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笑是比哭,还要让人觉得难过的表情,以前陆明翰很讨厌动不动就哭啼啼的女孩子,觉得那样的女孩儿很烦人,而此时此刻,他突然发现,原来不哭的女孩儿,不仅让人心烦,更让人心里发堵。
“南秧……”陆明翰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的攥了起来,他突然有点儿不敢去直视陌南秧那双不知为何变得无比冷漠的眸子。
她不该是这样的,不该……记忆里,那双柔情似水的桃花眼里,有过羞涩,有过隐忍,有过惊恐,有过失落……但是,这样不含任何感情的冷……前所未有。
这世界,究竟伤她有多深?
而他,本该将她悉心呵护的他,又带给了她多少的伤害?
陆明翰的牙齿越咬越狠,拳头越捏越紧,眉头越皱越深……无数的悔恨与内疚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本该道歉的,他必须道歉的……可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能抵消他给她的,整整三年的折磨吗?
对不起,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力的三个字。
陆明翰眼底的悔恨和自责,坐在他对面的陌南秧不是看不到,只不过此刻的她,已经懒得再去给他任何的安慰。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陌南秧姿态随意的靠在椅子上,桃花瓣儿一样漂亮的眼睛半敛着,一颦一笑,颇有几分随意慵懒的美感。
听到陌南秧的声音,陆明翰才终于从自责中回过神来,他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陌南秧,在与陌南秧对视的那一霎那,心脏不知为何漏跳了好几拍,从未有过的紧张感与局促感,逼得他又飞快的移开了眸子。
见他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陌南秧心里有些无奈,她垂下又长又密的睫毛,犹如叹息般的叹了一句:“其实,你不用这样……以前的事,我并不怪你……而现在的事,更是与你无关。”
其实,陆明翰大可不必这样,结婚那三年里,他虽然对她残忍至极,但是毕竟事出有因,那段时间,就连陌南秧自己误以为自己是害死自己亲妹妹的凶手,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所以陌南秧的心里其实并不恨陆明翰,只是时至今日,她也不再爱他罢了。
这颗已经碎成渣了的心,爱与恨都在围绕着另一个男人,他重造了她,然后又亲手摧毁了她,他把他的名字,刻在了她全身上下的每一片角落里,每一个细胞上,让她爱之深,恨之切。
——秦慕泽!
陌南秧狠狠的捏紧了拳头,手上缠着的纱布,再次渗出星星点点的红——看来,伤口又裂开了。
“南秧。”纠结了许久,陆明翰终于敢与陌南秧对视了,而四目对视后的第一句,就让陌南秧咂舌不已。
陆明翰皱着眉,认真的凝视着陌南秧幽深不见底的黑眸,一字一顿的开口道:“南秧,跟我走吧。”
跟他走?陌南秧险些笑出声来,她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陆明翰,看向陆明翰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喂喂喂!”陌南秧举举自己戴着手铐的双手,然后把手上上下下的晃了两晃,等手铐中间的链子发出一连串的,清脆的响声后,陌南秧这才把自己的双手收了回去:“你搞清楚状况好不好?我现在可是有期徒刑二十年的重犯,你说让我跟你走……你问过监狱长的意见吗?”
陌南秧的这句话,成功的让陆明翰被呛了一下,他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样,满目诧异的盯着陌南秧,薄唇微张着,一脸的不可思议。
也是,要是按陌南秧以前的性子,是断然不会说出这种话的,那个时候的陌南秧,做的任何事,说的任何话,都要再三思量,小心翼翼,唯恐惹恼了别人。
而现在……呵,陌南秧说话,还就怕惹不恼别人!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陆明翰咳嗽了两声,决定不再纠结于陌南秧的改变,先把重点放在“和陌南秧一起离开”上面。
“我的意思是,我会救你出去的。”陆明翰压低英俊的眉,面色严肃,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下,诧异的变成陌南秧了,陌南秧几乎没有给陆明翰任何的面子,直截了当的便把自己的疑虑说出了口:“你想救我出去?可是,据我所知,陆家这几年一直在做服装,时尚方面的生意,基本不参与政界军界……你要救我,你拿什么救我?”
原谅她毫不客气的语气,她本该委婉一点儿的,毕竟对方是来救她的,可是,在监狱里直来直去惯了,跟那群女犯人有话直说惯了,她这盛气凌人的姿态,竟有些收不起来了。
陌南秧开门见山的质疑,让陆明翰多多少少有些尴尬,不过想想之前他给过她的难堪,这点儿尴尬,实在是不算什么。
“你听我把话说完啊。”陆明翰笑容有些无奈,他身子稍稍坐正了点儿,有些自嘲的开口道:“救你出狱,陆家除了给你请个律师重新翻案以外,确实帮不上什么别的忙……”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有些警惕的扫视了一下自己的周围,确认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在偷听以后,陆明翰身子稍稍前倾,与陌南秧靠近了些,然后压低声音道:“但是,秦三爷可以。”
秦暮羽?陌南秧瞳孔骤然放大:秦暮羽想要就自己出去?
想来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毕竟被定罪的时候,秦暮羽也表示过,他一定会把自己救出去的,现在如果他肯出手,那事情确实就好办多了。
陌南秧正在沉思着,耳边又传来了陆明翰低沉的嗓音:“秦暮寒倒台以后,秦家基本都在秦慕泽的掌控下,那段时间,刚好秦三爷入狱,秦二爷病危,秦老爷子人在国外,群龙无首,秦慕泽趁着这个机会大力度的清扫了大少,二爷,三爷在京城的势力,三爷后来虽然出狱了,但是损失惨重,如今,根本不能与秦慕泽抗衡。”
说着,陆明翰愤愤的锤了椅子的扶手一拳,咬牙道:“秦慕泽这小子,这几年原来一直在隐藏实力,当初谁也没把他放在眼里,秦老爷子也没给过他实权,谁能想到,他表面上是只纸老虎,实际上,却是地底下的潜龙!”
关于这些,陆明翰不说,陌南秧也清楚的很,她毕竟跟秦慕泽在一起一年多了,虽说这一年,对方不过玩玩她而已,但是她看得出来,这个偷光养晦的男人,实力绝对不比秦家的其他大少们弱。
不过能在这么短短时间内,把秦家这个老字号的大家族拿下,也着实让陌南秧吃了一惊。
“那秦老爷子呢?”陌南秧蹙起了秀眉,急切的问道:“他出国这么长时间了,也该回来了吧?”
火都烧到自家后院里来了,秦老爷子要是再不回来,这也太不像话了吧?陌南秧在心里嘀咕着。
然而,让陌南秧没想到的是,秦老爷子不是不回来,而是根本回不来。
陆明翰的脸色异常的难看,他紧拧着眉头,长叹了一口气道:“秦三爷本来是想等着秦老爷子回来,然后和老爷子一起想办法先把他大哥弄出来,所以尽管被秦慕泽处处打击,他还是一直在京城死扛,可谁知道……”
说到这里,陆明翰苦涩的笑了,墨色的眼底,是化不开的哀愁:“秦老爷子,回不来了……”
“什么?”过分的惊讶,让陌南秧没有顾忌场合,直接喊了出来:“怎么就回不来了?”
可能是她的声音太大了吧,引起了旁边警官的不满,警官敲了敲墙,警告了陌南秧一下。
见状,陆明翰慌忙上前去递了一盒烟,警官这才离开。
待那警官离开后,陆明翰重新坐下,解释道:“秦老爷子听说秦暮寒出事后,当即就往回赶了,谁知道,飞机飞到一半,突然爆炸了……现在外面说法很多,有的说秦老爷子已经被炸死了,也有的说秦老爷子在飞机爆炸之前跳伞了,现在生死未卜……总之,现在秦老爷子那边是指望不上了,秦三爷爷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飞机飞到一半爆炸了?陌南秧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上:好……好……好你个秦慕泽……你够狠!
原来,这个阴狠的男人,在布网的时候,不仅算计了秦大少,秦二爷,秦三爷,甚至连秦老爷子,也算上了。
一网打尽,不留余地……好,很好!这盘棋,他下得漂亮。
所以,也难怪他能赢得这么漂亮!陌南秧紧捏着的拳头,又加大了几分力气,手上刚刚愈合的伤口,裂开了一大半,血肉分离的感觉,撕心裂肺的疼。
疼就疼吧,她需要这疼痛。
“南秧。”对面的陆明翰突然凑近了,他把手放在探视窗口的玻璃上,做出想要轻抚陌南秧侧脸的动作,眼眸里,满是深情:“南秧,跟我走吧,三爷已经撑不下去了,他下周一会带着所有人退到英国去,现在,整个京城都在秦慕泽和谢老三的掌控下,局势非常的紧张,只要你愿意,这两天三爷就可以安排你出狱,我们一起离开这里,重新开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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