外，单骑相送......”
    “是不是你？”
    ......
    此时，海面上波澜无惊，阳光暖身，大辽皇帝耶律洪基与唐奕屏退左右，就那随意靠在船舷上。
    对于唐奕突兀一问，耶律洪基先是一怔，随之忙隐去慌张。
    “想什么美事呢？！朕乃九五之尊，会去送你一个疯子？”
    “呵呵。”唐奕干笑。“就当是你了。”
    “不是！！”耶律洪基使劲瞪着眼，这疯子怎么就这么无镭。
    “你啊.....”唐奕指着耶律洪基。“死鸭子嘴硬！”
    “你....”
    “喝酒，喝酒！”耶律洪基懒得和他废话，端起酒坛仰头猛灌。
    唐奕露出一丝苦笑，看着身边十斤装大坛千军酿，有点后悔上了辽船......
    这货不会是来报仇吧？
    “怎么，不敢喝？”那边耶律洪基放下坛子，看唐奕还没动静，已经开始催了。
    “不喝也得喝，这是你欠朕！！”
    “喝就喝！”
    唐奕也不是怂人，拧着鼻子揶揄，随之也举坛豪饮，大有一醉不归之势。
    放下酒坛，“别费劲了，辽阳你拿不回去了。”
    “......”耶律洪基一阵气结，心说，还不是你使坏！
    可是嘴上却道：“那你给朕出个主意.....”
    “大辽出路....在哪里！？”
    转身面对唐奕，自顾自灌了一大口，“燕云让你拿走了，如今又来图朕辽阳。”
    “北边也不太平。”
    “包括云州突吉台、纳其耶两部，也早就被你收买了吧？”
    “内忧外困，你让朕如何是好！？”
    这一段似是诉苦，似是埋怨话，耶律洪基说极是坦荡，完全没把唐奕当成是敌国之人，就像是朋友之间互诉衷肠。
    “朕也知姑母一番成仁之心，感怀五内，可是......”
    “朕没办法！”耶律洪基言语之中已经有了无奈。
    “只能落井下石，做一回...不仁不义...皇帝了。”
    ......
    “唉.....”唐奕悠然一叹。
    本来没法回答，也不应该他回答问题，却是突兀反问出声。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耶律洪基一怔，良久方道：“不管真话还是假话，此时...为兄....”
    “只想听朋友话！”
    “好吧。”
    唐奕也转过身，斜倚在船舷上。
    “如果从宋人角度出，会告诉你，辽宋之间已经是不死不休之局，唯有硬拼一途可保一丝生机。”
    耶律洪基接道：“朕知道，可朕还是那句话，要听朋友话！”
    “朋友....”唐奕喃喃复述。“从朋友角度，会劝你别再与大宋为敌，只有死路一条。”
    “那活路呢？”
    “向西！”
    “向西？”
    “对！”唐奕点头，“向西！”
    “.....”
    耶律洪基不说话了，沉吟良久，猛一甩手，“切~！”
    “险些又中了你圈套！”
    “此为缓兵之计，朕才不上你狗当！”
    “哈哈哈哈！！”唐奕大笑。
    “大兄果然已经是一个好皇帝了。”
    “哈！！”耶律洪基也是笑出了声。
    二人无端狂笑，随后归于平静，却是再也不提所谓出路之事。
    ......
    ——————————
    “朕很羡慕你。”
    “羡慕什么？”
    耶律洪基言声摇头，却是没说羡慕什么。
    “有时候朕会想，要是当年不要这个皇位该多好......“
    “让给重元，也就没有燕云之耻、家国之困这些烦心之事了。”
    “朕...只做一个太平王爷，游猎山河，无拘无束。”
    “你之间......也就不用这般争斗无休了。”
    “可是，现在大兄还在自称是朕....”唐奕反驳。“说明大兄已经当惯了皇帝了。”
    “是吗？”耶律洪基皱着眉。“当习惯了吗？”
    “也许吧。”
    耶律洪基自语半晌，突兀又道：“如果这天下...不分契丹与汉....该多好啊！”
    “这天下本来就已经不分契丹与汉。”唐奕严肃反驳。“问题在于，是契丹人还是汉人做皇帝。”
    反问道：“你觉得契丹各部还把自己当做草原人吗？”
    “不把。”
    尽管耶律洪基不想承认，可是百年汉化，读汉书，学汉礼，草原人狼性还剩下多少呢？
    为了更接近中原人，契丹人连祖宗都认给了炎帝，自诩炎黄子孙，又怎么有脸说什么契丹与汉？
    看向唐奕，“朕承认，汉学大势不可逆转。”
    “但是，你想借此吞并大辽，那是痴心妄想！”
    “所以说啊自谐”只见唐奕一摊手。“问题不在于契丹人还是汉人，问题在于是谁来做皇帝。”
    神情落寞地看向海面，“宋辽之间问题已经与族群无关，说到底....”
    “就是同根同源之下两个国家罢了！”
    耶律洪基立马不干了，“谁和你同根同源？”
    “你少套近乎！”
    “呵呵。”唐奕无所谓一笑。“这是事实！！”
    ......
    ——————————
    “这是最后一次！”
    “什么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朕以查刺身份被你戏耍！”耶律洪基脸露森然。
    “从今往后，你耶律大兄....死了！”
    “剩下......只有大辽皇帝！”
    “......”
    唐奕看着耶律洪基，试图阻止道：“你要明白....耶律大兄会留情。”
    “但是，大辽皇帝！不是你死，就是亡！”
    “朕信！”
    谁也不会怀疑唐疯子手段到底有多狠厉。
    “但是，既然你把朕当对手，朕这个对手自然不能让你失望才是！”
    “好吧！”唐奕胸中似乎压了一口气，举了举酒坛。“也就是说，下次见面！！”
    “有刀...”
    “无酒！”
    耶律洪基亦是举酒相对，“有刀....无酒。”
    “干！！”
    “干！”
    砰一声，两坛相碰，仰头就灌，不管烈酒入喉，还是撒满衣襟......
    一双另类兄弟情，算是划上了句号！
    从今往后....
    再见之时，至死方休，再无羁绊！
    “就此别过！”
    耶律洪基把酒坛砸在甲板上，“就此别过！！对手！”
    唐奕回：“就此别过！兄弟！”
    说完，大步回船，再不看耶律洪基一眼。
    过了跳板，刚刚站定，就闻身后辽船耶律洪基声音已然传来。
    不过，不是对他说话，而是......萧母。
    “姑母在上，侄儿查刺，与你送行了！！”
    萧母还不知道唐奕和耶律洪基在辽船上都说了些什么，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做答。
    而耶律洪基一言九鼎，说到做到，继续道：“从今往后，萧家与大辽各为其主，再无瓜葛！”
    “再见之日，非是战场，也是死敌！”
    “姑母....一路珍重吧！”
    说完，大喝一声，吩咐辽将：“起航，回驾大定！”
    ......
    唐奕没有回头。
    静静地站在甲板上，直到辽船分水而转渐渐远去，才慢慢抬起右臂，拇指朝天，比出一个大拇指......
    耶律洪基....够爷们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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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
    辽船之上，大辽臣子无不激愤。
    “怎可就这般轻易放萧家入宋啊！”
    莫不是皇帝脑袋一热，又让唐子浩占了便宜？
    ......
    耶律洪基此时怔怔地看着唐奕背影，还有那个大拇指，喃喃道：“唐疯子说对....”
    “嗯？”群臣一愣。“什么说对？”
    只闻耶律洪基道：“人之不仁，不足为友。”
    “臣之不仁，不足存忠。”
    “君之不仁，政必暴虐啊....”
    “......”
    大伙不解，皇帝怎么突然提起这句。
    有人劝道：“国事为先，到了这个时候已然是顾不得这么多了。”
    “不是。”耶律洪基摇头，收神看向众人。
    “姑母为辽投宋，若只是一句国事为先就可不知感恩，随意辱没.....”
    “那将来，谁还肯为国请命，舍身成仁呢？”
    “像诸卿这样忠臣，谁还肯效忠于朕这个恩将仇报小人呢？”
    “这是会寒了天下人心啊！”
    长叹一声，“朕之前过于功利，忘情忘义，险些成了不仁不义暴虐之君....”
    “朕之罪过啊！”
    “......”
    “......”
    “......”
    那......
    那你要这么说......大伙儿没意见了嘛？
    一个个不但没意见，反而感激涕零，就差没给耶律洪基哭一鼻子了。
    摊上这样为臣子着想好皇帝那还有什么不满足？？
    于大辽臣子们来说，萧家就像一块试金石，把大辽皇帝真情至意都给试出来了。
    ......
    而耶律洪基说完这些，安抚了群臣，目光再一次锁定在远去宋船之上。
    他仿佛还能看见唐奕那个大拇指，仿佛耳边还回响着酒坛相碰时脆响......
    良久，直到宋船已经在烈阳之下消失无影，方喃喃自语：
    “子浩....珍重！”
    “再见之时....”
    “有刀！！无酒！”
    .....
    ——————————
    同一时间。
    大宋海船上，萧惠、萧英，外加萧母，齐齐向唐奕深施一礼。
    今日之局，若不是唐奕一己之力，挽天之倾，萧家以后在大宋处境可就尴尬了，说不好还有杀身之祸。
    “岳丈、岳母二位老大人不必拘礼。”唐奕倒是坦然。
    朝着萧母诚然一笑，“们不是说好了吗？”
    “只讲情，不讲理.....”
    萧母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这好女婿是用她话反过来将了她一军。
    “子浩放心，只凭今日之恩，还有满船同僚不弃之情....”
    “萧家日后必尽心尽力辅佐皇，世代如一！！”
    船上属官闻言，无不面面相觑，心说，这老太太利害啊，一句话就把大伙儿嘴都堵上了。
    其实想想也就明白了，在大宋这个只有人尖子才能爬上来氛围之下，只要能当官，哪个不是人精？耶律洪基一来，再加上他说那些话......
    就算唐子浩把他给堵回去了，可是大概意思谁还猜不出来？？
    至于要不要借此坑一把萧家....
    一来，萧家投宋是为大辽还是大宋，不能偏听耶律洪基一面之辞。就算有想法，那也是回朝之后见机行事。
    二来....
    毕竟有唐子浩这层关系在这儿，谁吃饱撑，给唐疯子添堵？
    如今，萧母几言却是把大伙儿最后一点犹豫也给打消了，顺势上来安抚几句，攀一攀交情。
    怎么说这也是大宋新兴豪门，唐奕老婆娘家，种个善缘总比对着干要强上百倍。
    ......
    唐奕在一旁边看着，既有欣慰，也有酸楚，更有几分...期待！
    欣慰自不用说，风平浪静，萧家得以保全，于情于理都是一个最好结果。
    可是酸楚....
    下意识看向辽船远去海面...
    “耶律洪基...再见！！”
    “有刀......无酒！”
    ......
    当然，从个人角度来说，他还真有点期待耶律洪基做为，因为刚刚对耶律洪基说话，句句真心。
    来到这个时代，什么魏国公，什么汝南王府，又或者西夏、罗马、埃及，这些没有一个算是唐奕对手。
    只有耶律洪基，唐奕是自内心把他当成对手，当成....朋友！
    “但愿耶律大兄别让奕失望啊....”
    ......
    只不过唐奕没想到，耶律洪不但没有让他失望，而且是出人意料快......
    快到唐奕有点瘆得慌，甚至觉得：
    “当初在海上，应该直接宰了他就好了，省得跑出来吓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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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之后，唐奕一行人等一路无话，平安抵京。
    下了船，唐奕就有点懵。
    按理说，这个这个......
    不废一兵一卒就开疆拓土收服辽阳五州郡，这等功绩.....
    不小了吧？？
    特么你们就算装，也得装一装来接老子一趟，说几句漂亮话吧？
    下了船，一个当官都没看见，这是什么鬼？？
    唐奕心说，是不是收地方太多了，都把你们收麻木了？
    ......
    带着疑问直奔皇城，一进政事堂，唐奕就知道，不是不来接，而是出事儿了！！
    此时，范仲淹、贾昌朝，还有东西两府相公一级朝官都聚在范仲掩职房，连文彦博这个北府外相都在。
    这等阵势，也就大朝会时候能比一比，平时无事是绝对看不到。
    “出什么事儿了？”唐奕劈头就问，看大伙儿脸色显然不太像好事儿。
    “你自己看看吧。”老贾把一封奏报递到唐奕手里。
    唐奕摊开一看....
    噗！！
    脱口而出：“靠！！这孙子真快！”
    “确实快！”范仲淹附和。“耶律洪基与你海上相会，有一个月吗？”
    唐奕回道：“整一个月。”
    私会辽主这种事，不管是不是私事，唐奕都得报知朝廷，是以范仲掩等人早就知道了。
    “一个月......一个月耶律洪基就把金五部搞定了！？”唐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而且，不但是搞定了，不打了，还特么是彻底搞定！永绝后患了！！
    奏报上说，亲去大定议和完颜乌骨乃稀里糊涂死在了大定馆驿，由其弟完颜占德耶接掌五国部大权，第二天就向大辽献兵称臣，彻底臣服。
    如今，五国部治下，渤海国、高丽国尽数归辽，十万战骑、一万五千铁浮屠尽入辽编，效忠耶律洪基！！
    大辽军备战力，猛增近半！！
    ......
    你大爷！！
    唐奕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有刀无酒......
    孙子动真格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