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力贤恨自己现在的样子,即便他现在可以控制自己,可是将来呢?他说不清楚,也不想冒这个险。
沉默了许久,辰风开口道:“你知道吗?在我师父赶来之前,季阿公当初是打算牺牲自己的性命去救你的。”
许力贤怔了一下。
“他说这是你的婚礼,不应该成为葬礼,他说村子里的希望都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在你这样的人身上,所以他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辰风说道。
许力贤苦涩地摇头:“村子的希望在你身上,不在我身上。”
楚小梦告诉他,是辰风击杀了执天者,保护了这个村子,而他自己更像是执天者的帮凶。
辰风问道:“你变成夕兽,你应该能够感知到,土屋另一面的那些夕兽,原先都是人吧?”
许力贤默默地点头。
当他变成夕兽的那一瞬间,他可以与其他夕**流,虽然没有特定的语言,可却可以靠着某种同类凶兽之间的意识,很清楚地发现相互间的共同点。
那些夕兽和他一样,都是兽性压制了人性,变得暴戾而狂躁。
“季阿公告诉我说,这些夕兽都是当初为了保护自己的村庄,选择变成夕兽去御敌的。他们奋不顾身地变成夕兽去战斗,可却再也没法变回来,只能永远困在那个深渊里。”
辰风的语气十分尊敬,他尊重任何值得尊重的人,哪怕对方只是一只失去人性的夕兽。
那些夕兽就像是村庄里的勇士,他们很清楚,一旦做出选择就再也没有回头路,永生永世都只能变成夕兽。
永远地被困在一张兽皮下,甚至比死还让人难受。
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喝下同村人的血,为了保护村庄的族人而去战斗厮杀。
“原来是这样……”
许力贤自惭形秽地嗫嚅道,他不是为了保护村庄而变异的,只是因为误食了楚小梦的血罢了,这种变异方式根本比不上那些英勇无畏的先人。
“我没有他们那种勇气,他们是村庄的勇士,可我只是一只可怜卑微的怪物,还不是自愿站出来的,变异的方式那般地可笑……”
“你求我杀了你!”
辰风打断了许力贤的话,他的声音虽然平静,却似乎显得格外厚实洪亮:
“那也是一种勇气,我想如果有同样的机会摆在你面前,让你永远变成夕兽去救人,你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变成夕兽,你和他们一样,都可以为村庄做出牺牲,这是季阿公愿意用自己生命去救你的缘故。”
许力贤抬起头,看着辰风,随即苦笑:“你把我抬得太高了,我从没去想过这一点。”
“那现在好好想想。”辰风沉稳地说道:“如果要救楚小梦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需要你变成夕兽才行,你会怎么做?”
许力贤微微一愣。
他很清楚自己会怎么做。
那天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儿,他哀求辰风杀了自己。
那变成夕兽可以救人,他又哪里会犹豫?
“季阿公说过,你和他们一样,都有保护自己亲人的决心,所以他愿意成全你。成为这个样子并不是你的错,季阿公从来没有怪过你,我们也没有怪过你,就连小梦都没有嫌弃你,你为何要看轻自己?”辰风说道。
许力贤被辰风这么一说,有些发愣,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在辰风这里竟会变得如此大义凛然。
“我辩不过你。”许力贤摇头,“但你不是我,不理解我目前的情况。”
他的话音刚落,忽然吃惊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他手上的鳞片竟然不由自主地消散下去,利爪也缩回去,重新变成了正常的人手。
“这……”
他尝试想要再变异,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法做到。
“你是季阿公的灵器,你每次变异,他都能够感受得到,如果他不允许你变异,你就没法变异。”辰风说道。
这是实话,但也不是实话。
季阿公确实可以控制许力贤每一次变异,可这次,却是辰风在控制。
辰风想要保护许力贤的自尊心,不想让自己和许力贤的关系变得太过复杂,所以他选择撒谎。他和许力贤之间的那丝联系,也是在季阿公的帮助下,隐藏得很好。
许力贤并不清楚这一点,他惊诧地看着自己的手,问道:“季阿公知道我要离开?”
“他知道你的所有事情,包括你的打算,也是他让我在这里等你。你在季阿公面前是没有秘密的,但你也不用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其实你也很清楚,季阿公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活了那么多年,除了太护短外,是不会去在乎我们年轻人心中的小九九。”
许力贤苦笑了一下。
辰风继续说道:“季阿公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哪怕你想要离开,也只是让我来等你——我并不是来这里阻止你离开,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在离开之前,把事情想明白。执天者可以来第一次,也可能会来第二次,如果他们卷土重来,楚小梦和你的孩子,仍然需要有人保护。”
许力贤渐渐地握紧了拳头,这话彻底击溃他离开的决心。
是啊,如果执天者再来的话,谁来保护楚小梦他们?
辰风站了起来,迎着温暖的阳光,伸了个惬意的懒腰。
“如果你想留下,想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能力,可以跟我去季阿公家,季阿公说你也可以学气诀,到时候如果再有人来袭击村庄,你也可以挺身而出,不用再任人宰割。”
辰风打了一个响指,他的指间荡漾出一道蓝色的八卦阵纹,阵纹笼罩在自己身上,发出一阵强烈的电火花,环绕四周,气势逼人。
许力贤惊异地看着辰风身上的雷电,自从变异了之后,他拥有了夕兽的一些特征,这些雷电阵术不由自主地让他感到一阵心悸。
那天晚上他也见识到辰风的厉害之处,辰风收拾夕兽非常有一套,这种阵术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如果自己能够学会,那绝对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他转头看了一眼离开村庄的小路,内心无比挣扎。
离开的路畅通无阻,可是他似乎没理由再走下去。
“我学。”
他提起背包,跟上辰风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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