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步步金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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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乐殿上，坐满了大齐的满朝公卿。大家被叫来给皇帝暖房，谁敢不来，谁敢空手前来？金银礼金早被抬到了库房，但愿我们花的大价钱能看到精彩的演出。萧衍坐在武将列中，看见身边竟是雍州城的副将、自己的属下田安启，心想小皇帝真够可以的，连外地的官员都喊来了，敛财不放过任何一人啊。
    宝座周遭，围绕着后宫佳丽，媚姬也在其列，无精打采的，与他目光相交接的一瞬，她忙把头低下。
    所有人都静静地等着表演的开始。
    忽然一阵乐声响起，小皇帝大步走上丹陛，一屁股坐在宝座上。
    众人忙转身面向天颜，齐呼皇帝陛下万岁。
    小皇帝已听库房报告了礼金数，因为数额很理想，所以脸上流露出丝丝喜色。他一挥手，示意太监们为大臣满上酒，亲执玉杯，大声说道：“新宫建成，诸位臣工齐聚于此，共睹天下盛事。”
    “谢主上隆恩，天佑大齐，国祚永延！”
    “好，开始吧！”小皇帝发话道。
    乐声骤然变得欢快，不似平常雅乐那么悠扬潺缓，大臣们都觉得很新鲜，不知舞蹈又会是何等情形。
    正当众人翘首而望之际，清脆的铃声由远而近，一个曼妙的身影呼之而出。倾国绝色的潘玉儿，身穿五彩锦衣，头戴花冠璎珞，浓妆艳抹，妩媚动人。尤其一双小脚，跣足踏在金莲之上，此金莲，彼亦是金莲。脚踝上戴着串串金铃，随着步逐花娇，铃儿声动，销魂蚀骨。真个起来玉笋尖尖嫩，放下金莲步步娇，回旋凌云之态，秃笔难描。
    只见她目光遍巡席间，媚眼如丝，让所有人都感受到她的魅力。双手各执一个金盘，左旋右转地旋臂而舞，这是民间盛行的《杯盘舞》，脱化于胡人的《盘舞》，巍巍庙堂之上，这样的舞蹈真是首见。又听得歌女们和着乐声吟唱道：
    “齐世昌，四海平，普天安乐永大宁。
    四海安，天下欢，乐治兴隆舞杯盘。
    舞杯盘，何翩翩，举坐翻覆寿万年。
    天与日，终与一，左回右转不相失。
    筝笛悲，酒舞疲，心中慷慨可健儿。
    樽酒甘，丝竹清，愿令诸君醉复醒。
    ……”
    潘玉儿踏歌而舞，这精心演绎的舞蹈，是对人生崭新的体悟，解脱了心灵的束缚，尊崇天地之心、自然之道，大胆赞美方俗的尘世之美。这充满活力的青春之态，这妖娆绮丽的靡靡之音，像春风，像美酒，醉入人们的心田。朵朵莲花，开在美人足下，而那双玉足，又似莲花一样纤柔秀美，潘玉儿也许想不到，一代风气由此而开，双脚的娇小与否，决定了后世多少红颜的命运。
    众人沉醉在歌舞之中。萧衍早就停杯，看得痴迷。潘贵妃真是绝世尤物，为了她难怪小皇帝肯举倾国之力建此金屋，人生能有绝色相伴，也不枉人君一场。咦，身旁的田将军为何与众不同，一个劲的猛灌醇酒？看他醉眼惺忪的样子，仿佛拼命逃避这轻歌曼舞，而内心却又依依难舍，全然痛苦的挣扎。像他一介武夫，不过是对美色的垂涎，也是，这样的美人，在谁的梦里不会梦萦魂牵呢？后宫佳丽中我的心上人，漠然看着别人的表演，恐怕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她不敢看我，但深藏的相思已写在眉宇间，咫尺天涯，此情何堪？
    一曲终了，众人痴倒，还是小皇帝带头叫好，“真是步步金莲，神仙下凡！”
    那几个幸臣连忙附和，充耳交口称赞之声。
    右仆射萧懿闷闷坐在席间，低头饮着酒，心里却满是愤懑忧虑。看，轻浮淫巧的民间俗舞竟堂而皇之地进入殿堂之内，主上还扬扬自得的召百官共赏，礼崩乐坏，天下人若争相效仿，大齐之风气不就江河日下了吗？
    忧虑让他觉得杯中酒也微微发苦，无法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