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象限》第六十八章 梅林·安布罗修斯

    石中剑刚出世的时候只是单独一柄剑，之后徐牟林找皮革匠配一个软木牛皮鞘。因时间仓促，剑鞘的表面没雕刻花纹，简单朴素，此时躺在桌子上貌不惊人。
    宋鱼拿起剑，握住剑柄慢慢拉出来。
    这件声名远扬的圣器与寻常利剑无异，刃身最宽处近七厘米，长八十五厘米，材质暗银色，似乎是超出这时代冶炼技术的精钢。
    如果先前的推断正确，石中剑的原身属于那块大石头，组成岩石的分子原子解体，硅原子转化为金属原子，结构重新排列。
    这堪称空前绝后的神技，冒牌亚瑟绝对做不到，唯一嫌疑人是那个神秘莫测的梅林。
    不同的元素相互转化，等于是打破原子核内部质子和中子之间的强相互作用，简直不敢想象。
    这一类技能有研究人员发明过，但只存在于理论上，没听说谁练成功。虽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控制原子核尺度上的“强相互作用”，远远超出有机生物体的极限。
    集空间异能、元素转化、大搬运术于一身的梅林安布罗修斯究竟是何方神圣？
    宋鱼举起石中剑，使五分力道砍向桌角。剑身没入松木一大半，锋利度和普通铁剑差不多，并没有出奇的表现。
    他抽回宝剑，准备再作观察，忽听帐篷的一角传来话语。
    “石中剑不是这样用的。”
    无声无息，帐篷中多出一个人。
    宋鱼大惊，来不及细看对方，先激发战斗本能。他横剑护胸前疾退两步，做好周密的防御，才抬头望去。
    杰克的身边站着一名黑袍人，身材消瘦，头戴兜帽，脸下半部分围着布巾，只露出一双灰色的眼睛。
    那眼睛分外奇特，闪烁冰冷的光，仿佛从高远飘渺的域外君临人世，仿佛天神俯视蝼蚁般的凡间生灵。
    置身于这双眼睛之下，宋鱼似寒冬腊月掉进冰河，身体从外到内凉透；又似三魂去了两魂七魄丢了六魄，神智飘忽忽没个着落处。
    说不清什么原因使宋鱼产生如许感受，也许是精神攻击，也许不是，只因为黑袍人太强。双方完全不在同一个数量级上，差距超过大象和蚂蚁。
    可怖的感觉不知因何而来，黑袍人并未显露本领，单单站在那里，便如高山如大海，如深不见底的渊薮漫无边际的星空，凌驾一切镇压一切包容一切，不可抗衡。
    毫无疑问，此人即是迄今为止所有事件的幕后操纵者，梅林安布罗修斯。
    “放下剑，离开这里。”
    黑袍人平静说道。
    宋鱼如奉纶音，乖乖把石中剑放到桌子上，转身向帐篷外走。他一点儿生不出反抗的念头，脑子空白，茫茫然来到外面。
    原野上阳光刺眼，喧嚣声此起彼伏，萨缪尔离开随从，骑着高头大马意气轩昂行往决斗的地点。
    与此同时，库塞尔帐篷内，沈泽做好万全的准备，整装待发。
    地上放着一个封盖的大木桶，里面盛满取自凌晨塔夫河的冰凉河水，水中浸泡有一罐蜂蜜酒。
    库塞尔领主捧出陶罐，亲手倒满四杯酒，金黄色的酒液被银杯衬托得晶莹剔透，渗出丝丝沁凉。
    帐篷中共四个人，除了沈泽、库塞尔之外，还有唐霜和洛林。
    库塞尔举杯祝酒：“祝沈泽阁下武运昌隆，大获全胜。”
    早期蜂蜜酒的度数很低，与华国的酒酿类似，有钱的贵族通常当作早餐饮料，不存在喝醉的危险。
    唐霜、洛林跟着拿起杯子，沈泽却不动，注视酒杯露出玩味的神情。
    库塞尔担心，东方蛮子该不会临阵胆怯吧？他放松语气，开玩笑道：“蜂蜜酒趁凉才好喝，沈泽阁下，不要辜负半夜抬水的摩尔骑士，请。”
    沈泽淡然微笑，从容不迫地说道：“不急，酒先放在这儿，等我解决掉亚瑟回来喝，相信那时候美酒还没有热起来。”
    饶是库塞尔老油条，一时间也不由得语塞。洛林瞪大眼睛，差点儿发声驳斥，总算话出口前控制住。
    洛林与父亲不同，存留着几分热血，抵触冒名顶替的卑劣行径，相应地对沈泽颇为不满。他承认东方人武艺高超，但要说酒热之前的短短时间击败亚瑟，纯属信口雌黄。
    唐霜被逗乐，拜托小哥，你能不能别跟个吊丝似的，无时无刻不忘记装x。
    “某去去就来，诸君稍候。”
    沈泽将金属网面罩挂在头盔的耳钩上遮挡住面容，当先步出帐篷。唐霜和库塞尔紧随于后，洛林留在帐篷里。
    库塞尔众骑士只道是领主的儿子洛林，一齐加油鼓劲。
    沈泽身披链子甲，手握梣木长矛，胯下枣红马，英姿勃发。
    “有命回来喝上酒就不错啦，别计较凉热。”唐霜在旁边开嘲。
    沈泽的心中升起暖意，他知晓唐霜是在提醒，谨慎应敌不要冒进贪功。这姑娘很有些铁血真汉子的酷劲，不肯明明白白表露出关心，把叮嘱说得比讽刺更难听。
    呜——呜——呜——
    仲裁人柯罗领主吹响号角，召集决赛的选手入场。
    两位全副武装的骑士持枪立马，相隔两百米遥遥对峙。
    场地四周围绕着几十个部落的领主和他们的随从，以及从坎巴拉城赶来看热闹的市民，加起来总共好几千人。
    比赛尚未开始，无形的杀气已散发开来，笼罩于演武场。
    两名对决者骑在马背上，身体挺直，阳光照耀鲜明的盔甲，反射一道道闪光。骏马感受到紧张的战意，情不自禁绷紧矫健的肌肉，跃跃欲冲向对面。骑士勒紧缰绳，控制马的躁动，等待最终的信号发出。
    观众们尽皆盯视场中，眼睛不眨，生怕错过精彩的场面。
    紧张归紧张，比武的结局并无悬念，大家有所预料。库塞尔的洛林以勇武闻名，但与闪电崛起的亚瑟潘德拉贡相比，有着不小差距。
    之前的比赛中，亚瑟全是压倒性胜利，摧枯拉朽地击败对手；而洛林的几场战斗十分激烈，赢得吃力。
    外加前几天亚瑟刚拔出传说中的圣物石中剑，声望如日中天，众多布立吞人认他作天选之王、救世主。
    没人想到，场上的两个勇士都掉了包，亚瑟不是亚瑟，洛林不是洛林，所谓的天选之王躺在帐篷里成为一具僵硬的尸体。
    唐霜暗自做好战斗的准备，她比当事人沈泽更紧张。对面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敌人，一旦沈泽出纰漏，她将冲上去救场。
    现在是执行任务，不是竞技比武，不用考虑以多欺少公平不公平。
    三年前奥德赛行星的千壑大峡谷，尸横遍野，唐霜跪在牺牲的战友前发誓，从今往后绝不再丢弃任何一个同伴。
    她当奋力实践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