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灵之王》第一百二十三章 真正的英雄主义

    此时，伴随着噼啪巨响，十三号车厢与轨道之间摩擦出耀眼的火星，车厢剧烈摇晃的幅度继续加大，直到最后——
    砰地一声，整辆车厢终于被巨大的离心力甩了出去！
    深空圆月映衬下，飞舞的电车车厢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形轨迹，坠向了红澜江。这副光景显得相当魔幻。
    “陆凡，不要以为我会放过你。”
    大杠精号的驾驶室内，响起各种刺耳的警报声。
    孟刚自然不会轻易地坐以待毙，他快速操作着各种操纵杆，机甲的八只胳膊高速舞动，将手中的金属棍快速收拢。
    八根金属棍聚集在大杠精号的头顶上方，八只胳膊开始将其首尾相连进行组装，眨眼的功夫，竟变成了一条完整的八节鞭。
    随后，大杠精号舞动胳膊，将手中的八节鞭摇晃了好几圈，拼尽全力朝上一甩！
    几乎就在十三号车厢飞过夜空最高点的同时，八节鞭的头部，勾住了十二号车厢，让大杠精号悬在了半空。
    随后，十三号车厢坠落到江面上，掀起了巨大的浪花。
    转瞬之间，十二号车厢四处响起刺耳的吱嘎声，开始左右摇摆剧烈晃动，眼见着就要飞离轨道。
    “快逃！”陆凡用机甲上的扩音器，对着车厢内的乘客大喊。
    原以为逃到这节车厢就安全的乘客们，吓得再次尖叫着，纷纷朝前面那节十一号车厢狂奔逃命。
    “哈哈哈哈哈哈，陆凡，就算是我要下地狱，也要拉上你们一起！”孟刚歇斯底里的吼声，从通讯频道传来。
    孟刚此时无所畏惧。
    他的人生已经被各种杠精扭曲了轨道，如果最后他是与这台以抬杠攻击着称的大杠精号一块沉入水底，那可真是无比讽刺了。
    孟刚并不畏惧结局，他早已做好觉悟，但是他绝对不能接受如此讽刺的结局！所以他要尽可能拉上更多的人来垫背。
    站在十二号车厢顶部的陆凡，此时也感到，机甲受到脚下车厢晃动的影响，变得重心不稳。
    “樱花，散！”
    他挥舞千重樱，砍向对方连在车身上的那节金属棍，却意外地无法奏效。
    原本八根金属棍，首尾相连之后，受力结构发生改变。
    这种改变让其充满了韧性，太刀打到其身上的力道，全部被卸掉。
    十二号车厢摇晃的程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剧，眼看着就要慢慢被坠江的那节车厢拖着，一块坠入寒冷的红澜江。
    车厢内的乘客互相推搡着，拼了命地向前挤。他们此时都想超过别人，尽快通过尽头那扇狭窄的金属门。
    那里是逃离这片车厢的唯一通道，他们不愿在这摇摇欲坠的车厢再多呆哪怕一秒钟！
    “喂喂喂，前面的，让开点！”
    “啰嗦，我先来的，让我先过过去！”
    “啧，你们有完没完，快点啊，艹！”
    “呀，不要挤啊……”
    “切，女人就是麻烦，滚开啊！”
    很多乘客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在生命的紧要关头，这些西装革履的人，彻底放下了表面的矜持，开始撸起袖子朝前横冲直撞。
    不少女人和小孩被他们挤在后面，摔在一块，甚至还有踩踏发生。
    “妈妈！”
    人群中一只穿着碎花洋裙的小萝莉，在混乱中脱离了她妈妈的手，母女二人被人群冲散。
    “孩子，我的孩子！你们让一让，我要回去找孩子！”
    少妇被大量逃生的人挤得朝前走，而小萝莉则被落在了后面的座位上。
    “呜呜呜呜呜呜。”萝莉抱着白丝袜小肉腿，蜷缩在座位上瑟瑟发抖着。
    周围都是因为急于逃生而变得面目狰狞的大人，这些人的表情放大了她心中的恐惧。
    不过她并没有放弃希望，因为——
    “未婚夫大哥哥会来救我的！”萝莉握紧小粉拳，目光炯炯。
    没错，这只萝莉正是之前好几次被陆凡从四大金刚手中救下来的那位，而且之前在电视转播中，陆凡也曾经见到过她。
    此时，车厢顶部的陆凡正在拼力对那条勾住车厢的八节鞭猛砍。
    言灵系统的行动线点数已经见底了，而车厢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这都影响了他的发挥。
    旁边装甲车上的白胜楠也加入进来，不断地对那条钩子进行炮击，但依然毫无作用。
    不得已，陆凡咬了咬牙，决定暂时从车厢撤离。
    反正看那些乘客也撤得差不多了，孟刚实在想要，就把这节车厢送给他一块去洗凉水澡得了。
    不过就在这时，他用眼角余光瞥见了，在车厢角落蜷缩的那只萝莉。
    在看到萝莉的第一眼，陆凡就认出了她，他脸皮抖了抖：乖乖，可真是哪儿危险哪儿有你啊啊啊！
    陆凡略作思索，他先将霹雳火号的输出功率调到最大，然后让机甲俯下身子抓牢车厢。
    之后，他将行动模式设置为【姿态固定】。
    然后他掏出随身携带的背包，从里面掏出那面之前戴过好几次的面具，打开驾驶舱门，从机甲上跳了出来。
    此时，十二号车厢已经有半截车体脱离了轨道，随时有彻底坠落的危险。
    陆凡看了眼行动线点数，还剩10点，他盘算了下，划出一条行动线，紧接着来了个飞跃俯冲，跳进车厢。
    “未婚夫大哥哥！”小萝莉兴奋地呼喊着，冲陆凡挥了挥小手。
    “不要乱动，我现在就来救你！”陆凡咬着牙，扶住座椅的把手，然后艰难地向萝莉所在的座位靠近。
    此时，车厢的大半截身子仍然在朝外滑落，与铁轨摩擦出大量的火星，不少铁轨被它弄得彻底翻倒损坏。
    在十二号车厢的一端，是最大功率拖住车厢的霹雳火号，而另一端，则是已经吊在半空中眼见着就要坠落的大杠精号。
    双方围绕着这节车厢，开始了激烈的拉锯战。
    车厢内的抖动越来越剧烈，两侧行李架上的各种箱包物品，也洒落下来，不断遮挡住陆凡前进的路线。
    “把手给我！”陆凡扶住另一个椅子背，在靠近萝莉最近的地方伸出了手，萝莉破涕为笑，然后小手紧紧抓住了陆凡的大手。
    双方刚一牵手，忽然，异变陡生！
    霹雳火号，需要同时承受整节车厢和大杠精号的重量，这超出了它的最大载重。
    所以，它的手臂在一瞬间没有抓牢车厢，车厢很快就朝桥下坠落而去。
    此时，因为忽然而来的极速坠落，十二号车厢中的一切，已经处于失重状态。
    陆凡和萝莉渐渐双脚脱离了地面，车厢内部的各种乘客遗留的包包和饮料瓶之类的东西，也跟着慢慢飘了起来，就像正在宇宙空间站上的景象。
    二人手拉着手，悬浮在车厢半空中转着圈，萝莉尖叫着，陆凡也感到快被转得头晕眼花了。
    他吩咐萝莉抓牢自己，然后强打精神，查看起周围。
    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
    他瞄了几秒钟之后，很快在半空中抓住一柄其他乘客遗落在车厢中的雨伞。
    “跟上我！”陆凡对萝莉吩咐着，然后将身子朝旁边的车窗晃过去，萝莉紧紧抓住陆凡的衣角，时刻不敢放松。
    此时，陆凡视野左下角显示出，行动线点数还剩5点。他用意识从胳膊处牵引出一条行动线，然后把车窗旁悬挂的红色逃生锤拿到手上。
    “可恶，一定要奏效啊！”陆凡咬着牙，顶着车厢中胡乱飞舞的物品干扰，用力朝车窗猛敲了下去。
    “Perfect!”
    “1HitCombo!”
    手臂加持过行动线力量之后，陆凡将车窗的钢化玻璃打出了丝丝像蛛网般的裂痕。
    “不行，还不够！”
    陆凡咬着牙，敲出了第二下。
    “Perfect!”
    “2HitCombo!”
    车窗上的裂痕继续扩大，不过还远没到破碎的程度。
    见鬼，在这种时候这车窗的质量怎么这么好？
    此时，这节车厢已经朝下坠落过半，如果陆凡再不抓紧，他就会和萝莉一块被车厢困住，沉入河底。
    “啊啊啊啊啊啊！”
    陆凡怒吼着，继续猛敲已经产生裂隙的车窗。
    “Perfect!”
    “3HitCombo!”
    “Perfect!”
    “4HitCombo!”
    ……
    他的眼角余光已经瞥见下方冰冷的江面了，而系统的行动线点数也只剩下1点！
    所有的一切，都赌在这最后一击上了！
    和车厢共同坠落的孟刚，似乎也看到了陆凡的挣扎，用扩音器大喊着：“放弃无谓的抵抗吧，陆凡，这就是你们的宿命，这就是来自世界的恶意！”
    陆凡沉默着，红澜江波光粼粼的水面，在他的面具上反射出丝丝波纹。
    “孟刚啊孟刚，不要以为只有你们铁龙科技的那些混蛋，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
    陆凡喃喃自语着，这话既像是说给孟刚听的，又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是啊，他陆凡，何尝不是一个曾经感受到世界恶意的人，【四大金刚】经历的那些破事，他穿越之前哪个没经历过？
    他也曾在实习的单位遇到过【绝对零度】那种经常被同事嘲弄的人，带头嘲弄的那个老同事还悄悄拉他入伙。
    他明白了，这是办公室里常见的拉帮结派，他作为一个新人，必须要与办公室里的多数派保持一致，通过这种行为来“表忠诚”，这样才能求得生存之地。
    但他还是选择，在目睹那个老同事偷偷朝被嘲弄的人餐盒里加猛料的时候，出手阻止。
    最后，他成为了办公室里被孤立的那个对象，而那个被他救下的同事，则沉默着加入了多数派。
    他也曾在逛街的时候遇到过【狂砍一条街】电锯妹遇到过的事情，那些涂脂抹粉、穿金戴银的店员，一边瞄着陆凡身上从双11大促淘来的量贩服装，一边鄙视之态显露无疑。
    但那又如何呢，眼前这些装大尾巴狼的家伙，扒下那层皮，指不定是个什么货色，说不定工资都到不了陆凡的零头，真有能耐你还在打个毛线工。
    如果每天出门都要担心自己的某件皮草、某双鞋、某块手表会被人嘲笑，那这样活着累不累啊？
    你就算是身上穿着八位数的行头出门，遇到路边的野狗，那还是会冲你叫啊，因为这个世界啥生物都有，你不可能让所有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满意啊！
    他也曾在小区里遇到类似【电光螺旋钻】那种高功率噪音广场舞大队，但是那又如何呢，因为他们制造噪音，自己也要加入制造噪音的行列吗？
    他也曾遇到了【杠上开花】孟刚的那种彪悍老婆……
    不对！
    陆凡忽然回过神来，他没有老婆！是的，他还没有老婆啊啊啊啊啊啊！孟刚这个混蛋啊，你竟然能娶到老婆？
    所以，结论就是——
    难道因为不助纣为虐会被孤立，所以就要选择一块伤害弱者吗？
    难道因为屌丝的时候被嘲讽，暴富之后就要去嘲讽曾经屌丝时代的死党吗？
    难道因为别人不守规矩，所以自己也要不守规矩，搞得好像做点人事能吃多大亏一样？
    难道因为被人抬了杠，所以自己就要抛弃娇妻和刚出生的胖儿子，出来与全世界抬杠？
    是啊，在这座复杂的城市大染缸里，如果不选择同流合污，是会活得很辛苦，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但无论如何，你们铁龙科技，还是恼羞成怒地投向了曾经的对立面，做着那些曾经让自己无比厌恶的行为。
    你们以为这样的行为是孤胆英雄主义？
    错了，大错特错！
    Thereisonlyoneheroismintheworld:toseetheworldasitisandtoloveit.
    当陆凡几乎怒吼着说出自己的想法后，正在坠落中的孟刚脑海中猛地一激灵。
    这句英文，他实在是太耳熟了。
    就在此刻，他才回忆起，在小学图书馆的时候，那本曾经影响了他一生的书的名字：
    《米开朗基罗传》
    孟刚闭上了眼睛，思绪翻腾：
    原来，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
    背离了最初的方向，
    活成了，
    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
    大杠精号冰冷的躯壳，载着孟刚，沉向了红澜江，此时，谁也不知道驾驶舱中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另一边，陆凡则对着列车的玻璃窗，敲下了最后一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