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灵石船航行海域的第十天,天气便迎来了明显的变化。</p>
海水开始不停汹涌翻滚。</p>
天空中如黑铅般的黑云密布成群,灵气消散,阴冷的瘆人寒风直透人的心脾。</p>
即将靠近天鬼的所在地,虽然灵石船自带驱邪正心作用,但大部分人都还是选择待在船内的住所静养心神。</p>
就算没有受到天鬼的蛊惑,但让是让那股戾气进入体内灵海也是极为麻烦的事情。</p>
船内没有了前几日的喧闹,所以陆沉走了出来,站在船头,静静的望着翻腾的海面。</p>
波涛声不停传来,整个海面都仿佛染上了一层墨,散发着不寒而栗的气息。</p>
船头上的人不多,但还有几个。</p>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便是对自己的修为极有信心之人。</p>
陆沉左方十数米外便站着四人。</p>
一对中年夫妇和一对孩子。</p>
陆沉隐约能从他们的衣物上认出来那是小瓶州攻守观的弟子。</p>
攻守观在小瓶州算得上是中等偏上的修行门派,因为与剑阁关系极好,所以在修行界更是颇有几分声望。</p>
但是引起陆沉注意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身后的那两个孩子。</p>
女孩粉雕玉琢,身着一个鲜红小肚兜,赤手赤脚而立。</p>
如同星辰般的大眼睛望着海水,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抗拒。</p>
小男孩面容清秀乖巧,年纪稍小,躲在本就不大的姐姐身后。</p>
不同于姐姐,小男童的眼神中望着海水竟然还带着自然而然的亲近。</p>
陆沉望了一眼,有些惊讶。</p>
竟然是罕见的水火灵通。</p>
这种资质极为罕见,虽然比不上世上有名的一流道体仙胎,但若是修行昆仑的五行术法,必然会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p>
只可惜按照情形来看,那两名父母似乎还未得知自己儿女的天赋,两人甚至都还未进入修行。</p>
关于如何知道对方的来历,还是要多亏了苏安的唠叨,这几日后者每次在船内遇见什么人,都会来跟他闲聊一番。</p>
七圣地所派之人大部分都不在这个船上,唯一有趣的是苏安告诉他遇见了沧海这一代的出世之人。</p>
就在这座船上的第九层。</p>
陆沉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敏锐发现了苏安说这些话时嘴角流露的一丝玩味笑意。</p>
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p>
顿时,没有丝毫征兆。</p>
空旷而诡异的歌声从远方响起,翻滚海面反常般的平静下来。</p>
前方的迷雾开始散去,</p>
一股荒凉的气息扑面而来。</p>
陆沉抬起眼眸望向远处。</p>
苏安这时也刚巧走出船舱,来到陆沉的身旁。</p>
两人视线所及,遥远的海平面之上出现了一道黑影。</p>
从远处望去,那道黑影无比的高大,腿脚没入海水之中,头部却已经伸入了云层。</p>
诡异的是,迷雾照耀下,黑影其实不如何巍峨,甚至有些消瘦,隐约看起来像是个女子身影。</p>
灵石船开始散发出了淡淡金光。</p>
“各位道友若无事请速回住所。”</p>
一道雄浑的老者嗓音从九层楼最高处响起。</p>
陆沉与苏安两人视若无睹。</p>
与此同时,又有些人反而还特意走了出来,大多都是些老者,气息强悍。</p>
看见这一幕,原本正打算回船舱的夫妇二人停下了脚步,似乎有了底气,再加上两个孩子哭闹着要看天鬼,便抱着侥幸心里停了下来。</p>
下一刻,天地间万籁无声。</p>
一股涟漪状的波纹悄无声息的弥漫到整座船上。</p>
大部分气息被抵挡,但还是有小部分渗透了出来。</p>
紧接着悠悠的歌声宛如在众人耳边响起。</p>
船头上的所有人同时闭上了眼睛。</p>
诡异的沉默。</p>
空气中的歌声更加嘹亮,海平线上那抹黑影越发的朦胧起来。</p>
不知何时,灵石船的前方出现了一面海蓝色的镜面,呈圆形,镜子中心蕴含着和四周相同的朦胧迷雾。</p>
开始有人的脸色缓缓变得扭曲,有人紧皱眉头,有人发出细微的哼声。</p>
不论闭眼与否,无论看于不看,镜子就在那里。</p>
“这是天鬼的心眼神通。”</p>
苏安双手负在身后,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坦然道:“修行之事难于在心,而天魔刚好就专攻于心,宛如一面照射人心的镜子,将自身体内的心魔在那面镜子里放大千倍百倍,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所以修行中人讲究太上无情,便是这个道理。”</p>
陆沉点头表示认同。</p>
镜面上的迷雾散去,开始缓缓演变出各种不同的东西。</p>
被镜面所照射之人,心中所化便会在镜中出现。</p>
陆沉默默的望着镜面,其中或许是人,或许是物,或许是一棵树。</p>
世间烦恼,如头上青丝,万千以记。</p>
紧接着镜面的光芒照射到了那对夫妇以及孩童。</p>
里面的内容很奇怪。</p>
男孩与女孩的心魔便是身旁的那个中年男人。</p>
男人满脸醉意,左手抱着酒坛,在一栋气态庄严的宫殿里,右手食指伸出,嘴唇不停抖动,对着一家人骂骂咧咧,甚至拳打脚踢。</p>
气态全无,与市井汉子如出一辙。</p>
中年妇人的心头则挂念着一位玉树临风的长袍男子,面容与身旁的共枕人天差地别。</p>
至于那位中年男人的心头则是一件衣服,陆沉依稀能猜出是攻守观里观主才能穿上的道符。</p>
一家人看似幸福,实则貌合神离,心猿意马。</p>
镜子的光芒最后缓缓汇聚到了苏安的身上。</p>
陆沉抬起了眼眸,似乎终于起了点兴趣。</p>
空气突然一滞。</p>
镜面上的迷雾开始盘旋,然后分散,周而复始,仿佛是遇见了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p>
不久后,镜面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所有的一切全部散去。</p>
终于看见了真容。</p>
......</p>
陆沉啧啧了两声,在安静的巨船上面显得有些突兀。</p>
事实上,无论是任何一人看到这副画面都会觉得震撼。</p>
因为那座天鬼的心眼神通镜面之下。</p>
满是光明。</p>
神圣,光洁,并且...空无一物。</p>
心无所念,心无所执,这是道家所言飞升成仙的必要标准。</p>
太上忘情从某种程度上也是这种意义,甚至于就连陆沉也无法做到像如今苏安这样干净,纯粹。</p>
有很多和有一点是很大的区别,但有和无,更是天壤之别。</p>
道生一,一生二,起点便是繁衍出这个所谓的“一”,也就是有和无的真正差距。</p>
所以这是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情。</p>
苏安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过这件事,笑道:“历代经常有天才专门来次历劫破境,甚至有人还想特意除了这只由天地而生的冤魂,小师弟觉得这次会不会有人?”</p>
陆沉平静道:“总会有那么几个傻子。”</p>
话音刚落,灵石船九层楼之上有一道炽热虹光朝着海平面那道黑影激荡射去,宛如出世的绝世神兵,照亮了天地。</p>
下一刻。</p>
远处的水面轰隆炸响,大量海水蒸腾成了迷雾,光芒所到之处,从中间缓缓向外推移数十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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