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胪赐见考生共十人。
这十人,可以说是大宋读书人精华之中精华,将来匡扶社稷,执掌大宋权柄者,很有可能就出自这十人之中,赵祯自然要认真对待。
做为一个仁慈君王,每次大比传胪,赵祯都会因人而异,从不同侧面,去了解这些大宋新贵。
遇到少不经事,胆子小一些,赵祯甚至会和他们聊聊家常,让他们放松心情。比如,说说家学传承啊,亲族高堂之类温和话题。
遇到才思敏捷之辈,赵祯则会提一两个浅显问题,考校一番。
但是
做了近三十年皇帝,赵祯还从来没遇到一个新科仕子可以像范纯仁一样,把他直接聊懵了。
赵祯是见过范老二,这个只有二十岁儒生,继承了他父亲一身正气。
赵祯一见到范纯仁,并没有直接考校,而是问起了范仲淹身体,还有杜衍、尹洙近况。得知道三人身体日健,无病无灾,赵祯才随口问了几句关于西北军制问题。
他是好心,毕竟范纯仁殿试所作文章就是论西北战事,肯定对此有着深入研究。问他西北之事,这孩子也不至于因答不上来而尴尬。
可是哪成想,范老二跟本就不领情,三句半就把赵祯吓了一跳。
“西北战事,依文所书,无需多言。应先巩固聚点,固守边防。只要做到让西夏李贼打不进来,也抢不到好处,就可呃住其命脉,一击而溃!”
赵祯能不吓着吗?
“一击而溃?扼其命脉?”这些可是他文章里没有写过。
而且,大宋和西夏扯皮扯了二十来年,怎么到了他这儿,说得跟坐家里打孩子似这么简单?
“涸扼其命脉!?涸一击而溃?”
“回禀陛下,西夏之地,多牧少田,无工无农,是以除牛马之外,唯青盐所产可为国计民生。”
“然,大宋虽可从宋夏互市获利颇多,但是从本质上来看,互市对西夏民生意义,远胜大宋取利之心。若西北据守得力,夏兵掠夺无果情况下,而朝又关闭互市,则夏地不出三月,便要面临民无可衣,食无可炊,军无可刃困局。长此以往,必然大乱!”
范纯仁这真不是危言耸听。之前,就这个问题和父亲,还有唐奕讨论过,那个破地方除了牛羊马匹,什么都没有,如果宋夏互市一关,西夏又劫掠无果情况下,西夏百姓会连做饭锅都没地方找去。
赵祯又道:“关闭互市,严防劫掠之事,也不是没用过,但为何收效甚微呢?”
“因为走私!”范纯仁掷地有声地道,“两国走私之事一直十分猖獗,即使关闭互市権场,走私却无法禁绝,这大大缓解了西夏国内基本生活物资奇缺危机。”
赵祯黯然一叹。
走私一直是朝廷最为头疼问题,即使严刑酷罚加身,也不能断了一部份人贪婪之心。
“既然无法禁绝走私,尧夫所言‘一击即溃’之言,又从何而来呢?”
“臣说‘一击即溃’之法,其实就是禁绝走私!”
赵祯猛一震,心说,范纯仁有办法禁绝走私?
“启禀陛下,宋夏走私之事,无外乎以大宋丝茶铁器偷入夏境,换取青盐回宋。”
西夏拿得出手东西,除了牛马,就只有青盐。但是,牛马朝廷管治很严,不易出手,所以,唯青盐最为合适,也最为抢手。
大宋实行是盐铁专卖制。盐这种百姓必需生活物资,由朝廷定价销售,不但价高,质量也没有青盐好。所以,西夏青盐在大宋西北诸州颇受欢迎,百姓用盐,十之七八出于西夏。可见走私之事,何其猖獗。
“可以说,西夏能在朝关闭互市,官方得不到生活必需之资情况下能挺过来,主要就是依靠青盐换取。”
“只要把青盐走私之路堵死,西夏最后依仗也就没有了。用不了多久,西夏国内必是民不聊生,没有攻伐,也必被内乱所困。那时,只要大宋略施手段,不论是控制,还是出兵攻伐,必可取之。”
赵祯心说,范纯仁不过二十岁,能说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是,这却又绕回来了,禁绝青盐走私哪有那么容易?
不想,范纯仁继续道:“而想要绝青盐入宋之路,也不算难。”
“何法?”
“平抑西北盐价,让官盐价格比青盐还低!”
“”
越祯第一反应就是,这馊主意肯定是唐子浩路子。
现在,只要一提什么价格,什么商业,赵祯第一反应就是唐奕。能把两国兵事扯到商业上来,也只有唐奕有这两下子。
事实上,赵祯猜得一点没错,这确实是唐奕主意。
平抑盐价道理很简单,不论是正统商户,还是走私贩子,都离不开一个‘利’字。
走私青盐利巨,就算赵祯抓一个杀一个,就算朝廷定下走私即诛全族酷刑,也依然会有人敢挺而走险。况且,西北现在已经不是几个胆大百姓,偷运几包私盐入境那么简单事了。
现在西北,从官府衙吏,到军兵将帅,都与盐贩有着千丝万缕联系。要不然,私盐数量怎么可能多出官盐几倍。
所以,想要禁绝走私,光用刑是不够,得从根儿上断了他们念想。
怎么断呢?
直接让私盐无利可图不就完了?
走私挣不到钱,谁还干?把官盐价格压得比青盐还低,谁还买青盐?
一招釜底抽薪,反其道而行之,除了唐子浩,谁想得出来?
范纯仁把所有思路一说,赵祯冷汗都下来了
这是一条毒计!
朝堂上那些所谓君子之臣是绝对想不出来,只有唐奕有这两下子。
但是,不论唐奕,还是范纯仁,似乎都忽略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朝廷不能没有盐税!
事实上,别说没有盐税,就算是少一个大子儿,文彦博都得和唐奕拼命!
ps:头疼欲裂,今天只有三章了,大家见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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