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泊行》第一百六十七章 杖藜宛宛旧行迹

    桑泊行正文卷第一百六十七章杖藜宛宛旧行迹张兴世虽蹙着眉,但并没有丝毫慌乱的模样,桐拂晓得,他必是有十足的把握。
    她顺着他的目光向远处望去,方才还齐整划一呼喝震天的刘胡水军,阵后忽然大乱,随即许多战船调转方向急速离开。
    “发生了什么事?”桐拂完全看不明白,明明叛军人多势众且斗志极盛,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撤走大批的水军?
    张兴世眉间早已舒展,“眼下建安王正在江边坐阵,命沈攸之、吴喜以水军猛攻浓湖。
    刘胡手下那位只会吟诗作对的袁稷,必会派人向刘胡求救。前阵不可失,而刘胡也不得不转回救援浓湖。
    如此我就可以……”
    转头瞧着她一脸恍然大悟,他后半句没说完忽然道:“明衣姑娘就不要留在此处看打仗了,不如去看看那水寨搭造的如何了?”
    “水寨?你何时去搭了水寨?”桐拂瞧着一叶小舟已停在船旁,似是等着她上去。
    张兴世露出笑意,“昨夜烤鱼之时。”
    小舟溯游没多久,桐拂就瞧见眼前江边刚刚建起的连绵水寨。这才晓得昨夜那张兴世悄悄派了手下七十条小船来此占领钱溪,并连夜搭建城寨防守……
    那一头刘胡还在匆忙驰援浓湖,待他再转回此处,这水寨已是固若金汤无可动摇。
    这一番暗度陈仓,前后呼应夹击而战,生生断了叛军运送粮草的必经之路……
    她回到大营之时,刘休仁立在江边,见她第一句就是,“烤鱼的滋味如何?”
    难得见他面上如此愉色,不似往常,此番笑意直透眼底,恣意飞扬。
    她本想挤兑两句,看着他的样子,终是没说得出口,“张将军亲自烤的鱼,自然是好吃的。”
    他盯着她有一会儿没出声,“虽然有些舍不得,还是得送你回去。这后面的仗已经没什么意思,不看也罢。待我将这里收拾干净了,再回去看望三妹。”
    “我不是你三……”
    “你是,你必须是。”他的笑意顿时没了,无端生出凌厉之色。
    这样子看得桐拂心里一虚,心思他到底是个喜怒无常的主,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好,忙道:“建安王随意,随意……”
    他面上神情这才缓了缓,自一旁侍从手中取了新制的裘氅,给她换上,“车马备好了,三妹先回吧。”
    桐拂在船头,看着他逐渐远去模糊的身影,心里莫名一阵空落,跟着就是莫名一慌。她忙将目光移开,这空落和慌张,她很不喜也不想去深究。那之后的事,不不,应是与自己无关的……
    ……
    回到总明观,第一眼看到明书的一脸喜色,桐拂晓得,文远大人定是醒了。
    醒是醒了,但文远却并不记得欹器放在何处,又重新醉心于造他的千里船。桐拂除了大伤脑筋,实在也不能日**着他回想。每日里照顾文远之余,她只得继续在总明观里翻箱倒柜。
    此番困在此处,不知是何道理,她忽然有些慌,万一一直回不去了,该如何是好……
    自从上回去那密道里瞧过了那沙盘,明书倒也不再拦着她不让去,时不时也带上她一起。
    他检视入库的奏疏、战报,将那沙盘标注。而她就坐在一旁,摆弄那沙盘里栩栩如生的舟船、楼阁。
    每日里西线的战报抄本如雪片涌入,自张兴世进占钱溪,叛军内外交困,此间纷乱不断,但无论境遇有多糟糕,刘休仁的部下,却有如神助。
    也不知何时起,明书在那沙盘上战事之地用了新的标旗,也正是每次刘休仁转危为安之处。
    那标旗为黑色,上有鬼面,看起来阴森森十分可怖。桐拂问了几回,明书只说情况不明,这一支并非刘休仁部下,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奇兵。到后来这旗越来越多,一路助力刘休仁横扫叛军……
    民间已有传言,说那一支奇兵浑身乌黑皆身高体壮,但只在夜间行军出击,所到之处如恶鬼呼号呜咽,其声恐怖其状悚然……到后来竟说是阴兵助阵……
    望着那乌旗,桐拂忽然就有些心里发毛,她想起之前被刘休仁抓着去过苏侯庙,刘休仁彼时神情诡异,说那苏侯是她兄长……不知与此事又有何干系……
    桐拂也时常去探望杨徽的娘亲,在长干里一处弄堂里。据说原先这娘儿俩住在河边的草棚,杨徽去打仗前,新置了这处小院,寻了一位手脚伶俐的大娘照顾他娘亲。
    杨徽的娘亲精神比之前好了许多,看见桐拂来竟也能坐起来一会儿,拉着桐拂说一会子话。
    如今虽然住的比之前好了许多,衣食亦是无忧,到底还是担心杨徽的安危,她说着说着总要抹眼泪。桐拂安抚很久,才能令她略略安心。
    而桐拂心中亦是没底,问过明书几回,他都说不曾听闻哪里招兵会给那么多银子,且是还未打仗,银子就已经到手了的……他亦一口咬定,从未在招兵文书上见过杨徽的名字……
    此事不知何故,始终令桐拂不安,一日趁着明书忙得焦头烂额,她自个儿溜出了总明观。
    原先杨徽住的草棚,在秦淮河畔,紧挨着小市。一路问过去,那草棚仍空着,只用麻绳简单将木门拴着。
    她入了那草棚,里头阴暗潮湿,此刻日暮什么都看不清。转了一圈,四下里早已空空荡荡,连片布头都未留下。后头朝着河的小窗半敞着,能看见过往船只。
    正没头绪,忽听屋外传来动静,她忙闪身避入门后。很快有人入来,将身上包袱扔在桌案上,哐当一声倒在榻上和衣而睡。
    桐拂蹲在暗处,心砰砰跳得厉害,此人的身形她并不熟悉,不是杨徽。难不成此处已转了手,如今住了旁人?
    眼看着外头完全黑下来,耳听着榻上那人鼾声已起,桐拂屏息起身,小心将门拨开一条缝。
    一只脚刚迈出去,只觉后领被人猛地一扯,紧跟着一只大手死死掐住她的脖颈,她顿时眼前发白,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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