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圣人:曹操7》第 6 部分阅读

    没完,曹操终于不耐烦了:“老夫的命令,还轮得到你说三道四?留神你自己的前程吧!”他虽用赵达等校事,却不准他们随便干涉事务,呼来唤去如驱奴婢。
    赵达打了个寒战,赶紧跪下请罪。曹操把帛书扔回给他:“别在这儿碍眼了!去把邢颙叫来,我有事托他。”
    赵达怵生生而去。曹操转身望着城外,隔了良久喃喃道:“士民归附外藩降服,下步又该如何?”
    董昭谨慎道:“操练水军早日南下。”
    “这还用你说?”曹操没有回头,“现在只剩下你我二人,出你之口入我之耳,还装什么糊涂?”
    董昭当然知道“下步”指什么,但涉及君臣之大防,曹操若不明说,绝不敢主动提及;听他挑明这才放开顾忌:“主公统北方,废刘氏宗国不过千里之行的第步。若以在下之见,两件事可以考虑。”
    “哪两件事?”
    “扩建邺城,晋升官职。”董昭脱口而出。
    他所言扩建邺城不是单纯的修葺,而是暗示曹操应该把邺城建成曹氏天下的国都。皇帝变了国都也要跟着变,者体现万物为新,二来也是为了脱离原先的政治中心。许都本是颍川郡的个县,虽屡加扩建仍是不足以体现威严;洛阳焚毁多年,城池破败人迹稀少,要恢复昔日气象非朝夕之功;长安远在关中,豪强纵横民力衰竭,也不甚稳妥。挑来挑去只有邺城地面广大户口殷实,“邺”与“业”音同,象征大业将成;所在魏郡更是与“代汉者,当涂高”的谶语吻合。自从曹操平定河北,邺城成为新的大本营,他不但以领冀州牧的身份辟用了批新幕僚,还把家眷迁了过来,许都的司空府反倒不重要了。在许都他头上还有个天子,虽是傀儡也得时刻装作恭谨,在邺城却可以任意而为,就连荀彧都无法掣肘。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邺城都是新都的不二之选。
    “似乎言之过早吧。”曹操虽这么说,口气却不怎么坚决。
    董昭早想好应对之辞:“主公戡定北方,若南下荆州扫灭江东,天下太平只在瞬息之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理应早作准备。”
    “你所言不无道理。可是洛阳也在修复,也得花不少钱。再扩建邺城又是笔不小的开销,北方刚刚稳定,冀州赋税又订得极低,搞这么多工程??唉,看来老夫要动用家底了。”曹操所谓的家底其实是他封邑的积蓄。他奉迎天子之功受封武平侯,封邑万户,此后屡建功勋频频加封,如今占武平阳夏柘苦四县,享封三万户,实是天下第富豪。不过他生活简朴勤俭持家,这么多钱几乎没动用过,前番出征分赠将士的不过九牛毛。如此庞大积蓄,加上挖掘梁王墓以及接收袁绍府库所得,修城根本不是问题,况且朝廷也不可能文钱不出。袁绍袁术也曾豪富,但有了钱大半花来摆谱。曹操有钱却存着,等时机到来用它办事。这是种智慧,也是曹氏“家学”。当年他父亲曹嵩也是面敛财,面勤俭持家,存下亿万家资买个太尉当。在用钱方面曹操也是得其父真传。
    董昭听他这么说,心下不免好笑——常言道“善财难舍”,固然破费不少,但这笔买卖做成赚来的是天下。虽这么想口上却恭维着:“主公花费私财,令卑职心中难安。”
    “那就交给你办了。招批良匠谋划谋划,先画份草图给我看。”这件事就此敲定,曹操捋了捋胡须,顿了片刻又道,“刚才你还道晋升官职。老夫已位居三公,有假节钺之权,难道官职还不够大吗?”
    “主公虽官居司空位至极品,但毕竟与百官同列。古人云:‘爵位不高,则民不敬也;蓄禄不厚,则民不信也。’只有凌驾百僚之上,才能树盖世之名望,也好??”董昭考虑了下措辞,“也好为日后奠定名分,诸事才能水到渠成。”
    “司空不足以号令天下,那应该要个什么名分呢?”
    “以您的功绩,匡扶朝廷复立社稷,古之王公犹可比肩。目前干戈未息,不便破坏异姓封王之法。不如先居丞相之位,日后渐行其事。”
    “丞相!”连曹操本人都吓了跳。
    “不错,废除三公之制,恢复前朝旧(fqxs)法。主公独居丞相,总揽天下切事务。文武百官理所当然都是您的下属,所有郡县官员都可以直接管辖,表章奏议也无需通过尚书经手了。”董昭所谓前朝旧(fqxs)法,实际是三公制的前身,以丞相太尉御史大夫统辖百官。丞相总领切政务,太尉掌管军戎之事,御史大夫是副丞相,负责监察百官。因为这种制度对皇权威胁太大,汉武帝以后朝廷设立尚书分割相权;到光武中兴之际,干脆废了丞相御史大夫,改为太尉司徒司空三公,名义上是百官之首,实际上政归台阁,三公若无“录尚书事”的兼职,什么权力都没有。曹操之所以能干涉政务,也并非因为他是司空,而是他有“录尚书事”的兼职,能管辖尚书令荀彧,遥控台阁。恢复丞相无异于与百官脱离,让曹操达到种无所不管,无所不能,独缺天子名分的境地。不过值得玩味的是,旧(fqxs)制有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三个官职,董昭却对另两个只字不提,似乎是暗示曹操,只需要个丞相,其他的都不必再设。名为恢复旧(fqxs)制,实为变相集权。
    “丞相丞相??”曹操默(zhaishuyuan.cc)念了几遍(fanwai.org),忽然蹙眉道,“不知为何,只要提到丞相,老夫就想起昔日董卓自称相国。我这么干,不会有人把老夫比作董卓吧?”
    董昭振振有词:“董卓乃暴虐凶徒,主公平灭邪解民倒悬,主公之于董卓乃云泥之别,焉能相提并论?”
    云泥之别也罢,相提并论也好,反正干的都是差不多的事。曹操还是觉得这步升得太大,都有些失重的感觉了。他犹豫半晌,叹息道:“《三略》有云‘释近谋远者,劳而无功’,兵戈未灭就先身居高位,叫天下人怎么想?”
    董昭不否定他的说法,转而道:“古人云:‘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登高而招,臂非加长,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而闻者彰。’主公若不居尊贵之位,何以收揽人心以定天下?昔日齐桓公九合诸侯匡天下,皆赖管仲之力。管夷吾辅佐的不过是诸侯,成就的仅仅是霸业,尚且居于相位。主公辅佐的是天子,捍卫的是当今天子之业,反而不配为相吗?”这番应对真是巧妙,明明两人谋划的是曹氏代汉,可董昭却以曹操对汉室的功劳为说辞。这又是暗示曹操——天下本来就赖你之力,你当丞相乃至以后的任何举动,完全合情合理。
    曹操毫无表情,呆呆愣了片刻,忽然道:“公仁啊,前几天臧霸派人送鳆鱼来了,我分赐给大家,你也有份吧?”
    “嗯?”董昭不知他为何聊起了闲话,心中莫名其妙,却不能不回答,“卑职也享用了,多谢主公。”
    “鳆鱼好吃,而且益于身体。可是我在想,似阎柔那帮武夫吃的时候会是怎样种吃相呢?”曹操扭过头,脸上挂着笑意,却加重了语气,“再好吃的东西若是吃相难看,似乎也观之不雅吧?”
    董昭眼睛亮,似乎明白了——丞相可以当,但恢复丞相制就要废除三公制。许都还有位司徒赵温呢!虽然此公乃蜀中人士,没有党羽圆滑柔顺,可也不能说废就废。若无缘无故罢免赵温,朝野观感欠佳,引人说三道四;可暗示他自动辞职也不妥,谁都明白那是迫于曹操压力。怎样才能既罢免赵温而又不受指摘呢?好东西要吃到口,但还要有个优雅的吃相。
    曹操遥望远方长吁短叹:“要是奉孝还活着该有多好?出谋划策谁能比得了他?别人还是不行啊??”
    董昭听得酸溜溜的,冥思苦想阵,忽然跪倒在地:“卑职不才,愿为主公办成此事!”
    人受挤对能长能耐,曹操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忙转身笑道:“你有何办法?”
    “咱们这么办??”董昭爬起身在曹操耳边嘀咕几句。
    曹操听罢点点头:“办法虽妙却要谨慎行事,若传扬出去,非但老夫颜面无存,对我儿的名声也有碍。”
    “卑职定小心,回许都后先去见荀令君,把??”董昭话未说完,又听身后响起脚步声——赵达带邢颙上城来了,后面还跟着李典。
    曹操咳嗽声,故意提高嗓门对董昭道:“明天你就回许都,把追封郭嘉救赎蔡琰等事转告令君。所有的事都交你办,明白吗?”
    “明白!”董昭知他不便当众道破,“所有的事”也就算默(zhaishuyuan.cc)许他的计策了。
    “还有??”曹操从袖里掏出纸帛书塞给他,“这是写给令君的信,你亲手转交他。去吧。”
    “诺。”董昭施礼告退,与邢颙三人走了个迎面,仅微微笑,什么都没说。
    曹操也笑盈盈的:“曼成怎么也来了?移驻颍川之事有困难?”
    李典表情凝重,手里攥着卷锦套封着的卷宗,走到曹操面前猛然跪倒,把卷宗捧过头顶:“此物献与主公。”
    曹操戏谑道:“早听说你身在军旅不弃学业,莫非勤奋读书写出的文章?”
    “主公取笑。这是我李氏兖州各县的宗籍名册,共计三千余户。末将恳请将族人移居邺城,为主公效力!”李典知书明理,比乐进张辽那帮人见识深得多。李氏在兖州乘氏钜野等地呼百应,曾帮曹操逐走吕布。可现今他不需要豪强了,相反可能把李氏视为隐患。李典思虑多日,连臧霸那帮人都无可避免送来人质,自己岂能抗拒?唯有解除私人势力才能消除猜忌。
    曹操接过卷宗掂了掂,明明只是卷小小的竹简,却感觉压腕子——分量当然不轻!李家这三千户是不纳赋不服役的私人佃户,可迁到邺城就要编入民籍。这卷竹简无异于三千户赋税三千户兵源,落到曹操手中,纵横时的李氏豪强就不复存在了!
    曹操望着这个年轻人,倒也佩服他的见识和气魄:“你莫非要效仿耿纯?”耿纯是辅保刘秀的中兴名将,当初刘秀奉更始帝之命出巡河北,正赶上王昌在邯郸造反,耿纯兄弟投奔刘秀为其效力。那时刘秀势弱,耿纯唯恐族人怀有异心,放火烧了全族房舍,断了大家的归念,从此死心塌地跟着刘秀。曹操把李典比作耿纯是种赞誉。
    李典谨小慎微:“末将驽怯功微而爵宠过厚,唯有倾全族之力才觉心安。当今干戈未息,充实邺城可拱卫城郊以制四方。末将何德何能,岂敢效仿先贤名将?”
    李典的叔父李乾为曹操而死,与张辽有仇却不能得报,官渡之战时他把族中的私粮捐给了军队,现在又把整个家族贡献出来。这会儿任何嘉奖的话都已微不足道,也无需惺惺作态,曹操沉吟半晌,叹道:“既然如此,老夫就笑纳了。念此功劳,我升你为破虏将军。”
    “谢主公!”李典这声谢真是有悲有喜百感交集。
    曹操拍拍他肩膀,意味深长道:“耿纯辅佐光武成就帝业,列位云台功臣。曼成你年纪尚轻前程似锦,若多多勤勉,日后功爵也未必不能赶超前人。”
    李典何等伶俐,听就明白:“末将效力主公万死不辞。”
    邢颙旁赞道:“主公厚待李将军,李将军忠心耿耿辅保主公,真是主明臣贤的佳话。卑职贺主公能识良将,也贺曼成得随明主!”
    赵达瞥了他眼——拍起马屁来比我还在行,这算个什么隐士?曹操摆摆手:“邢先生过誉,叫你来是想告诉你,老夫已修好表章,任命你为广宗县令。”
    “谢主公提拔。”邢颙心中狂喜。曹操看中的人必要外放地方,或是县令或是郡守,历练三年两载,再调回来就要委以重任了。广宗县在冀州治下,邢颙又是河北人,极易出政绩,这也是曹操特别关照。
    “还有事。”曹操手指城外,“田先生刚才把袁尚袁熙的首级收敛了。”
    刑颙吃惊非小——已有军令“三军敢有哭之者斩”,昨日牵招跑去哭祭已经触犯军令,幸而曹操法外施恩未加怪罪。今天田畴不但拜祭还擅自敛尸,这不是成心对着干嘛??他赶紧说好话:“昔日袁绍父子曾征辟他,虽然未曾赴任,想必也念了些情分。毕竟是袁氏诛戮公孙瓒,为刘虞报的仇。还请主公看在他这点儿拳拳忠义加以宽宥。”
    “子昂小觑我了。”上下属名分已定,曹操干脆直呼他表字,连“先生”二字都没有了,“我并无责难之意,只想叫你给他传个话。”
    “主公有何训教?”
    “不是训教,是替我感谢田畴。引路塞外乃平贼首功,我已决定表奏他为亭侯。”
    “卑职代子泰兄谢过主公。”
    “还有,”曹操话风转,“他似乎不愿为官,你替我劝劝他。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却不当官,知道的人称赞他清心寡欲,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夫不用呢!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是朝廷制度,并非他能左右,也并非我能左右。”说到这儿,曹操抬头看天色,“快到正午了,老夫还得去玄武池看看??总之你告诉田畴,冀幽之地的郡守县令任他挑。实在不喜俗务,入京任侍中议郎什么的也可以考虑。可千万别辜负老夫这番好意!”
    分道扬镳
    邢颙领了曹操的命令,连午饭都没用,迫不及待要把消息告诉田畴,可城里城外找了半日都寻不到踪影;又想起他收了袁尚袁熙的首级,便赶往西北十六里的袁绍墓——果不其然,田畴正跪在地上为两个低矮的小坟培土。
    “子泰兄还真把袁氏兄弟葬在袁绍坟前了。”邢颙跳下马讪讪道,“袁本初只是征辟过你,你又没出山辅佐他,为何这般厚待他父子?”
    田畴没有答话,用力将坟头拍实,站起身望了袁绍的坟丘——那陵墓格外雄伟,封土又长又宽,高三丈有余,与脚下这两座小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田畴呆立半晌,才喃喃道:“我并非感念袁氏旧(fqxs)情,只是感慨世态炎凉。袁本初种下龙种收获跳蚤,世道变幻也太快了,希望这些受戮之人能入土为安??”
    “兄长何必为这些不相干的人伤怀?”邢颙笑道,“告诉你个好消息,曹公准备上表朝廷封你为亭侯,赐邑五百户,你要成为有爵位的人啦!而且还让我转告你,各郡的郡守任由你选,如果愿意还可以入朝担任侍中。小弟辛苦趟才晋升县令,曹公对田兄真是另眼看待啊!”
    田畴摇摇头,指了指神道边的棵树——那里栓了头小黑驴,驴背上还有个包袱,装着他出山带的所有东西。
    “你要回徐无山?”邢颙不免惊讶。
    “不错,马上就走。今生今世再不入曹营步。”
    “还是因为行军途中杀人的事?仗都打完了何必再计较那些?曹公封你为侯乃是出自番好意,真心真意想酬谢你。再者你所立之功有目共睹,受之无愧何必推辞?”
    “我岂能靠出卖卢龙塞换取富贵?”田畴叹道,“仕途已非我愿,什么高官厚禄封侯晋爵在我看来便如粪土。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我只想做个寻常百姓,回山里安安稳稳度过余生,不愿再趟这浑水了。”
    “你以为想走就能走吗?”邢颙干脆把话挑明,“兄长引路之事天下皆知。你若不接受封赠,天下人定会说曹操有功不赏处事寡恩。关乎名誉,他岂能容你走了之?再说幽州已平定,那山村也呆不住了,只要朝廷传令迁徙,你能赖在山里不出来?不信试试看,只怕你刚到徐无山,郡县政令旋踵而至,招全村之人迁居邺城,那时你还能如何?”
    “如何??”田畴痛苦地低下了头,正如邢颙所言,他逃不出曹操指掌,“即便迁进邺城,我也只做布衣,绝不入仕为官。”
    “说得轻巧,他必会想方设法拉拢你。已故名士张俭陈纪桓典哪个不想当普通百姓,最后还不是被逼为官了?连远在辽东的邴原管宁王烈,曹公都要征辟,你能躲得开吗?”
    田畴明知避无可避,硬是把心横:“实在躲不过还有死!”
    邢颙还想再劝两句,却见田畴神色决然毫无动容之意,叹息道:“咱们相交十余年,无论才学智谋品行小弟都甘拜下风,可你这宁折不弯的倔脾气就不能改改?就算你洁身自好,当官也不是坏事,未必与节操仁义相悖。你怎么就想不通呢?”
    田畴连连摇头:“入仕为官是否与节操仁义相悖,那要看为谁效力。”
    “为曹公效力,光复汉室天下难道不好吗?”
    “光复汉室天下?”田畴挤出丝冷笑,“子昂贤弟,你并非愚钝之人。曹操究竟想干什么,你不会不清楚吧?你是当真看不出来,还是自欺欺人不愿承认呢?”
    这句话正戳在邢颙软肋上——身在曹营年多,岂能看不出曹操要篡夺汉室江山?果真如田畴所言,他明明看清了却不愿意承认。因为他已担任曹操掾属,是不折不扣的受益者,日后前程无可限量;尤其正值青春少壮的曹丕对他颇为赞赏,这又是何等机遇?在利益和节操的博弈中,邢颙最终选择把对刘姓王朝的愧疚埋藏在心底,对切阴谋行径视而不见。他再也不是隐居徐无山的那个高洁之士,被权力和欲望死死缠绕,已无法回头。
    田畴收起那副挖苦的表情,淡淡道:“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既然我不劝你回头,你也无需要求我留下。但愚兄给你个忠告,日后在曹营定要谨慎小心。当初我叫你探探曹操品行,你糊里糊涂就保了他。现在我告诉你——曹孟德乃刻薄无情,阴损狡诈之徒!”
    邢颙吓跳,讷讷道:“没你说的这般严重吧。果真如此他何以击败袁绍雄踞北方?人性皆善,及不善者,物乱之也。”
    “人是随境遇而变的。当初你我同在深山隐居,又怎知今日分道扬镳?”田畴话中充满惋惜,“曹操昔日举兵本出于义,故而得天下志士之助。如今他思慕金銮御辇,还能似当年样得人心?还能孜孜不倦广纳众言?强征百姓凿冰运粮,屠戮无辜路人,令逆而百令失,恶施则百恶结。《易经》有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我看曹操积善已尽,而今不善之举累累,日后必遭其殃。古人常说天命如何如何,须知人若不以行感天,天亦不随行而应人!”
    席话说得邢颙满心彷徨无言以对。
    “话已至此,贤弟好自为之。”田畴解开绳索跨上驴背。
    “且慢!兄长不给曹公留封书信吗?”
    “不仁者可与言哉?”田畴头也不回,只稍稍挥动皮鞭,那小驴便驮着他颠颠而去。
    此时已渐渐过了正午,灿烂的阳光即将由盛转衰。邢颙浑然未觉,兀自矗立道边,沉浸在那可怕的预言之中??
    ..
    第6章 罢黜三公,恢复旧(fqxs)制
    孙氏复仇
    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春,就在曹操训练守军之际,荆州的江夏郡刚刚经历了场战争,其激烈程度丝毫不亚于白狼山恶战——孙权终于攻克西陵县,手刃仇人黄祖。
    对于荆州牧刘表来说,江夏的稳固太重要了,它恰好位于汉水与长江的交汇处,是荆州的东部门户。旦此地失守,敌人不但可以自汉水上溯至荆州核心,甚至可以陈兵江上切断南北联系。因此刘表才特意委任黄祖为江夏太守,驻军夏口长江与汉水交汇处,也称三江口,属西陵县,扼守东大门。黄氏乃江夏望族,先朝名臣黄香黄琼黄琬皆出身于这个家族,黄祖也是其中之。刘表挑选他担负重任,固然是想利用黄氏在此地的威望,更重要的是黄祖与孙氏有血海深仇。昔日讨伐董卓失败,袁绍袁术兄弟交恶,都以远交近攻的策略牵制对方。袁术结好公孙瓒攻打冀州,袁绍就串通刘表掣肘南阳。当时孙权之父孙坚隶属袁术麾下,奉命还击刘表夺取襄阳,本来是路得胜,却在岘首山遭黄祖暗算,乱箭攒身而死——这便拉开了孙氏与黄祖长年恶斗的序幕。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孙策立业江东之后第件事就是出兵江夏,重创黄祖与刘勋的联军,然而未能夺取西陵县。后来孙策遇刺身亡,复仇的使命又落到了孙权身上。为此孙权曾于建安八年建安十二年两度征伐江夏,虽然战场上处于优势,却始终不能撼动黄祖的城池。两次无功而返,江东文武渐渐有了微词,以张昭张纮为首的臣僚主张暂且搁置西进,转而安抚境内山越1。可孙权决心已定,誓要把这场复仇之战打到底,仅仅休整了两个月,又亲统人马再度起兵。以周瑜为前部都督,荆州降将甘宁为向导,秦松鲁肃为参谋,凌统吕蒙为先锋,韩当蒋钦周泰董袭陈武宋谦等将尽皆随军,水陆并进溯长江而上,浩浩荡荡杀奔三江口。
    黄祖得到消息,做了周密部署,不仅派大将苏飞在城池周匝布置兵马,还命水军都督陈就率战船陈师江上,以两艘艨艟巨舰横栏江口,铁索连贯上设强弩,把江面封锁得严严实实。孙氏兵马毫无惧意英勇奋战,先锋吕蒙率敢死士驾着小船钻入敌群,于万军阵中擒杀陈就;董袭冒着箭雨亲挥大刀,斩断拦江锁链;凌统身先士卒攀登云梯,终于杀进西陵城中,生擒步军都督苏飞。黄祖眼见大势已去,单人独骑弃城逃亡,却被个叫冯则的小卒刺杀。
    刘表获知消息震惊不已,忙派驻军新野的刘备火速救援江夏。但当刘备十万火急赶到时,孙权早已退军,并将西陵囤积的财货辎重粮草战船以及降卒百姓尽数卷走,只留下座遍(fanwai.org)地狼藉的空城??
    得胜而归的江东军得意洋洋,高挑着黄祖首级,齐唱凯歌欢呼雀跃。水陆两军齐头并进,路上耀武扬威,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其声势真不亚于春秋时雄霸江东的越王勾践。在大军后面,虏劫的辎重财宝不计其数,就用刚刚从江夏收编来的战船载着,密密麻麻铺满了江面;俘获的降卒和百姓都用绳子绑着手,连成串串,足有两三万人。
    可就在喧闹声中,却有个年轻人始终沉默(zhaishuyuan.cc)不语。他年方二十六岁,生得白皙俊俏,鼻直口正,目若朗星,齿白唇红,大耳朝怀,猿背蜂腰,尤其引人注意的是他有双黑中透绿的眼眸,宛如秋水般深邃莫测,刚刚蓄起的小胡髭傲然上翘,微微有些紫红色。他穿着镏金的铠甲,头戴亮银色兜鍪,披着碧绿的锦绣征袍,骑着匹白马,昂然走在步军最前列。不知情者恐怕很难猜到,这位英俊潇洒的青年将军就是江东之主——孙权孙仲谋。
    与他并辔而行的是两个文官模样的人,有个花白头发精神矍铄,是跟随孙策创业江东的谋士秦松秦文表。另位只有三十出头,相貌端庄神色坚毅,是孙权新近提拔的心腹鲁肃鲁子敬。这两个人似乎已察觉到孙权有心事,却谁也不说话,只是默(zhaishuyuan.cc)默(zhaishuyuan.cc)陪着他前行。
    正在此时,从后方奔来数骑,为首的是中郎将蒋钦。这蒋钦与营中另位猛将周泰同为九江郡人,最初只是孙策身边左右不离的护卫,后来久经沙场立功无数,也成了军中有头脸的将领。他人高马大相貌狰狞,还是个急性子,离得老远就咋呼着嗓子嚷道:“主公且住!末将有话要说。”
    孙权拨马勒住缰绳,整个队伍陆陆续续都停下了。蒋钦快马加鞭奔到近前,飞身下马重重跪倒在孙权眼前,砸得地面扑通声响。
    “你这是何意?”孙权莫名其妙瞅着他,“有话站起来说。”
    “我不起来!”蒋钦十分固执,“主公就此收兵,末将不服!恳请您回军再战,把江夏夺回来??”
    话未说完,后面韩当董袭吕蒙甘宁等将也追到了,个个神色焦急:“蒋将军,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起来!”。
    孙权抬手拦住:“你们别管,叫他把话说完。”
    “主公,你难道忘了历次攻打江夏咱们死了多少将士吗?”蒋钦跪在那里义愤填膺地嚷道,“先主之仇用不着末将多说,当初令兄遇刺,临终之际最不甘心的就是没能夺取江夏,手刃仇人!如今咱们打了胜仗杀了黄祖,但万不该放弃城池,那可是多少江东子弟拿命换来的啊!单单虏劫百姓财物而归,咱们与土匪何异?你这样做何以告慰令尊令兄和阵亡的将士??”说到最后,这汉子竟气得虎(fuguodu.pro)目带泪,连连捶地。
    孙权却对这番慷慨陈词毫不动容,抬眼扫视着众将,轻轻问道:“你们也跟他想的样吗?”
    这句话问出来,诸将都沉默(zhaishuyuan.cc)了。虽然他们要阻止蒋钦顶撞孙权,但内心的想法也与之差不多,都对撤兵之举颇有微词。沉寂了片刻,扬武都尉董袭率先说了话:“蒋公奕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他是地地道道的江南人,不到三十岁,个子矮小,瘦削精干,嘴软暖暖的吴侬细语,打起仗来却是个不顾命的,平日里有话就说,直来直去,今天却也支支吾吾的。
    “韩老将军,您怎么看?”孙权朝韩当拱了拱手。
    韩当不是江南人,家乡远在幽州辽西郡,他早年就与程普黄盖起跟随孙坚,曾经战黄巾讨董卓,如今已年过五旬,是营中资历最老的将军之,连孙权兄弟都要以长辈之礼相待。韩当见他点名问自己,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恭恭敬敬道:“末将不过是匹夫之勇,蒙两代将军错爱,不敢妄言大事。切全凭主公处置,末将唯命是从。”到了他这个岁数要讲深沉,不能像小辈样咋咋呼呼,虽然说了等于没说,但这未尝不是对蒋钦的默(zhaishuyuan.cc)认。
    “老将军过谦。”孙权淡淡笑,似乎已品到了其中滋味。
    “主公,我也有话要说!”从人群中钻出位大个子,虎(fuguodu.pro)背狼腰,尖鼻阔口,二目如电,神似鹰隼,看样子也只有二十多岁;别人的甲胄都规规矩矩穿着,唯有他不戴头盔,铠甲松松垮垮往身上披,战袍拧成条绳子在腰间系;不知是为了好看还是特立独行,他还在脖子上挂了串小铃铛,只要动就叮叮当当乱响。
    军中诸将看——原来是去年才归顺的荆州叛将甘宁甘兴霸,本就是介背主之徒,又不知礼数没有规矩,还老爱跳出来掺和事儿,大伙都讨厌他。可孙权偏偏对这个人情有独钟,毫不介意道:“兴霸,你小子又有什么说的?”
    “我倒不是为了阵亡将士不平。”甘宁揣着手漫不经心道,“只是那坐守襄阳的刘表老儿实在没什么本事,俩儿子也是饭桶。如今曹操已统北方,说不定哪天就将南下。我觉得咱们应该以江夏为据点,顺江而上攻取整个荆州,若不然定叫曹操老贼抢先。只要咱们拿下荆州,便可西据楚关,进而争夺巴蜀之地,那时就能与曹贼抗衡啦!这么好的机会,您却要收兵,太可惜了吧?”
    甘宁说得随随便便,可孙权却吃惊匪浅,不禁与身边的鲁肃对视眼——这番话与鲁肃先前提出的策略不谋而合,拿下荆州谋夺巴蜀是他俩和大都督周瑜商定好的战略,却从来没有公开提过。这甘宁看似吊儿郎当,其实深谙韬略,颇具眼光,不啻为乱世奇人。他本是益州刘璋麾下蜀郡郡丞,因不满刘璋碌碌无为,率领八百健儿转投刘表;刘表乃党锢名士出身,看不惯他的懒散做派,又打发他到黄祖麾下任职;黄祖老迈寡恩,也不能尽其才,他又借江夏部将苏飞之力逃离荆州,既而投靠孙权。细细想来他差不多是顺长江路漂来的,这路的水陆地貌,关隘险要,兵力守备都已了然于胸。
    孙权知他所言甚妙,却只是点了点头,马上又恢复那副平淡的表情:“你们都有道理,但想不想听听我的道理啊?”
    “请主公训教。”众将齐拱手。
    “撤兵是我和周都督共同的决定。”孙权举起马鞭指了指江上的战船;他虽是江东之主,但周瑜与孙策情同手足,官拜中领军,在军中的威望甚至比他还高,要压制这帮兵痞,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周瑜说事,“我知道江夏攻之不易,也明白夺取荆州是好出路,但现在还不能这么干。西陵位于江北,咱的地盘却在江南,分兵孤悬江北是很危险的。”
    他还未说完,蒋钦又嚷道:“末将不怕死!我愿意率??”
    “住口!”孙权见他还敢插话,勃然大怒(shubaojie),“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支撑孤城要耗费多少辎重粮草吗?你知道要牵扯多少兵力吗?后方山越造反怎么办?刘表倾全部兵力来夺怎么办?臧霸等青徐兵从下游杀过大江又该怎么办?这些你都想过没有?大言不惭!”
    这个年轻的江东之主发起火来咄咄逼人,与之前的文质彬彬判若两人。刚才还满口大道理的蒋钦,竟被他喝问得无言以对:“末将虑事不周??请主公息怒(shubaojie)??”
    “站起来!”
    “诺。”蒋钦不敢顶嘴了。
    “你们老老实实听着。”孙权的语气又和缓下来,“前几年我命陆逊试行屯田,最近又派黄盖朱治贺齐到丹阳征剿黟歙1,你们不想想这是为什么吗?攻打江夏固然重要,可稳固后方镇压山越更重要。打仗打的是军备,只有把那些蛮夷降服,才能使百姓安居种田,才有粮食支持咱们玩命。咱们现在的实力还远远不够,毛毛躁躁只会坏了大事,旦战事胶着,必然牵扯兵力进退不得。《孙子》有云:‘夫钝兵搓锐,屈力殚货,则诸侯乘其弊而起,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当务之急要积累更多的粮食兵源。”说着话他又指了指后面的俘虏辎重,“所以我才把江夏的百姓财货抢到江南,充实户口府库。选其精锐编入军队,剩下的给咱们种田,如此积少成多方可对抗曹贼。至于夺取荆州据江表之险,孙某人未敢有日忘怀!你们明不明白?”
    其实掠夺战略已不是第次了,昔日孙策奇袭庐江之时也曾大量迁徙人口,还整编了支部队交与陈武统领,如今孙权还在延续这种办法。众将听了他的话皆有恍然大悟之感。
    “蒋钦听令!你妄论军情,我要处罚你,你可服气?”
    “末将心服口服。”这只老虎(fuguodu.pro)已经温顺得像只绵羊了。
    “好!我派你去丹阳把黄老将军替回来,你去协助贺齐戡平黟歙,若立下军功,我不计前罪另有嘉奖。”孙权佯作震怒(shubaojie),口风早已松了。
    “诺。”蒋钦破涕为笑,“千好万好不及打仗好!”
    “吕蒙甘宁!”
    “在!”二将拱手出列。
    “江夏之战众将皆有功劳,但我要格外奖赏你二人。”
    甘宁闻听此言,立刻整理衣甲跪倒在地,收起那副懒散的做派,郑重其事道:“末将受主公大恩,不计仇雠,待若故旧(fqxs)之臣,也不敢多受封赏。”他说的是心里话,当初在黄祖帐下时,他曾射杀孙权的先锋凌操,那凌操是凌统的父亲,孙权能不计前嫌接纳他已经很宽宏了。这次行军孙权更是小心谨慎,把凌统安排在水军,甘宁安排在陆军,避免二人争执。
    孙权见他推辞,想必顾虑旧(fqxs)仇,厉声道:“你投奔我乃为建功立业,我若不能尽你之才,又与黄祖之辈何异?无需推辞!”
    “非是末将不敢领受,因有事相求。”
    “讲。”
    “此番被获遭擒的苏飞对末将有再造之恩,若非他当初助我脱身江夏,我必已捐躯于沟壑之间,如何效命于主公麾下?如今苏飞虽罪当夷戮,我愿向将军乞保其命。”
    “放他容易,可他若逃回江夏再助刘表又当如何?”
    甘宁叩首道:“苏飞得以免死,受更生之恩,日后必定与末将共同效力主公,岂会图谋亡命?若果真逃跑,我愿以自己的人头抵罪!”
    “嘿嘿嘿。”孙权忽然笑了,“兴霸果然是信义之人,我岂能不体谅?听说曹操将袁氏兄弟暴尸城外,有人顾念旧(fqxs)情前去收尸,非但不加罪,还升了官,我的气量焉能输于那老贼?”说着话招手唤来个亲兵,“速速传令,立刻释放苏飞,授予司马之职,叫他戴罪立功!”
    “谢主公。”甘宁连连顿首。
    “别忙!人我放了,可你的功劳照赏不误。江夏受降的军队从即日起交给你统领。”
    “末将肝脑涂地效死以报!”甘宁身为降将没有多少兵,这次下子多了千余人马,足可与诸将平起平坐了。
    孙权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阿蒙,你近前来。”
    阿蒙是营中诸将对吕蒙的戏称。他本汝南人士,父亲早亡,孤儿寡母度日,只因姐姐嫁给了孙策麾下将领邓当,所以到江东投靠姐夫,凭关系混到了军中。后来邓当染病去世,孙权想裁撤邓当的军队,吕蒙不甘心,把士卒召集起来在众将面前演练番,孙权见他还有些治军之才,便提拔他为别部司马,将邓当的旧(fqxs)部交给他统领。
    今天吕蒙立了大功,孙权望着他那黑黪黪的脸庞越看越喜,拍着他的肩膀嘉奖道:“此番得胜皆因你深入敌阵擒杀陈就。我晋升你为横野中郎将,赐钱千万,回去好好孝敬你娘。”
    “多谢主公,”吕蒙把嘴撇,“俺这条命就是将军的,您看谁不顺眼俺把他脑袋给您提来!”
    孙权听他话语粗鄙,笑道:“为将者不可恃匹夫之勇,还应读书习学。你少年从戎不通文墨,更要多下苦功。”说罢又瞥蒋钦眼,“还有你!多读读书,别这么莽撞。”
    蒋钦诺诺连声,吕蒙却憨笑道:“读书岂是俺们这等武夫所为?再说军务繁忙哪有工夫百万小!说啊。”
    “我岂是叫你们治经学当博士?”孙权的脸色凝重起来,“不过想让你们增长见闻精通谋略。你说你军务繁忙,难道还能忙得过我?我幼时也曾习学诗书《左传》,可仍觉见识不足。自从继承兄长之业,未尝有日松懈,可还是抽空研读了三史1和诸家兵书,处置军政甚觉大有裨益。像你们这些人,虽然不通文墨,但悟性还算不错,学之必通,怎么可以不读书呢?”
    席话说得吕蒙蒋钦等纷纷低头。
    “我告诉你们,从今天起都给我读书!不是看《易经》那类玄之又玄的东西,要读《孙子》《六韬》《左传》和三史。孔子云:‘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昔日光武帝身担天下重任,读书习学孜孜不倦。我听说曹操举兵以来身在行伍手不释卷,甚至还注解前人的兵书战策,何其可怖?你们若不明晓韬略,日后何以与那老贼为敌!”孙权每逢说到与曹操为敌,他身边那两个谋士表情就会变化——鲁肃面带微笑欣然点头,秦松却紧锁眉头貌似不喜。
    孙权训斥了通,又抬手漫指众将,“大家都给我精神些!我要你们斗志昂扬高唱凯歌,笑呵呵跟我回去。无论有多大困难,也要让江东父老看到咱们的威严,听见没有?”
    “遵命!”众将扯着嗓子高声应答,各自上马又开始行军,但这次大家都把腰挺得直直的,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孙权。
    韩当在后面望着这位年轻主公,心中感慨良多——昔日孙策遇刺将死,大家以为他会传位给像他样勇猛善战的三弟孙翊。哪知孙策召来的却是文质彬彬的二弟孙权,还说什么“举江东之众,决机于两阵之间,与天下争衡,卿不如我。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如卿”。可是当时不过倚仗张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