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飘叶舞半生缘》第005章 掉链子

    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秋枫哼着小曲欢快地骑行在去学校的路上。自行车虽然不是新买的，但的确是崭新的，光鲜得连轮胎上的毛刺也一根没掉。秋枫的家境并不是太好，临上学前，严肃却又疼爱秋枫的大伯决定把女儿的陪嫁品——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给秋枫上班使用，还笑眯眯地告诉秋枫，做老师了工资挺高的，等秋枫发了工资再买辆新的车还他。好在离大伯的女儿正式出嫁还有三个多月时间，秋枫有足够的时间来偿还。
    前几天去新单位报到，秋枫受到了学校领导的热烈欢迎。这是秋枫学生生涯结束后踏入社会的第一份工作，虽然他意愿上并不乐意做一个老师，可命运如此安排，他也只得无可奈何地接受。只是心中早就暗暗起誓，有朝一日定要靠自己的奋斗成功转型为一个富有的商人或地位显赫的官员。
    秋枫前去报到的学校是一所离他家并不算太远的乡镇中学，学校规模不大不小，甚至风景优美得并不逊色滨海师范大学很多。学校的校长姓史，是一个精瘦的老头，虽然不苟言笑，但秋枫仍是感觉到了史校长对自己前来工作的欢迎是热情的，而且充满了期望。
    第一次全体教师会议后，秋枫才明白这所乡镇中学老师好多是代课或民办教师，真正从大学毕业出来到这儿工作的寥寥无几，而且好多是农村户口，这让秋枫的心中很快便被一种强烈的自豪与优越感所充盈。
    打从他收到寄给叶宛欣的那封退信后，情绪就一直很低落。那天夜里，他把自己反锁在房间中，在烛光下痴痴地坐了两三个小时后，最后流着泪犹如葬玉焚稿那般，读完一张纸烧一张纸，直到整个屋子充满了一股焦臭味，那封厚厚的情书化作了一堆黑色的灰烬后，秋枫那颗忧伤的心再也无法控制，趴在桌上不敢发出声音闷哭了好大一阵子。
    日子在煎熬中一点点过去，终于到了骄阳似火的八月底。乡镇中学陌生的新同事们对他的友善且又羡慕的目光，让秋枫心中的阴霾几乎一扫而尽。他清醒地认识到，对叶宛欣的爱慕并不是传说中的恋爱，而只是他单方面的爱恋，可笑又尴尬的是，他一直认为的女朋友叶宛欣甚至可能对此丝毫不知情。
    九月一号，是秋枫将要面对学生的第一天。自身还很孩子气的他，忽然成为了许多孩子的老师，这让秋枫既兴奋又忐忑，好象对分配做老师一事他也不那么抵触了。学校的条件有限，农村老师占了绝大部分，小小的食堂也只是给老师们提供了一个蒸饭的机会，而粮米得由老师们自己准备。
    正骑行在绿荫道上的秋枫想着心事间，忽然感觉蹬着自行车的双腿越来越沉重，还没等他完全明白过来时，自行车突然一扭，差点让秋枫摔了一大跤。他仔细一看，刚才还很美好的心情立马化作乌有。
    捆绑在自行车后座的装米的蛇皮袋，在骑车过程中可能慢慢变形，一只角夹进了自行车后轮的钢圈中。随着秋枫的蹬动，蛇皮袋因磨损破裂，大米不时地被轧进链条中，最终不堪重负的链条终于断裂了。
    果然是关键的时候掉链子！想到这句话，秋枫不由得狠狠吐出了几句脏话。他自然不可能舍弃这辆对他而言十分贵重的自行车，也舍不得抛弃后座那袋支持他一个月用餐的大米，可四周既见不到修车铺也没公共交通车辆。秋枫无奈，一咬牙，只得推着自行车使劲赶向学校方向。
    校门口史校长与刘教导如黑白无常般笔挺站着恭候秋枫，新学期的第一天秋枫竟然迟到了，这让他前几天比大多数人都早到备课班的努力全打了水漂。秋枫慌不迭地把自行车往校门柱上一靠，赶紧向史校长解释迟到的原因。
    史校长那如棺材板一块的脸上丝毫不见化冻，他冷冰冰地道：“秋枫，不管你有什么来头和上过什么大学，到这里就得服从这里的制度和规矩。第一节你没课，我可以不算你旷课，但你迟到了，今天放学前必须写张检查给我。另外，迟到一次扣两元钱奖金。”
    秋枫没想到前几天还热情欢迎他的史校长突然变成了这个态度，他一时无法接受，觉得史校长不听他的解释就是莫大的委屈。第一次工资还没领过，就已经提前扣了两元钱，这让秋枫心中对史校长萌生了一点恨意。
    在史校长走后，秋枫正欲把自行车推到宿舍，没想到同样板着脸的刘教导忽然挤出了笑容，一把拉住秋枫的自行车，和气可亲地说道：“秋枫，你真不容易，推自行车走了这么多路，肯定是累坏了吧？来，我帮你推到宿舍。”
    秋枫大感意外，在几天的备课班时间内，秋枫因为与新同事们不熟悉，一直保持沉默，但耳边听到了许多校园轶事。据说这个刘教导平时很难说话，而且与史校长的关系也极不融洽，好多老师都避着他。可他对秋枫这和善的笑容还有热心，让秋枫开始怀疑新同事们是不是误会了刘教导。
    秋枫好过意不去，可刘教导执意要帮他，秋枫只得默默地跟在刘教导身后。刘教导停下脚步，侧头叫唤秋枫和他一起走走。刘教导开始试探性地打听秋枫的情况，秋枫呢觉得自己也实在没什么可自豪的，不免内心有些自卑。可他也不想眼前这个新领导瞧不起自己，只得含含糊糊敷衍着。
    刘教导脸色越来越有喜气了，忽然语锋一转，说是自己有点麻烦事，要请秋枫帮忙。秋枫大为惊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力可帮刘教导。听了好一会，秋枫才明白了刘教导转弯抹角表达的意思，大致就是他工作这么多年了，当教导也很久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升任校长，也因为前几年史校长的到来而碎了他的黄梁梦。
    秋枫为难地道：“刘教导，我要是认识教育局的领导，自己也不至于来这里报到上班吗？城里可是有好几所学校的。”
    刘教导忽然从车把上腾出右手，对着秋枫竖起了大拇指，笑眯眯地夸奖秋枫谦虚，年轻有为，将来必成大器。他夸奖了好一会后，又道：“秋枫，咱们荆溪市领导家的胡大公子，是你同班同学，你俩关系可铁着呢。我本来还奇怪，像你这样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怎么肯屈才来我们这里做个乡村教师呢？自从见到胡大公子后，我就晓得了，你到我们这里来，其实就是下基层镀镀金的，说不定过两年就调到市里当领导了。”
    秋枫大为惊讶，不知道刘教导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楞了好一会，才明白刘教导口中的胡大公子，就是他大学同寝室好基友胡司令。秋枫斜着眼瞧着刘教导道：“刘教导，你怎么会认识胡立民？”
    刘教导心虚地四下看了几眼，确定身边没，这才神秘兮兮地道：“前几日局里召集我们各级领导开会，没想到市里很重视，胡书记也亲自前来听汇报工作并作了重要讲话。我从身边坐着的王校长那里，偶尔得知了胡书记会来参加教育会议的原因。”
    他顿了一下又道：“原来胡大公子也分配到教育系统了，而且是进的市里唯一的省重点中学。只不过大家都明白，胡书记的安排不过就是给他公子镀金的，有了基层工作的经历，过几年提拔他家公子就名正言顺了。恰巧王校长和胡书记家关系不错，那天会议后我到王校长家吃饭，正好遇上了前来玩的胡大公子。”
    秋枫“哦”了一声，这才知道好久不见踪影的胡司令的下落。胡司令是他好友这没错，可也因为毕业后录像厅事件，胡书记的秘书早就警告过秋枫不要再与胡司令来往。而胡司令显然是屈从了父亲的压力，确实也没来找过秋枫，现在秋枫就是想攀这棵大树，恐怕也是没指望了。
    可刘教导那殷切的神情，秋枫倒觉得不便一时回绝，而且刘教导这番相求，让秋枫心中顿时萌发了一丝优越感。刘教导见秋枫不再说话，也一声不吭地帮秋枫把自行车停了，并帮他把一袋重重的米搬进了宿舍。
    秋枫刚道了声道，刘教导忽然变魔术似的从衣服下拿出了一条香烟。在大学里吃两元钱一包烟的秋枫，怎么也不敢相信刘教导会送给他一整条五元钱一包的红河香烟。他惶惶然不敢接过刘教导的烟，刘教导笑着把烟塞进了秋枫的凉席下，又笑吟吟地道：“秋枫啊，不瞒你说，学校虽然在乡下，大部分老百姓还是蛮好的，可也有很多刁民和混混。尤其是这个乡镇，地痞流氓打架那架那可是远近闻名的。”
    本就胆子不大的秋枫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刘教导所说他略有耳闻，如今自己在这里工作了，那以后会不会遇到很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