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泊行》第一百六十九章 窗前梅早春渐芳

    桑泊行正文卷第一百六十九章窗前梅早春渐芳那声音,如鸮鸟啼叫、狐悲瑟唳,又如怨鬼呼号……河面上一时寒风萧肃,烛火明灭不休,令人发尖矗立毛骨森竦。
    桐拂立时就悔了,她将那铜哨远远丢在船板角落,但那声音依然源源不断传出。她紧紧捂着双耳,凄厉声却似千万针芒直钻入脑中。
    狰狞盔甲之下面容如幽冥般混沌,长刀浸着厚重血色,鬼魅般的身影在沉沉夜色中策马疾驰……所到之处,山河顿成修罗场,血肉纷飞哀嚎不绝……
    “小拂……是我……”她听见有人在耳边低语,那唤声原本隐没在那凄厉的哨声中,却渐渐清晰。仿佛暗夜里极微弱的光亮,随时都会寂灭。她挣扎着想要靠近,忍不住伸手欲捉住,忽地被人紧紧拥住。
    “明书!我不想在这里……带我离开……”她觉着这该是个梦魇,需有人将她用力地拽出去。
    有人一下一下轻拍着自己的后背,她渐渐觉得安心,却仍然不敢睁眼,方才的景象,她不能再多看一眼。
    “小拂,你能听见?睁开眼看看我……”那声音在耳边,一遍一遍,很有耐心。
    桐拂心里晃了晃,小拂?他唤我小拂,不是明衣……
    她猛地睁开眼,自己坐在榻上,而自己的一双手臂紧紧绕在他的脖颈间,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
    她慢慢退开,他仔细盯着她,“小拂?”
    “柚子,我以为这次我回不来了。”她慢慢地说,又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疼。
    “咦?”她忽然想起什么,“你如何回来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个……”他面露难色,“回头再细说。这一阵子,发生了很多事……”
    “这一阵子?”她愕然,“是多久?”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股馋人的香味跟着扑进屋子。入来的人见桐拂转头来瞧,手中的粥碗几乎跌落了。
    “你好了?!”思暖喜道,“瞧瞧,正赶上我给你熬的蒌蒿粥。这可是今日一大早,金大人去内桥市上买来的江边新采的蒌蒿。一斤掐掉了八两,就只剩下这一小截一小截青青脆脆的杆儿尖。快尝尝……”
    桐拂瞧着眼前碧色诱人的蒌蒿粥,不觉一愣,“蒌蒿?冬日里哪儿来的蒌蒿?”
    思暖与金幼孜对看了一眼,才小心道:“小拂,如今已是正二月了……”
    一碗粥喝完,桐拂才听了个七八分明白。自去岁冬日,她自那东厢房里出来,整个人就迷迷瞪瞪神志不清。终日蜷在屋子里,几乎都在睡着,即便醒来也是魂不守舍,谁唤都没反应……
    文德使尽了法子,也顶多令她睡得略安稳些……朱高炽来过几回,也带了自己府上的太医,皆束手无策……
    至于河道里的水妖,冬日里消停了一阵,之后又出来作乱。时至今日,又有四个女子被掳去,不知所踪……
    思暖离开后,金幼孜也起身,“你刚恢复,尚需多歇息,不如……”
    “你别走。”桐拂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他旋即顺势坐下,面上一片喜色,“以后都不走了也是可以的。”
    她松开他的袖子,“有正经事问你……”
    “我俩的事就不是正经事?”他奇道,“你可知这些日子,任谁来了你都不理,只我在的时候,你才肯乖乖吃东西。睡糊涂了嘴里乱七八糟说话,也只我来了你才消停。看到的,早将你当作金家媳妇……”
    “谁是你媳妇了……”她瞧他一脸妥妥当当心满意足,脸热热地忙将他话头打断了,“对了,你究竟在不在?你和明书……”
    他顿时有些颓然,“没,此番我一直在这里。那日在东厢欹器前,你忽然就跟丢了魂一般,我就晓得不好……”
    “我寻到一样东西,”她忽然扯着他,“你可记得将文远掳去的那人?他手执的水刺,和身上的鱼鳞般的纹,与河道里的一般。”
    “鲛人?”金幼孜忽然道,“南海出鲛绡纱,泉先潜织。泉先亦称鲛人,善纺织,滴泪成珠。”
    “鲛人?”桐拂一惊,“这世上当真有鲛人?”
    他摇头,“我并未亲眼见过,只是听闻南海有渔民捉了鲛人,养在自家池中。那鲛人模样几乎与寻常人无异,只是身上有鱼鳞需有水方可活。”
    “可记得那件素纱禅衣?”他紧跟着问道,“你可有察觉那衣衫有何不寻常之处?”
    桐拂仔细回想了一番,“薄如云烟,轻若无物,其它倒没什么特别。”
    “每回那素纱禅衣出现,都是在河道里,都是那女子身穿那素纱衣,自水中而出……”他紧盯着她。
    桐拂猛地醒悟,“那素纱衣并未濡水!”
    “是,那素纱衣入水而不湿。我翻遍了总明观的古册,书中所载入水不濡的只有两种。
    员峤山,名还丘,东有云石,广五百里。有蚕长七寸,黑色有鳞角。以霜雪覆之,然后作茧,长一尺,其色五彩,织为文锦,入水不濡。
    另一个,就是这鲛人所织的鲛绡纱,亦是入水不濡……”
    “你翻遍了总明观的书册?你何时翻遍了的?”
    他自觉失言,朝后挪了挪,“我……之前倒是去过几回……那次夜明犀被人打碎了的,我……”
    “那一回诬陷我踩了湶弦的披风,将我关在玄阁,又让我洗干净了披风亲自给她送去的,是你?”
    金幼孜见她怒意腾起,忙起身,“你瞧我,今夜尚有公文未看,我竟忘了……”
    她眉眼未抬:“你若现在抬脚出去,以后就不用再……”
    他坐回去得十分利索,“小拂,你晓得我寻常指使不了明书,只是正好借了那契机去翻翻书,也是想寻些蛛丝马迹……”
    “如此说来,我倒是该谢你?之后我被那刘休仁扔下阁去……”说至此处,她猛地愣住,又猛地坐直了身子,“刘休仁!他之后如何了?还有,你可知铜哨、药丸、阴兵?”
    金幼孜瞧她面色煞白,犹豫片刻,“你当真想知道?只是即便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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