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剑之兽灵契约》第26话 相会!艾汀先生

    来到外城，星流一路打听东九区的所在位置。原本在他理解中，东九区必然是在城东一带，但他实际抵达时才发现，东九区的所在方位其实在在王都的西面——确切的说，那里已经不算是王都的范围了。
    东九区建在王都西面的麋山脚下，与光鲜亮丽的外城和规划整齐的中城相比，那里简直就是一座贫民窟。
    在东九区几乎看不到像样的砖瓦房屋，全都是草棚子搭建的简陋窝舍；路面泥泞不堪，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老百姓，邋遢的孩子在泥水中奔跑打闹。进入其中，总有一股若隐若现的酸臭味道刺激着鼻孔。
    星流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这哪是富丽堂皇的王都该有的景象，简直比矛崖村这个穷乡僻壤还要来得贫苦！而且那些居民大多眼神木然，那是对生活失去了信心才会有的神态。
    “请问……艾汀先生是住在这里吗？”星流走到一位老奶奶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瞥了一眼星流，脸上挤出一个怪异的笑容：“想要找人啊？先给钱！”
    星流一愣，在口袋里摸了一阵子，翻出了所剩无几的两枚铜币，递到老太婆眼前。老太婆一把抓过铜币、塞入怀中，接着连忙摆手道：
    “我不认识什么艾汀！你找别人问吧！”
    “你不知道为何要拿我的铜币？”星流略带着气愤地问道。
    哪知老太婆竟然背转过身去，对星流的责问充耳不闻。星流追问地急了，她才幽幽地开口道：“你给钱问人，我收钱答问，又没讹你什么，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星流本就没剩下几个钱，平白被她抢了两枚铜板，本来心里就不乐意，偏偏这个老太婆还耍起了无赖，更是令他心中冒火。
    不过当他还想责问几句时，发现原本蹲坐在门口的那些居民竟然缓缓地围了上来，不远处两个刚刚还在玩耍的小孩甚至高举着泥巴丸子对着自己。这些情况，都让星流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
    “小伙子，看你衣冠楚楚长得像个人样，东九区就是这个规矩，你看不惯，就给我滚！”老太婆转过身来，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
    星流也是从穷乡僻壤走出来的孩子，矛崖村的百姓虽然日子清苦，但他们普遍朴实乐观，人和人之间也互帮互助，断然不会对外来的人有如此的敌意。而东九区的人们似乎是遭受了什么重大的变故，才会展现如此消极避世的状态，以及对外人的不友好。
    “老奶奶，您误会了……我可没有看不惯你们的意思！”星流急忙给自己辩解着，却发现那些人依然用一种冷漠和怀疑的眼光看待自己。此时他回忆起在安平郡领主府参加宴会时那些名流们看待自己的眼神，心知原来“冷漠”和“鄙视”并不是上层阶级的特权。
    星流环顾四周，那些人的眼神越来越可怕，他们的脸上仿佛分明刻着“滚出去”，令他好不自在。
    “怎么回事？”这是从一间茅草屋里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虽然穿着简陋，但却干净整洁，丝毫不似其他人那般邋遢、不修边幅。
    显然这个年轻人在东九区的居民中颇有些威望，他们看到他出来了，便纷纷离开星流身边，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去了——虽然只是蹲在一旁，继续百无聊赖地消磨着光阴。
    “朋友，你来东九区有何贵干？”那名年轻男子问道。
    星流说道：“大哥你知道艾汀住在哪里吗？”
    年轻男子微微一愣，微笑道：“我就是艾汀。”
    星流喜道：“你就是艾汀！我是来……”
    话没说完，艾汀示意他噤声，星流这才注意到周边的居民依然用带着敌意的目光注视着他。星流跟着艾汀走进他居住的茅草屋里，两人才继续交谈。
    “艾……艾汀先生就住在这样简陋的家里？”星流环顾着简陋的四壁，从内心将，他都不愿说那是一个“家”，这样的住所甚至连地主家的牛棚都不如。
    艾汀点了点头，眼神闪过一丝黯然：“我就出身在这里。”
    “这里的人们……”星流想打听东九区的人们如此冷漠和敌视外人的原因，但看着艾汀紧绷的脸色，便止住了念头。
    “他们其实没有恶意，只不过是被王都的人欺负得怕了！”说到这里艾汀轻轻叹息了一声，“对了，你说来找我，是为什么事吗？”
    星流将自己找他的的本意说了出来：“其实是关于国学院的，我拿着安平郡的推荐信去见监学大人，他让我和学子们一起参加半个月后的季度测评，以测评成绩决定我是否有获得旁听的资格。”
    “呵呵，国学院……”艾汀的脸上露出了苦笑，那是一种爱恨交织的表情，但苦涩占据了他的大部分感受，“想来你也不是什么贵族之后，所以那个监学才会想出这样苛刻的考核条件！他如此为难你，你没想过放弃吗？”
    星流摇了摇头：“我大老远地来到王都，可不想因为他的刁难而放弃学习知识的机会。他刁难归刁难，我如果不仔细把握这个机会，那就是我自己的错了。”
    “说得好。”艾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脸色依旧沉重，“即便你侥幸能够通过测评、获得了旁听的资格，但你不是贵族出身，那位监学肯定还会想方设法将你赶出国学院，好为那些贵族子弟腾出位置。你难道不担心吗？”
    星流朝他笑笑：“我现在担心的是连旁听的资格都得不到，哪里还有闲情担心以后的事情！所以我这次来向艾汀先生求教——国学院的测评，都包含哪些内容？”
    艾汀深吸了一口气，回忆起自己的青葱岁月：“六年前我以旁听的资格进入国学院，那时的季度测评，考核科目只有三门——文法、算术和策论。”
    “文法和算术我知道，地方郡府的学校也有教授。”星流说道，“策论又是考核什么？”
    艾汀回道：“策论，指的是你对时政的看法。例如我的第一次测评，策论的题目就是‘霜羽王国败亡之刍议’。因为当时的霜羽王国刚刚被天龙帝国吞并，作为他们的北方邻国，水月王国高层对此十分关注。”
    “霜羽王国……原来是在六年前灭亡的！”星流将这个信息记在心里。他虽然一路上遍阅图书馆，但发生在近些年的事情却并没有多少记载，这大概也是图书馆所能提供知识的局限所在。
    “当然，作为水月王国的最高学府，国学院的文法和算术考试的难度可不是地方学校可以比拟的，这一点你要留心。”艾汀告诫道，“我说的这三门科目，是我第一次参加测评时的考核科目，而我只要通过第二次测评，就能获得正式的学子资格。而偏偏在那个时候，新任的负责考试的监学有了新的想法。”
    “就是现在那位监学大人？”星流问道。
    “正是。”艾汀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和不甘，继续说道，“他对测评的科目做了两项改变：一是在文法中增加‘古文’的测验和比重；二是增加了一门新的考核科目——马术。”
    “古文？马术？”星流还不能完全明白艾汀愤怒的根源。
    艾汀解释道：“现今水月王国中通用的官方文字，其实是脱胎于一种古代文字，这种古代文字与现在的官方文字差别之大，完全是不同的体系、不同的思维，见过的人可能一万个里也找不出一个，更不用说有多少人能够看得懂这种文字的！对于整个王国来说，这种人都是‘国宝级’的存在，没有一定的权力和财力，哪里请得动这样的人来教授？”
    “艾汀先生说得不错，增加马术考核的目的就更明显了——练习马术的前提是要有马，这同样也是贵族们才玩得起的游戏。增加古文和马术，完全就是排斥平民学子的伎俩！”星流顿时明白了对方情绪里的不忿。
    “不仅如此，马术考核里还潜藏着别的危机——贵族学子可以使用自己朝夕相处的马匹进行考核，那些都是驯养得非常温顺的马匹，不会对主人产生威胁；但没有马的学子只能用国学院提供的马匹来参加考核，但那都是未驯化完全的烈马，对于从没骑过马的平民学子来说，无异是非常危险的。而我那次测评，就是因为从马背上摔下来，被判为零分……从此，失去了进入国学院的资格。不过我还算幸运的，那次马术考核，我亲眼见到一位出身平民的同窗被烈马甩下来，摔破了脑袋……听说那之后，他就变成了傻子！”说到伤心处，艾汀竟黯然流下了眼泪。
    听到这里，星流握紧了拳头，恨恨地说道：“这位监学大人，真是做了不少‘好事’！”
    “朋友，这些年我远离了国学院，潜下心来钻研，才发现国学院出现这样的转变，其实是必然。”艾汀的脸色变得异常沉重，“整个王国以王族、贵族、平民来划分等级、区分贵贱高低。国学院在建立之初，秉持着‘不论出身、但论智慧’的理念广纳寒门子弟，王国从中遴选优秀的人才参与国家的治理，本来是一项良政。可如此一来，就动了世袭贵族的利益，他们自然要千方百计地堵住这条寒门子弟晋身的通道，以便他们能够世代掌握权力。”
    “艾汀先生说得不错，骑士团、国学院，是寒门子弟为数不多的晋身之途，如今一条通道被堵，寒门子弟想要改变命运，似乎就只有上战场、立军功这一条路了！”星流的脸上也露出了少有的愤怒之色，“现在天龙帝国大军压境，对于水月王国的当政者来说，这也是他们乐意看到的！”
    艾汀怀着欣赏的目光看着星流，点头道：“你有如此见识，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请问朋友大名？”
    “我叫星流。”星流点点头，向艾汀伸出了右手。
    艾汀紧紧握住他的右手，笑着说道：“离开国学院后的四年里，我四处流浪，想了很多，也写了一些东西。你若是感兴趣，不妨拿去看看，也给我一些意见。”
    星流吃了一惊，连忙笑着说道：“乐意之至！”
    只见艾汀从自己床头的被褥里取出一叠未装订的手稿，纸张虽然已经泛黄，但保存得很好，没有丝毫破损，足见艾汀对此的重视。
    “我想在有生之年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写成书，若能对世人有所启发，也不枉我一番辛苦。”艾汀将书稿递到星流面前时，说了这么一番话。
    艾汀的这番话，星流也从老师那里挺过。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手稿，认真、带着敬意说道：“就让我做艾汀先生的第一个读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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