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芝死了。连一句遗言都没有,只有那弥留之际的眼神,像是在李欢月的心上刺了一刀。
小兰芝可以不用死的,如果李欢月振作起来,她有更多的办法来维持灵阵,设置更多的灵阵,她可以指挥自己的三只灵宠,圣光狗他们就不会那么艰难,她甚至可以用很多的灵力道具,也可以缓解很多的攻势。
但是李欢月没有,所以小兰芝死了。
刹那间,李欢月有点恍惚。
从母亲沉睡之后,这么多年了,母亲趟在床上,永远都是那么一副面容,李家有很多种办法来维持着母亲的生机,保持着母亲的面容,但是母亲没有说一句话。
这些年来,唯一一个一直在李欢月身边的,只有小兰芝。
小兰芝会哭,会笑,不会无理取闹,学得多,做得多,但是从不抱怨,甚至她的心里都只有李欢月。
曾经李欢月以为自己会对小兰芝很好,但是现在,真正送小兰芝去死的,却是李欢月自己。
而小兰芝即便是临死的时候,抓着的,还是李欢月的那只断臂。
李欢月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重新支撑起了灵阵,把参和巨爪赶了出去,就抱着小兰芝的尸体,来到了旁边钱薇薇的身边。
“求求你了,用你的紫晶蛞蝓,可以救她,紫晶蛞蝓那么厉害一定可以的。”李欢月的神情有些魔怔了。
“她已经死了。”钱薇薇的神色也有了一丝哀婉,就在刚刚,一个那么年轻,那么可爱的女孩,就这样死了,即便是现在的钱薇薇见惯了死亡,也有些不忍心,如此娇艳的生命,就这样香消玉殒。
“她刚刚才死的,传说里说,紫晶蛞蝓可以把刚刚死的人复活,我求求你救救兰芝,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紫晶蛞蝓能救那些刚死的人,是因为那些人以为死了,其实还没有死透,存在着一线生机,紫晶蛞蝓才能利用,那一些生机来救人,而兰芝,她已经死透了。”
以人类之躯面对县级灵兽的一击,除了当场死亡,没有第二个后果,能留下全尸已经是幸运了。
“倒是你的问题很严重。”钱薇薇说道:“你身上的问题很复杂,紫晶蛞蝓倒是可以帮你的忙。”
“我身上的问题不足为道。”李欢月心如止水的看着自己的断臂。
“不是你的断臂,是你的身体和记忆,都被束缚住了。”钱薇薇解释着紫晶蛞蝓带来的消息。
“束缚?那是什么?”李欢月敏锐的感觉到这其中的不对。
“让它自己来和你解释吧。”钱薇薇有些刷无赖,紫晶蛞蝓就这样被她丢到了李欢月的身上,李欢月没有任何防备,直接就让紫晶蛞蝓化作了液体一样融入了自己的身体。
紫晶蛞蝓的外表看起来是蛞蝓,材质像是紫晶,但实际上形态却是一种古怪的石头,几乎可以溶解到任何物体之中,包括人体。
在紫晶蛞蝓融入到身体之中后,李欢月觉得一道古怪的能量在自己的身体里穿行,很快就来到了李欢月的头部,李欢月的灵力自动运行想要阻止这股能量的入侵,但是李欢月思考的一下,还是放弃的阻止,任由紫晶蛞蝓的能量来到了自己的灵魂之海,那人体最神秘的地方。
恍惚间,李欢月似乎看到了很多记忆,似曾相识,却又闻所未闻。
先是两个男人的声音。
“余先生,您这办法靠谱吗?”
“二爷相信我,这一辈子,她都无法重新捡起这段记忆。”
“你记忆封印的手段我自然是相信的,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她是我大哥的女儿,我不能杀了她,但是万一她想起来了想杀我,我也会很头痛的。”
“二爷放心,您的难处我明白,除了您,之后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情。”
“很好,很好。”
两个人的身边,一团黑色烟雾一样的灵宠安然的站在了李欢月的身边。
李欢月不认识那个余先生,但是拥有着极为稀有灵宠雾鬼的余先生,在荣耀城也只有一个,余凡,他一不会灵药,而不会灵阵,三不会战斗,但是活得很是滋润,因为平常承接的任务,就是帮人抹除记忆。
而那个叫二爷的男人,李欢月不用看脸,只听声音就能知道,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二叔,李谋。
这段记忆到此为止,接下来跳出了一些更之前的片段,这时候的李欢月才刚刚两岁,粉妆玉裹的样子,很是可爱,她见到自己的叔叔李谋,亲切的向自己招手,然后伸出了他手中的利刃。
一刀,一刀,刀子割在了李欢月的身上,刀光映照在李谋的脸上,包含着不忍,慌乱,内疚,和渴望。但是他手中的刀却没有任何的犹豫,李欢月那幼小的胳膊上,腿上,被割出了一道道伤痕。
幼小的李欢月痛彻心扉的哭声和李谋的低语交织:“对不起啊小侄女,叔叔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叔叔身上的血脉不够,没办法被凤鸟承认,叔叔就是个废物,你行行好,帮帮叔叔吧,对,对对对。”
李谋看着李欢月的身上留下来的血液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如果不是此时的场景过为恐怖,其他人甚至不会认为这样的笑容会出现在这样的禽兽身上。
“乖,乖乖的,别哭了小侄女,没事的,很快就不痛了,叔叔这里有药,等下血够了叔叔就给你吃药,吃了药就不痛了。”
李谋手里的容器慢慢的收集了足够的血液,足以用于接下来的仪式,李谋才小心翼翼的收好,看着容器里鲜红而晶莹的血液,露出了如痴如醉的神色,就像看向了自己的情人。
此时的李欢月已经渐渐停止了哭声,年幼的她留了这么多血,在哭得声嘶力竭之后,变为了无力的呜咽,那粉嘟嘟的小脸之上,从痛苦,到绝望,到无力绝望。
而叔叔那温柔的笑则变成了李欢月最为恐怖的噩梦。
之后,哭声没有了,笑声也没有了。
再之后,荣耀李家传出消息,李家二爷血脉觉醒,得到凤鸟承认,成功和青鸾契约,此时的青鸾虽然是涅槃之后的初生,但是潜力巨大,成长极快。
毫无疑问这大振了李家的声势,李谋自身的地位更是扶摇直上,被誉为李家又一希望。
至于李家长女重病的消息,关心者寥寥,而且是一个那么小的女孩,即便是夭折了也不是重要的消息,生个病而已,除了父母,无人关心。
当李欢月读到这段记忆之后,对于自己的亲叔叔连一丝憎恨的情绪都无法产生,取而代之的恐惧,二叔李谋才是李欢月内心深处的梦魇,连当初的亡灵君主多隆都无法成功诱导的恐惧,要不是此时被紫晶蛞蝓给揭开,李欢月一生都不会知道。
记忆瞬间又跳转到另一片,李欢月的眼前湿润了,因为此时出现的,是母亲。
关于母亲的记忆早就暂停在了病床之上,但是此时李欢月见到的却是鲜活的母亲,那么的温婉,美丽,散发着女人最美丽的光辉,此时的她却一脸愤怒,在和李欢月的父亲李权争论。
“那是你弟弟没错,但是这是你亲生女儿!”
“事已至此了你还要怎么样?”李权的表情只有默然。
“我要他偿命啊!”这个美丽的女人此时宛若疯魔。
“算了吧,月儿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族里已经把李谋发配到东海去了,没有意外都不允许他回来,已经够了。”
“发配?那是发配吗?带着荣誉,带着青鸾,带着李家二爷的身份来到鹰羽军团,就是历练几年接管鹰羽军团的,这本来就是他的路,只是现在踏在了我们女儿的鲜血上,快了几年,你们李家发配的待遇可真是不错了。”
“为了月儿,你别这样了。”
“你还好意思说为了月儿?我才离开两天啊!月儿交给你,交给你们李家照顾,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嫡长女的?月儿体内的李家凤血都要被清空了!她这辈子除非天启,不然再也没有机会得到凤鸟承认了,在李家的地位也再也不会像一个真正的李家长女。”
“我想办法给她来了一只圣光狗,血脉最纯正的那种,它会陪伴在月儿的身边,慢慢的调理月儿的身体,再加上灵药,月儿一定会恢复了,她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一定要相信她。”
“我们相信她,那她来相信谁,你?我?还是她最亲爱的叔叔。”郭家的女子平时温婉,但是涉及到她最珍视的东西的时候,却像一个没有任何教养的疯子。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你不可能杀他的!”李权也被自己的妻子的疯狂变得烦躁,身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一个合格的政客,在知道消息的时候很是震怒,但是他很快就知道,自己实际上能做的不多,一边是弟弟,一边是女儿,弟弟的身边站着家族中的长老,女儿旁边站着妻子和她身后的郭家。
李权能选择的,不过是用极大的代价,给女儿带了一只小小的圣光狗。圣光狗战斗力不强,但是单论价值,却是站在了灵宠的顶端,其余的无论是封魔犼这样的战斗顶尖,还是天堂鸟的治疗快速,都没有圣光狗的综合。
尤其是圣光狗中,纯血和非纯血,差距极大,而不是圣光族自己人,根本无法发现其中的区别。
纯血的圣光狗,身上的圣光之力,可以潜移默化的改善御灵师的体质,尤其是李欢月这样受过重创的人,圣光之力的调理效果才更加的明显。
李权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妻子不理解他,他也无话可说了。
“我想要李谋死啊。”女人忽然笑了,什么都没有再解释。
只是之后不久,郭家和李家矛盾频出,甚至拼出了火气来,于是在一次回娘家的过程中,护卫们刚好出现了意外,郭家的媳妇刚好重伤昏厥,无法醒来。
当时年幼的李欢月刚刚被清洗了一次记忆,即便听到了,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说什么,只是害怕,单纯的害怕。
此外还有很多细小的记忆碎片,或者因为过于年代久远而模糊不清,或许因为太过细小而无法读取。但是这已经够了。
醒来的李欢月,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也明白了自己应该做什么。
其实都不需要她做什么,此时的李欢月身上充满着极为澎湃的灵力,第五灵魄的快速洗练只是最为简单的一部分,造成的灵力波动即便是远不如董无敌它们,但是也超过了术彪他们的想象。
在术彪的眼里,这就是李欢月开始施展自己的手段了。
李欢月慢慢的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力量,这种力量纯粹而又炙热,冰冷而又热情,但是无法释放,好像缺了一点什么。
慢慢的,李欢月,明白了,她缺了一头凤鸟。
荣耀李家,整个家族高层都在讨论着对乐园的战略,忽然间家族禁地里传出来了一声凤鸣,一只神骏的白色凤鸟,从李家禁地里飞出,往北而飞,其翅一振,瞬间就消失无踪。
“鸿鹄上一次涅槃,是什么时候?”
“快二十年了吧。”
“那它上一次认可族人呢?”
“几百年了。所以除了进入禁地的族人,再也没有见过鸿鹄。”
“这有什么好关心的,你们应该奇怪的是,为什么鸿鹄此时会离开禁地。会不会和紫······”
“别胡说,鸿鹄此次离开,应该是感受到了被自己认可的人的觉醒吧,真是好运啊,不知道是哪位族人?”
“往北而飞,应该是和乐园有关了,此次去乐园的族人这么多,也不知道是谁,不过无论是谁,一只涅槃之后二十年的凤鸟,都足以让他一飞冲天了。鸿鹄的二十年,至少是州级了吧。”
“刚刚那个速度,至少是州级了。”李家的族人们也心思各异。
现在李家出现的凤鸟有三只,但是李谋的青鸾,对李谋爱答不理,随时都可能离开,而李权的凤鸟,涅槃之后十多年,刚刚到达州级。
凤鸟不是兄弟两个人最强的灵宠,但却是最重要的灵宠,因为它代表着李家最纯正的血脉,代表了李家的传承,凤鸟做为灵禽之王,还对其他的灵禽,有着绝对的控制力。
所以那个得到了白色凤鸟鸿鹄的家伙,注定前途无量。
就连李权都在思考,到底是哪个族中青年,有机会获得这样的幸运,唯独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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